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人走西藏之二

作者: zhangminghua0743

導讀出發之前的4月23號的晚上,我們在333茶館最後敲定,在以前選擇的三條進藏路線中,確定走319國道經重慶由成都沿318國道進藏,從4月24日開始到4月27日,在這四天的行程中,我們由花垣進入重慶秀山,過黔江穿涪陵,翻重慶走簡陽一直到達成都,巴蜀大地的優美風光深深的吸引著我們,巴蜀大地的巨大變化也深深地打動了我們。千裡蜀道渡若飛 在古代中國,人們對於蜀道是望 ...

出發之前的4月23號的晚上,我們在333茶館最後敲定,在以前選擇的三條進藏路線中,確定走319國道經重慶由成都沿318國道進藏,從4月24日開始到4月27日,在這四天的行程中,我們由花垣進入重慶秀山,過黔江穿涪陵,翻重慶走簡陽一直到達成都,巴蜀大地的優美風光深深的吸引著我們,巴蜀大地的巨大變化也深深地打動了我們。千裡蜀道渡若飛

在古代中國,人們對於蜀道是望而生畏的。

古代的四川——當然包括了現在的四川省和重慶直轄市——既是一個發達的地方也是一個閉塞的地方。在巴蜀大地之上,奔流著長江、烏江、嘉陵江等大江大河,這些大江大河給肥沃的成都平原和眾多的山間平壩子帶來了較為便利的自流灌溉條件,這在以農耕為主的古代甚至現代,是決定這個地區農耕文明的首要條件,因此,巴蜀大地的富庶是無可厚非的。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得天獨厚的條件,所以外地人就給巴蜀大地一個“天府之國”的美稱。我想“天府之國”應該有兩個含義。一是說四川境內的地理條件優越,是“天賦”;二是說巴蜀大地的富裕程度,那是“天府”,是神仙過得日子。但這是因為是“天府”,是神仙過日子的地方,也就影射了巴蜀大地的閉塞。在中國的神話故事和中國人的意識中,神仙是不會和我們凡人居住在同一地平線上的,他們住在高高的山巒之上,日月星辰是他們閃亮的飾品,繚繞的白雲是他們窗前輕舞的紗幔,山裡的猛獸是他們的坐騎,葉上的甘露是他們的飲品,總之,他們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沒有人間煙火的地方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當然是一個閉塞的地方。

在現在的重慶直轄市,南邊是大婁山,東邊是七瞿山,北邊是大巴山;在現在的四川境內,北邊是米倉山和秦嶺,南邊是雲貴高原,西邊和西北自然就不要說了,那是世界第三極青藏高原的東端。既然古代的四川盆地是一個人們夢想的“天府之國”,人們自然要向這裡流動。於是,北邊陝西、山西、甘肅等地的人,南邊雲南、貴州等地的人,東邊湖南、湖北等地的人就不約而同地向這裡彙集,但高高的秦嶺擋住了他們,崎嶇的雲貴高原擋住了他們,險峻的大巴山擋住了他們。那時的驛道還不是現代意義的通衢大道,那一條條蜿蜒在崇山峻嶺間的石板路或者羊腸小道,在森林間纏繞,在峽谷間爬涉,在河流間穿越,任何一縷從森林間飄出的瘴氣,任何一只在峽谷間出沒的猛獸,任何一條江河中的一滴水,都可以給這些天南地北來的人以致命的傷害。於是,路邊的草甸,河谷的沙丘,乃至任何一個地方的一捧黃土,都可以成為他們的最後歸宿。若干年過去了,尋夢的人一撥又一撥,“蜀道難”就成為了一句咒語,一直隱藏在人們的心頭而揮之不去。

當然,這只是2002年夏天的一個悶熱的日子我坐在書房裡的一個遐想,但中國古代的文人卻確實在千年之前的某一個白天或者夜晚發出了“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的感慨。既然蜀道之難已是事實,被千山萬嶺包裹著的四川盆地不僅被民間百姓所向往,而且也被歷代王朝的統治者所向往。雖然中國的文人到現在大多數都是馴順的,但在歷史的長河中,也還有那麼幾個可以被稱之為脊梁的調皮搗蛋鬼,他們不合時宜的思想所折射出來的光輝,把當朝的統治者弄得暈乎乎地,於是,便在另一些可以降大任於斯人的文人的建議下,那些思想的精英和急先鋒就只有選擇蜀道,到那“神仙居住的地方”去修行了。李白、杜甫來到了這裡,歐陽修、陸游來到了這裡,許許多多的先賢聖人在成都平原的小溪邊,或者是在某一個山區的某一個角落,結一個草廬而終老其身。中學的時候讀杜甫老夫子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那驟然而起的狂風,那漫天飛舞的茅草,那拄著拐杖衣衫凌亂須發飄飄的老者,曾使我無數次地潸然淚下。一代詩聖,何以竟被號稱盛世的大唐所不容?其實,中國的知識分子從來就沒有真正地獨立過,中國的知識分子也從來就沒有受人真正地尊重過,五千年了,它一直是附之於皮的毛。杜甫是現實主義的,他住得是茅屋,在千裡蜀道面前他也只能是無奈的搖一搖頭。而李白是浪漫的,即使是在被千山萬嶺包裹著的巴蜀大地,他仍然是仙風道骨。一潭瀘州老窖下肚了,抹一抹嘴唇,面對蒼天高吟,“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啊,然後就牽來五花馬,當了千金裘,烹羊宰牛,會須一飲三百杯,與爾同銷萬古愁。鐵籠般的蜀道是困不住李白的,他要上天去摘星辰,他敢下河去撈月亮——他就是死了,也是那樣地瀟灑浪漫。

那麼,蜀道之難是如何的難呢?

李白說,蜀道是“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緣”,雖然歷代都重視蜀道,“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踐相勾聯”,但沿途仍然是“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仍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絕險路途,行走其間,不僅要“朝避猛虎”,還要“夕避長蛇”。面對如此險奇的道路,李白除了長嘆一聲“噫吁嘻,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外,還真誠地向要去巴蜀的游子發出了勸告,“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

這話似乎有些扯遠了,還是回到現代吧——當我還沒有出發時,前些年曾去過重慶四川的愛人就對我說,蜀道之險難以想像,尤其是烏江那一段啊,嘖嘖。我知道,那艱難的程度,全在那嘖嘖裡包含了。

4月24日上午8時30分,在瀝瀝的春雨中,我們7人從花垣縣地方稅務局的大院裡准時出發了。從花垣到重慶秀山這一段路是熟悉的,不僅因為不久前我們在這條路上訓練過,而且因為這條路有機會經常走。若是五年前,花垣的路,或者說湖南的路比秀山的路,或者說比重慶的路要好,我老婆去重慶四川就是在五年前,那時重慶和四川境內到處正在修路,百孔千瘡的路和大興土木的路曾使車輛寸步難行。但是五年後的現在,花垣的路就遠遠趕不上秀山的路了。

從地理概念上來說,重慶的秀山和花垣一樣,同屬於雲貴高原的東部余脈,山本來就不是很高大,加上雲貴高原上特有的地貌山間壩子較多,所以319國道由花垣出境到秀山境內,公路即使是在山區延伸,但這些山只能算是丘陵,固而視野還算開闊,路面也還平坦。過秀山、酉陽以後,319國道就不再在丘陵間溫柔地婉轉,而是在高山和峽谷間纏繞,它的面容一下子變得崢嶸了起來。

秀山儼然還是一個山間壩子,但繼續前行不到20公裡,壩子就突然消失,一座座高山屏障般的突兀在了眼前。渝東名城酉陽就坐落在一個山窩裡,由此翻過一座大山,便進入了烏江的一條支流。沿著河流的西岸,公路在亂石間穿行。那些堆積在河岸的石頭,如高樓,如車鬥,我不知道那些柔弱的雨水,是怎樣用千萬年的韌性把它們從高山之上切割下來的。那些被切割的斷面,宛如一張張暗紅、黢黑或慘白的紙,向過往行人無聲地述說著。但是,在亂石間穿行的公路曲折但不崎嶇,柏油路面平展展的,把我們一溜煙地送到了黔江。在黔江,我們就住在公路局的隔壁,開店的就是公路局的職工。他對我們說,蜀道之說有相當一部分就是指得是現在的重慶,那時人們要從東部進入四川腹地,就必須穿越那些高山和河谷。但是現在,他笑著又說,在重慶境內有319、318、212、210等四條國道,近幾年國家和地方已投入巨資,對這四條國道進行了全線改造,並且成渝高速、渝涪高速已全線貫通,蜀道已不再成為人們行動的障礙了。

從黔江到涪陵,近400公裡的319國道就一直傍著烏江的左岸。在我國的地理上,絕大多數江河都是從西向東流,但烏江卻是從東向西流,重慶東部的山之高峻由此可見一斑。一出黔江就是一座高山,山之陡峭,是我們湘西人引以自豪的矮寨坡所無法比擬的,尤其是那下山的路,全在懸崖峭壁上盤旋,如果不是平展展的柏油路,其行程之艱難是無法想像的。下得山來,就是烏江切割出來的峽谷,兩岸絕壁千仞,雲蒸霞蔚,流泉飛瀑,隨處可見。公路在半山腰上,下面是洶湧澎湃濁浪翻滾的烏江,上面是高聳雲天鷹不落腳的石壁。一條江、一條路、一線天,我們的車隊以及過往的車輛就在這天地之間的狹縫裡穿行。有的路段眼看著明明沒有路了,但路隨山轉,倏地一個急彎,路仍在眼前,路仍在腳下。有的路段,路實在是無法拐過了,一個老長老長的隧道,把你的希望又連接了起來。烏江的對岸也有一些村落,旱地壁掛似的掛在陡峭的山腰,水田明鏡似地鑲嵌在石間,而人們的通行工具則是懸掛百米的鐵索橋。休息的時候,同伴都上那鐵索橋上去玩,而有恐高症的我看見那橋腿就直哆嗦。我們看見上行的機船在和急流作頑強的抗爭,在一寸一寸地上挪,有時遇到大的旋渦了,看得岸上人都急出了汗,但那船仍有半個小時不能挪動。雖然我們行走的公路路面不是柏油就是水泥,但我們仍然小心翼翼,有如履薄冰之感。我在想,現代化的動力在這裡都如此遲鈍,古時的木舟和馬匹在這激流和峻嶺間又是怎樣地尷尬?也許正是這樣的無奈,古人才發出了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感慨吧。

車到涪陵,西行的烏江彙入了滔滔長江,像一個憋足了勁的巨龍,突然掉頭向東而去。但眼前的視野並不開闊,公路仍在重慶西部和四川東部的高山間蜿蜒穿行。過重慶以後,雖然山和路沒有以前的險,但崇山峻嶺沒完沒了,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過了四川的簡陽,一座高山下來,遼闊的成都平原就在了眼前。

四川的交通比之重慶自然要發達一些,以成都為中心的公路網絡已經形成。就國道而言,四川境內有210、213、212、108、318、319、317、321等國道;就高速公路而言,成都到重慶,成都到南充,成都到綿陽,成都到都江堰,成都到宜賓,成都到雅安等都已建成通車;貫穿南北的廣元到攀枝花的高速也正在修建之中。可以說,四川已成為中國公路最為密集,交通最為便利的省份。蜀道之難已成過去,長江的黃金水道、四通八達的公路網絡加上較為密集的航空港,給蜀渝大地插上了經濟騰飛的翅膀。在武隆縣城,一位摩托車商行的老板對我說,他幾乎跑遍了全國各地,重慶公路的收費站算是多的,但就是騎摩托車的,也願意交那2元的路橋費,“因為我們深深懂得,沒有路就沒有富”。這不僅是一位商人的簡單自詡,也是我們的切身體會。從花垣到重慶到成都,我們經過了14個縣城和無數個鄉鎮,看到的是規劃完善整齊干淨的城市,看到的是正在變化和已經變化的農村,而這一切,絕對是和若干條快捷的現代蜀道分不開的。

從秀山到重慶,絕大多數裡程是隧道和橋梁的渝懷鐵路的修建如火如荼,我們也看到,雖然重慶四川段的319國道路況良好,但許多路段的擴建和改建工程仍在進行。我想,湘西的路如果也是這樣,那麼,我們經濟發展的步伐是不是也會快一些呢?


精選遊記: 拉薩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