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gueres，晴
Kabul旅店的自助早餐很誘人，還有那個會教我說西班牙語的侍應生，等到我把面包，火腿乳酪，布丁蛋糕，草莓酸奶和蘋果放進肚子，再就著杯茉莉香茶，有模有樣地用西班牙語問候完早安，再動身趕到車站去搭開往Figueres火車的時候，已經是早晨9點半鐘了。
不過似乎不用心急，對於生活節奏悠閑，一天吃5頓，中午休息2個小時的西班牙人，生活中的一半時間是坐在露天遮陽傘下閑聊，遐想，就著tapas，喝著Sangria，慢悠悠地玩味生活。而生活的每一處細節常會在不經意間給他們帶來藝術的靈感，就像荷蘭的濃郁造就出梵高，而西班牙的不羈和隨性成就了他，達利。
Figueres是位於西班牙東北部Catalonia自治洲的一個小城，因為達利的出生地使這個普通的歐洲小城蜚聲國際。達利（1904-1989）全名Salvador Domingo Felipe Jacinto Dalí i Domènech，從小就顯露出非凡的繪畫天才，18歲去Madrid學習美術，之後很快以立體主義，達達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的畫風聞名於世。二戰時期曾去美國居住，1949年後返回故鄉，直到1989年離開人世。這個有著一瞥精致的倒八字胡，滿腦子充滿了奇思妙想的西班牙男人，於1974年在Figueres建立了他的個人展示博物館Teatro-Museo Dali，隨後晚年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博物館裡渡過，最後安葬在那裡。Teatro-Museo Dali是全世界最大的達利作品收藏館，對所有崇拜，佩服，喜歡，厭惡，或是譴責他作品或人生觀的世人，都可以在Figueres，在博物館找到些許關於達利的答案。出了Figueres火車站，街對面是一個小花園，孩子們在愉快地嬉戲，老人們則坐在長凳上曬太陽。天空湛藍，明媚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下來，偶爾有幾輛車從花園前的石板路上駛過，微風中感覺小城景色怡人，寧靜和諧。小城居民不多，唯一一個旅游問訊處也不在火車站附近，不過不用擔心，西班牙人知道游客在找什麼，沿街不時出現的紅底白字的指路牌帶著你一步步走去達利營造的那個奇幻世界。
達利展示博物館Teatro-Museo Dali的外觀非常顯眼奇特，所以任何游客都不會錯過。建築物給我的第一感覺仿佛是個巨大的LV箱包，主題建築是棟磚紅色的三層樓平房，四四方方，外牆上鑲滿了淡黃色的塊狀裝飾物，之所以說塊狀，因為我實在沒研究出那造型究竟是什麼，有說是羊角面包狀，而我乍一看想說是青蛙，又一看覺得像是個中國的彌勒佛。更奇特的是建築物的屋頂上裝飾著一排巨大的樹立著的蛋，每兩個蛋之間站著個奧斯卡的小金人。剛開始百思不得其解，後來看多了明白那是達利的風格，就是借用一些物體，然後根據自己的觀點去再創作加工，通過明喻或暗喻表達對原作品的致敬或嘲諷。
達利作品的另一種風格就是大量應用像征物。比如，蛋就是達利藝術中一個重要的像征物，他把蛋意喻為女性的子宮，是人類孕育發展向成熟的一個階段，所以蛋可以引伸為希望和愛。再如，他的作品中經常出現的一些動物也各有像征意義，比如大像，螞蟻，蛇，蝗蟲等。達利的手法有時是隱晦的，通過像征物間接地表現對世界和人性的理解，可有時又是大膽直接，甚至驚世駭俗地表達出對宗教或者靈幻未來的看法。他的藝術作品既可以被贊嘆為構思巧妙到匪夷所思，又可以被指責是離經叛道至口誅筆伐，加上他頗為爭議的政治觀點和個性，所以亦正亦邪，世人似乎難以一語概之。
我想這正是達利的魅力吧。
達利博物館原址是Figueres的一座老戲院，達利設計改造後仍保留了建築的主體布局，所以一個大而高的中廳和四面圍饒，上下三層的回廊和包房，正廳入口處還有一個小花園。
這個博物館藏品的年度跨度很大，早期的繪畫作品如1924年的Port Alguer，因為達利曾在那個地方生活過一段時間，小城的風景和港口邊的姑娘成了他繪畫創作的主題，作品以藍色為主色調，輔以青灰色，淡赭色和白色，描繪出一種寧靜安逸的小城風貌，可以看出作品風格比較寫實。達利的小幅炭筆或鋼筆速寫作品較不起眼，可是雖然用線簡單，寥寥數筆，卻是肌肉紋理，動作神態，勾畫得非常傳神，很顯功力，不過作品主題大多比較虛幻，比如 “一個人審視自己的臉”描繪的是一個人正取下自己臉，放在手中，很有些“浮士德”的味道。
中後期開始，即上世紀40-50年代，達利的作品幾乎無一例外地呈現出超現實主義的風格，而且多幅作品中反復出現同一位模特，他的愛妻Gala。達利於1929年遇見這個有著俄羅斯血統的並長他11歲的女子，當時Gala尚是他朋友的妻子。盡管達利的家人反對他們的相戀和結合，可是事實證明Gala不僅給了達利幸福的婚姻生活，而且還是他的繆思女神，給了他無限的藝術創作靈感。達利寫實風格的人物肖像畫Galarina（1945)，超現實主義的Atomic Leda (1949)，Galatea of the Spheres (1952)等，以及更後期的大量三維立體畫均是以愛妻為模特，她在看書，她在寫字，她在照鏡子，她在微笑，她在沉睡。。。於是流傳世代的藝術品成了他們愛情和藝術的見證，世人可以透過他們中的一方感受到另一方的存在，這樣的結合才當真應了古時中國人就向往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靈與肉結合的最高境界。Gala死於1982年，之後的幾年中，達利幾乎喪失了生存的意願，加之健康每況愈下，不久也撒手人寰。
不過達利博物館中，人氣最高的並非他的繪畫作品，而是達利的“行為”藝術品，之所以有引號，因為他的“行為”並不是以人為主角，而是對一些物件的再創作和組合，而後產生一種新奇的藝術效果，這些物件可以是一幅畫，一輛車，一個雕塑，一個輪胎，一艘船，一席窗簾，一部電話機，一塊石頭，一根鐵鏈條等等。因為達利豐富的想像力和創造力，令他有點石成金的能力。最出名的當屬他的“組合家俱”版的瑪莉蓮夢露，原來那款經典的紅唇沙發的始作俑者竟是他。他將二幅畫作眼睛，一件鑲金的玉器當鼻子，一個紅唇沙發，近處懸掛的窗簾卷曲出頭發的造型，於是當我站在高處的凹鏡後面，看到的則是一張栩栩如生的臉。
類似這樣的展品很多，每當注意到那些細節的時候，我都會啞然失笑，感嘆原來還可以是這樣的。他可以將勞斯萊斯勝利女神的飛天變化成匍匐，可以讓古羅馬神的雕塑帶著一張東方佛祖靜懿微笑的臉，可以給維納斯安上兩支帶有燈泡的胳膊，或者蒙一塊基地組織式的面紗，可以用日本浮世繪的手法去描繪非常現代的主題。在達利看來。藝術是沒有形式和界限的，
從博物館出來，在門口的台階處看到了一件達利雕塑的復制品，那是達利於晚年創作的青銅雕塑Homage to Newton (1985)“向牛頓致意”，作品描述了一個站立的抽像人體，開放的頭顱和裸露的心髒意味著思維和心智的開明（open-heartedness and open-mindedness），而作者認為那才是科學發現和事業成功所必須的兩大要素，同時間接表達了對偉大物理學家的敬意。其實，達利的許多現代藝術作品中都可以嗅到一絲科學的味道，比如那幾面彎曲變形的鐘表，其實是在闡述愛因斯坦的“時間相對”論，時間其實不是固定的。再如，Leda Atomica（1949）中在美女Leda 和宙斯變成的天鵝之間是根據黃金分割來構圖的，從而使整個畫面的布局更合理唯美。
達利博物館的門票11歐，盡管貴，可是非常的物有所值，因為達利涉及的領域很廣，雕塑，戲劇，時裝，攝影，寫作，此外還有珠寶設計，而博物館門票正包含了對達利珠寶館Dali•Joies的參觀。如果說，我不會驚訝達利的那個長胡子的蒙娜利莎形像，或者熟門熟路地鬥起眼睛來看他的三維畫，可是當我第一次領略到他非凡的大師級的珠寶設計才華時，才真正地始料未及，深感不虛此行。
達利珠寶館就在博物館的側門處，為了突出珠寶的光澤，展廳被布置得很幽暗，所以入口處倒更像是戲院，穿過絲絨布簾子，裡面是怎樣的一場精彩呢？
我想一般的珠寶設計或是優雅或是可愛，造型大體是植物花卉或者動物，可是達利的設計獨辟蹊徑。這裡展出的是他於1932年至1970年間設計的共39款珠寶，以及設計原稿草圖。達利的珠寶造型大部分來源於人體構造，帶著鐘表盤的眼睛，樹枝狀的手，電話聽筒般的耳，紅寶石的唇白珍珠的齒。。。更有勝者，珠寶中竟暗藏精巧機關，一顆名為The Royal Heart（忠誠的心），外觀是用黃金做成的心型和一頂珍珠皇冠，心中間的鏤空處再用46顆紅寶石，42顆鑽石和4顆祖母綠做成一顆更小的心，而這顆價值連城，晶瑩紅潤，璀燦奪目的心竟會神奇地跳動，宛如一顆真正的心髒在不停地博動，一張一弛間幾乎可以感受到血液在心髒中的湧動，當真是嘆為觀止。
回Barcelona的火車上，我仍舊念叨著那些美侖美幻的珠寶，忽然好奇地想，Gala一定是女性中的異類，要不怎舍得不享用那些珠寶，而光是讓達利設計著玩呢。
Madrid，晴
當我在Madrid的索菲亞美術館（Museo Nacional Centro de Arte Reina Sofia）中再看到達利的時候，竟然遇見了我最喜愛的一幅繪畫作品。
盡管那棟造型現代新潮的美術館裡巨作如雲，有達利於6歲時創作的Landscape Near Figueras（1910），有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永恆的記憶）中那幾面超現實主義標志的鐘，有El gran masturbador（手淫成癖者）對人性弗洛伊德式的精神闡述，可是當我看到那幅作品時，被其中透出的寧靜和遐想所打動。我想那就是藝術帶給人的感染力。
這幅作品是達利的Girl At The Window (1925)。
附：西班牙10日行程
D1, arrive, Barcelona (La Rambla, Placa de Catalunya, i, Castell de Montjuic, Port Vell)
D2, Barcelona (Casa Batllo, Casa Mila, Sagrada Familia, Park Guell)
D3, Figueres (Castell de Sant Ferran, Teatre Museu Dali), Barcelona (Pg de Gracia)
D4, Madrid (FREE old Madrid tour organized by Tourism Information, Parque del Buen Retiro)
D5, Toledo, Madrid (Mueso Nacional del Prado)
D6, Segovia, Madrid (Museo Nacional Centro de Arte Reina Sofia)
D7, Granada
D8, Granada (Alhambra)
D9, Sevilla*
D10, Sevilla*
D11, Sevilla to Barcelona (by Vueling), leave
*網上查到的Sevilla那家著名的看免費Flamenco舞蹈表演的酒吧La Carboneria地址有誤，應該是c/Levies 18, Barrio Santa Cruz，即Santa Cruz區Levies街18號，而非網上說的85號
(附圖一，西班牙的顏色)
(附圖二，達利的Girl At The Window（博物館禁止攝影，所以該圖片截選於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