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魯郎、易貢流水行記

作者: 波希米亞人

導讀…… 早上在八一鎮談妥一輛私車,經魯郎、排龍門巴民族鄉、通麥到易貢,1500元。 中午12點動身,出了城,又上了川藏線。路況並不好,雖說是“公路”,其實就是一條土道而已,在八一鎮碰到一位居民,稱這條路是“每況愈下”。車子逐漸攀高,樹木也越來越茂盛,不知何時我們就進入了莽莽林海。在一個拐彎處,我看到一塊木牌子——維護自然生態保護區域,心底裡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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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在八一鎮談妥一輛私車,經魯郎、排龍門巴民族鄉、通麥到易貢,1500元。

中午12點動身,出了城,又上了川藏線。路況並不好,雖說是“公路”,其實就是一條土道而已,在八一鎮碰到一位居民,稱這條路是“每況愈下”。車子逐漸攀高,樹木也越來越茂盛,不知何時我們就進入了莽莽林海。在一個拐彎處,我看到一塊木牌子——維護自然生態保護區域,心底裡突然湧起一股興奮來,巴望著能看到一只動物穿過我的眼前,可惜專注了好一會兒,無甚驚喜。

過了色齊拉山口,司機在魯郎停車吃飯,我們則借機好好領略一下這裡的風光,在八一我們就數次聽人提到這兒了。首先此處的房子就是一道風景,全是清一色的木屋,一座一座沿公路排開,而它們背後是嘩嘩流過的魯郎河。河水在淺淺的河床裡四溢,歡快地繞過水中的小石灘和橫臥的樹木,分成若干縷涓涓而去;對岸,則是綠草如茵,一直向遠處的山腳延伸,然後向上爬滿了樹枝、樹梢,生趣盎然;再往更高處,層次又有變化,翠綠色一點點地消退,而黃褐色、青黛色將你的目光一層一層地引上白色的雲端。於是恍惚間的驚嘆中,仿佛像站在阿爾卑斯的下面了。好一幅恬靜的田園牧歌。

從魯郎繼續出發,開了一陣,開始堵車。索性下來走走,看到前面不遠處的公路上正在施工。路右邊的深谷裡,是剛才的河流,但此刻由於空間狹小,早就咆哮奔騰,水聲轟鳴了。山谷的盡頭,遠遠可見一座雪山,正對著川藏路,顯得尤為高峻挺拔。拍了一張雪山,尚覺意猶未盡,於是又走到一個高處,衝著我們過來的方向拍了一個施工兼堵車的場面。接下來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只見得一廝朝我走過來,劈手就奪我相機,被我閃過之後,一把拽住了我,直衝我嚷嚷:“剛才你拍什麼你?”我倒一下子被搞糊塗了,問了方知他是此工地的負責人。此人聲稱這裡不許拍照,聽罷覺得好笑,但我還是平心靜氣地解釋了一番,跟他說剛才拍的僅是施工這段的堵車而已。怎知這廝胡攪蠻纏,強硬得很,竟找來幫手把我架到了他們一輛卡車的駕駛艙裡,有限制我人身自由的動機。想了想,鐵兄他們沒注意到我這邊的動靜,而且再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最後勉強開了一點相機後蓋,算是作了讓步,此人才滿意而去。想想挺怪的,除非此處的施工涉及軍事禁區,否則一張照片能怎樣呢,莫非是揭了一些人的短:看,這條進藏大動脈被管理成了這樣。所幸相機不錯,開了這麼一點兒,估計也就曝了3、4張,尚可忍受。

不久路通了,繼續前進。經過通麥溫泉,司機說夏天漲水,溫泉被沒過去了,看不見。這時,路的一旁已經是易貢藏布,水勢較魯郎河更急,我們坐在車上,都能看到水面那數不清的浪頭和漩渦。再往前走了一段,突然有一處水面又歸於平靜,與剛才的咆哮景像大相徑庭,真難想像這竟然是同一條河流。

天一點一點地黑了,吉普車依然在路上顛簸而行。司機打開了車燈,照出前方一點兒狹窄的路面,周圍寂靜得很,只有兩旁的樹木無聲地注視著我們。有一刻大家都不作聲,我聽著吉普發出的聲響,心裡有一絲淡淡的滿足,我實在是喜歡這種行進於途中的感覺。

大概晚上9點多,我們到了易貢,住在茶場的招待所。其實來西藏之前,誰都不知道易貢這個地方,也就是前些日子在當雄借宿,倆女生在電視裡看到一個介紹易貢的節目,頓生好感,於是才有了來看一看的想法。

簡單吃過東西,大家討論去不去巴松錯,我堅決表示反對,她們兩個被迫放棄。Vanessa同學頗惱火,自個兒跑出去賞月了。一會兒鐵兄也出去轉悠了。我和RZ聊了會兒,鐵兄返回來了,說拎了瓶酒到易貢錯水邊坐了坐。RZ催我去找找Vanessa,於是和鐵兄出去搜索了一通,不見她人影。外面的一輪月色極美,清輝滿地,而不遠處的一座山峰籠罩在如水的月光裡,其身影格外硬朗挺拔。這麼美的月色,我已記不得還在什麼時候見過,寂寥的群山背後,似乎就是天國了。

一夜安睡。晨起,與鐵兄一起去易貢錯邊洗漱。陽光很好,靠湖邊是一片茶園,走在小路上,心裡沒來由地就洋溢著愉悅。待走近湖邊,發覺水裡還是有些懸浮的顆粒,於是又回到路上,某一處正好有山上下來的溪水,清冽得很,遂在此“弄妝梳洗”。

昨夜的山峰,就在茶場出去的湖對岸,這會兒在晨光之中,倒柔和了許多。聽司機說此山叫“鐵山”,出產品質很好的鐵礦石,因此易貢這地方打的藏刀一直都是很有名的。隨身帶著相機,拍了幾張鐵山、木屋、茶園,還有間或緩緩走過的牛羊。這份不被打擾的靜謐,以前好像只在書上讀到過。

早晨的易貢錯很美,整個水面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紋,光滑如緞。聳立在湖邊的鐵山,此刻正將倒影投在水裡,而天上的雲彩、水邊的樹木,亦對著湖水顧影自憐。這樣的湖面,盯著看久了,會覺得有些分不出天與地來。可能是群山環抱及天氣晴朗的緣故,易貢錯的水面上升起一層薄霧,在遠處尤其明顯,而且它是如此得輕柔,竟是在湖面上飄動的,和風吹過,如輕紗一般,充滿了婉約的美。而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

呆到9點多,惜別易貢,乘車返回八一。

……後記:

1997年夏天在西藏,易貢是我最喜歡的幾處地方之一。

2000年,易貢爆發了一場特大山崩,易貢藏布上游,包括我曾去過的易貢錯,被堵成了一個巨大的堰塞湖,後來天然壩體垮了,引發了一場破壞力極大的洪災。當時留意過這方面的新聞,不過人在萬裡之遙的城市裡,只是感嘆一下,沒什麼特別的感受。

2007、2008再到西藏,可能是有緣,連續碰到幾位對易貢很熟悉的人。其中一位退伍軍人,當年參加過在那裡的抗險救災,通過他的描述,我才明白,這一連串的山崩、滑坡、潰壩有多麼觸目驚心。自然的力量,撤底改造了這裡的地貌,該區域亦因此被辟為了易貢國家地質公園。

嚴格地說,1997年的那個易貢錯已經不在了。

為此,當我把那一年零星的文字翻出來、補充整理完,再對著那些照片的時候,一時間只能感慨到無語。不少朋友問,下次再去西藏的話走哪裡,現在我有答案了:走川藏,去波密,去易貢。



(1997清晨的易貢錯)



(1997 薄霧中的鐵山、茶園)


精選遊記: 林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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