一天一國芬蘭篇

作者: ychang

導讀一天一國 ---波羅的海環游之三, 芬蘭篇 學語言文學的人都知道, 芬蘭語不屬於印歐語系, 因此, 芬蘭人雖然膚色很白,鼻子也高, 但他們並不是高加索人種。芬蘭人和他們對海的愛沙尼亞表兄弟, 遠處的匈牙利人一樣, 是歐洲大陸上的亞洲人, 屬芬蘭-烏戈爾語系。 他們早年從中亞遷徙而來, 是什麼原因, 什麼時候, 卻無法考證了。 直到十九世紀初,芬蘭還臣服於 ...

一天一國


---波羅的海環游之三, 芬蘭篇

學語言文學的人都知道, 芬蘭語不屬於印歐語系, 因此, 芬蘭人雖然膚色很白,鼻子也高, 但他們並不是高加索人種。芬蘭人和他們對海的愛沙尼亞表兄弟, 遠處的匈牙利人一樣, 是歐洲大陸上的亞洲人, 屬芬蘭-烏戈爾語系。 他們早年從中亞遷徙而來, 是什麼原因, 什麼時候, 卻無法考證了。

直到十九世紀初,芬蘭還臣服於瑞典。後來被俄國占去,直到蘇聯十月革命後才獲得獨立。我本來對芬蘭的印像還很好, 認為他們能抗擊蘇俄的侵略, 在兩個大國之間始終保持自己的傳統, 還有諾基亞那樣出眾的手機工業, 很了不起。 但是去年新年, 這個五百萬人口的小國派了一個合唱團到美國獻唱, 居然在紐約中央車站的大庭廣眾之中舔不知恥地唱道, 現在的世界改變了, 工作都被中國人搶去了。 這讓我對他們的印像大壞: 討好美國人, 也用不著這樣嘩眾取寵嘛。 美國人對華貿易有赤字, 抱怨一下還情有可原。 芬蘭那偏僻的地方有什麼工作啊? 再說,諾基亞手機賺了中國人那麼多錢。

雖然開始討厭他們, 但對那一年之中有八個月的漫長冬季還是有點兒同情。 就是啊, 一天到晚憋在那冰天雪地的小屋中, 就是不變態, 孤僻一下也可以理解。

但既然到了芬蘭, 咱就不能學他們一樣也窩在船上, 總得下去走走, 找找素材, 否則這一節芬蘭篇就寫不下去了。七月末的赫爾辛基, 人煙稀少。 街上冷冷清清, 還要穿長衣。 找到旅游冊子來一看, 有點兒像吳敬梓寫的武進縣。說武進的人物麼, 有個彭鄉紳;武進的出產麼,是有個彭鄉紳;武進的名勝麼,還是有個彭鄉紳。 這芬蘭差不多:芬蘭的人物麼,有個北極老人;芬蘭的出產麼,是有個北極老人;芬蘭的名勝麼,還是有個北極老人!

問題是, 北極很遠, 在芬蘭極北部, 我們在芬蘭的時間卻很短, 只有一天。 雖說我們是到波羅的海避暑, 但也用不著避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後來, 在游輪散發的地圖上發現了兩個可去的地方。 一是石頭教堂, 一是西貝柳斯紀念像。

城市小的好處有兩個好個, 一是到什麼地方都可以走路, 二是根本不用走路, 因為沒地方可走。 走路也有兩個好處, 一是可以鍛煉身體, 二是可以省錢。 省錢的好處也有兩個, 一是可以減肥, 二是可以走路。 減肥的好處也有兩個, 還沒等我把減肥的好處想好, 我們已經走到石頭教堂了。

看看這石頭教堂有沒有什麼特別。


(西貝柳斯紀念碑)其實, 赫爾辛基的海灣還不錯, 港口也很好, 我這麼多牢騷大概是因他們的合唱團而起。 從西貝柳斯紀念像回到港口, 找到一家賣小吃的帳篷坐下, 只聽得海鳥啾啾, 淺瀾拍岸,就著波羅的海裡的小魚,半杯啤酒下肚,心情趨緩。飲食帳篷的旁邊是一些賣紀念品和其他物事的帳篷。 不用說, 兩個小家伙不喝啤酒, 就自己跑到那邊買紀念品去了。 不一會兒, 兒子滿臉憂郁地回來說,Dad, 我想你對芬蘭人的不齒很有道理, 他們迫害動物。哦? 我用詢問的眼光看著這個小大人。你來看, 他把我帶到一個帳篷前, 裡面掛滿了動物毛皮, 女兒正在對那攤主說教: 你們怎麼可以把狐狸整只整只地賣?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很不人道的嗎? 兒子也上去幫腔, 買賣動物是不合法的。我攔住兒子說, 他沒有買賣動物, 他賣的是毛皮, 那是合法的。 那攤主得了救星似地說, 合法的,合法的,允許的,允許的。 好像是個土爾其人之類。兒子指著帳篷裡掛著的整只狐狸皮對我說, 他賣的是動物, 你看看, 是整只的, 還有眼睛。 我順著他的指引往裡一看, 可不嗎, 真是整只整只的狐狸, 雪白雪白。那眼睛可能是後裝上去的玻璃珠子, 是為了賣相好。 但這樣一來, 那些狐皮看上去真有點兒像真狐狸。 只見它們擠在一起, 可憐兮兮的, 一點兒也不狡猾。



(後院的狐狸)

芬蘭的狐狸卻多是白色和灰色的,很漂亮。 也有黑色的, 但不是純黑, 也很漂亮。 難怪索價都在三百歐以上, 還是小攤販。 但是, 弄個狐皮穿在身上, 早就不時髦。 弄得不好, 還會遭保護動物協會的人潑油漆。 但攤主說, 芬蘭的狐狸這兩年越來越多, 有的地方狐多為害, 政府明令控制。 還鼓勵人們去打獵, 好稀釋一下狐狸的稠度, 因為它們的天敵, 熊羆豺狼之類, 不存在了。 這跟美國控制野鹿的做法一樣,你不但可以去打, 打來的鹿你還可以拿回家去吃, 做五香鹿肉干。 但如果你是狐狸或野鹿, 大概不會贊同政府們的做法: 人都管不好, 憑什麼管狐狸? 除了狐狸, 還有其他的皮貨。 貴的有貂皮之類, 便宜的大概就是鹿皮, 狍子皮, 四不像之類的皮子。 不管怎麼說, 看他把這狐狸這麼一條條掛起來賣, 心裡很不舒服。

離開海港, 沿著大街走回我們的交通車站。 說公平話, 這芬蘭首都赫爾辛基是我走過的最干淨的城市, 也是人煙最為稀少的首都。加之整個國家基本是在寒帶, 所以要叫這地方熱鬧也很難。 就芬蘭人來說, 還是助人為樂的。 我們拿著地圖問路, 那人不知道, 他就和我們一起在路邊等, 直到來了另一個人。 他幫我們問了路, 也不走, 然後兩人就在路邊研究起來, 等到又一個人來了又問。 後來發現是我們自己走過了, 還要走回去。 當然, 後來我們也發現, 我們問路的地方是個汽車站, 看來我們是真的不懂芬蘭文。



(街景)

今天晚上啟錨晚, 因為明天要去的俄國聖彼得堡離赫爾辛基不太遠, 都在芬蘭灣上。 七月底, 過了十一點還不天黑, 早晨兩點多鐘天就亮了。 要是上個月這時候來, 會碰上有名的白夜。 那時候,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天黑, 凌晨一兩點, 都還是大天白亮的。 這要是在廣東, 那些香港和台灣老板可要高興死了, 叫你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干活,誰叫天不黑呢。知道白夜, 還是小時候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同名小說那裡。 有天放學的時候, 街口的電影院貼出一張新片預告。 上面有穿著風衣的一男一女, 背後的天幕上則畫著豎直的彩色光線, 同學爭論說那就是北極光。關於極光的討論在同學們中間進行了很久, 但電影我卻沒有看成。 沒看成那電影的原因早忘記了, 也許父母根本就沒打算帶我們這些小孩子去看愛情片。 再說, 晚場的電影比白天的學生票要貴很多, 甲票三角, 乙票二角五。 學生票則只要一角二。

從此就有了錯誤概念, 以為極光和白夜是連在一起的。 白夜時天上就會出現極光, 極光一出現就會照亮夜晚。 我們這裡離北極太遠, 當然也就看不到極光, 所以也就沒有白夜, 很能說服人的邏輯。

同樣的邏輯, 我也把它應用在《白夜》身上。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我總願意把《白夜》想像成小托爾斯泰的作品, 而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托爾斯泰小資味重, 更可能寫出《白夜》式的作品。 況且, 《白夜》本身, 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其他作品是那樣不同。 但為什麼又不把她想像成大托爾斯泰的作品呢? 因為她沒有大托爾斯泰那樣的氣勢。 可《白夜》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 有他早年的憂郁, 也有他短暫的熱忱。 當年的俄國作家, 還真是令人神往。 好在船長的航海日誌上說, 凌晨三點, 俄國的領航員就會登上我們這艘游輪, 帶領我們穿過芬蘭灣涅瓦河三角洲的彎曲水道, 清晨六點以後就會到達聖彼得堡。

於是, 輪船把芬蘭拋在螺旋槳後面的波羅的海裡, 海水冰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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