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情野趣自在心——黃茅尖、百山祖穿越記
上海市南彙區澧溪中學劉朝陽
對於慶元百山祖以及龍泉鳳陽山方向的旅游，是在05年看完泰順廊橋歸來後就已經開始計劃了，之前與張寧在查看浙江地圖時，對這塊處於偏僻深山之中的自然保護區就神往不已，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成行，如今終於了此夙願。
時間：2007年4月30日夜至5月6日晨
地點：慶元百山祖，浙江第二高峰，三江源頭；龍泉鳳陽山，江浙第一高峰黃茅尖。
說實話，本來以為這是兩處各自獨立的自然保護區，從地圖上看，即使山脈相連，期間也必定是崇山峻嶺山水相隔。但出行之前從網上查詢才知道，這是一條完全可以徒步穿越的路線，並且有好多驢友在帖子上詳盡地描述了穿越的情況，於是自然就萌生了來一次徒步穿越山林，感受自然野趣的興致。
30日晚8點到莊家，隨後一起趕往火車站，11點多的火車駛往麗水，臥鋪，一夜無話，醒來已經5點半，本來應該6點一刻到達的火車整整晚了1個半小時，這就是鐵老大的霸道，幸虧我們是旅游，多的就是時間。
來到長途汽車站，去慶元的車已經滿座了，最早也要11點半，於是立刻改變計劃去龍泉，穿越路線也就隨之完全倒轉，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啊，而正是這樣的變化，讓我們看到了途中別樣的風景。
麗水到龍泉走高速，兩小時即到達，先吃飯，這第一頓飯就初嘗辣味，雖然辣得直哈哈，可沒有一個肯停下筷子的，一結賬私下裡直說“便宜”，以至於後面幾天裡，越發便宜時也變得麻木起來了。之後借旅館，下午去城外的一個山莊逛了一圈，那裡一個竹筏5元，可玩半小時，一杯茶2元坐著隨便聊。我們在那消磨了半天，來回包車60元，返回城裡又去逛了寶劍與青瓷市場。
可別忘了，龍泉是中國著名的寶劍、青瓷之鄉啊！
提把寶劍回去太累贅，況且大家都沒這愛好，但賞劍還是應該的，青瓷就當別論了，我們專挑個兒小，價錢少的，我10元買了三個，莊與林買了幾個多少錢我就不知道了。
晚飯依舊在中午的小店吃，林說那位老板娘長得風韻標致，我想：有得吃有得看也蠻好。我還叫了一瓶啤酒，可惜獨酌太無味，然而想起了老子的“味無味”來，於無味中品出滋味，於是感覺也好起來了。
2號早上租車前往鳳陽山，行程1個半小時，路上跟司機談價錢，300元要他等我們下山再送到龍岩，他不願意，而我也惦記著從風陽湖邊穿越到百山祖的小路，因此沒有堅決的態度。現在想來，幸虧他當時沒有答應，否則之後的許多趣味就要打折扣了。
在距大門口百來米的地方下車，然後從右側山坡上去，幾分鐘就遇到一條碎石路，順著下來，剛好避開買票口，這樣的走法是那司機告訴我們的，可是剛進去，就被裡邊指揮車輛的保安看到了，在一陣驚慌之後，我們四散隱蔽，最終80元的門票被逃掉了，很是刺激。兩個小孩的感受是：逃票真嚇人，以後不干了。後遺症是，我們中至少四個在路上看到保安就心跳加速。
逃票是為了讓小孩體驗一下心虛的感覺，況且這裡的門票也確實貴，後面百山祖的票就不能逃了，以免給孩子留下壞影響。
鳳陽山最高峰就是黃茅尖，海拔1929米，為江浙第一高峰。一路上山是沿著溪流走的，說是自然保護區，但樹種單調，大多為柳杉，可見當初砍伐之烈。沿途游客不算多，在烈日下走走停停約兩個小時到達山頂，山頂的景致就像個禿子，干澀的很，稀稀拉拉的散布著矮松樹和灌木，因此逶迤期間的石板路像拉鏈一樣格外醒目，倒也自成一景。
江浙地區在地理書上稱為江南丘陵，黃茅尖就在丘陵地帶頂著這樣的頭拔尖冒充為青藏高原。可也有不服氣的，在山頂上，就見到一位安徽游客，氣憤地質問：“這破地方，我們那裡開門就是，還收八十塊錢……。”我聽著很贊同。
大家在山頂石碑前留影。
之後是別致的山頂野餐，撐起傘招來一小片蔭涼，拿出面包、牛肉、鴨肝，我在那兒切肉，幸虧邊切邊吃了兩片邊角，因為等到切完，他們也正好吃完。趁著休息，我帶劉飛雪到邊上的山包照相，在那裡，他偷偷地撒了泡尿。
在翻越鳳陽山的過程中，很少見到蝴蝶的影子，估計時間尚早，大量蝴蝶的出現還要半個月左右吧。總之我只采到一只寬尾鳳蝶。
下山要比上山省事多了，順著石階一路沿著山脊走就是，沒有樹木遮蔽，沒有流水相伴，偶爾的幾聲鳥鳴在這悶熱的空氣裡，也實在不能為山野增添幾許幽靜，直到山坳處，遠遠地看見小天池那一汪天藍色，才讓人興奮起來，看來山水相依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下石階左轉是甌江源，右轉是風陽山景區大門，前面就是小天池，站在池邊遠眺，頗有幾分九寨海子的韻味，往甌江源方向繼續走不遠，過一個檢查站一片開闊地，可以看到左側一條小路伸向林間，這就是穿越風陽山前往百山祖的關鍵路口，我在此犯了錯誤，以至折返大門誤了點時間。
一路都是下山，窄窄的山路石階鋪就，有幾處被山溪衝毀了，枯枝落葉滿地，想來平時很少有人走，也就在黃金周裡被背包族打擾幾天，過後歸於沉寂。途中遇到兩隊驢友，均全副武裝，年齡錯落得很，估計從十來歲到四五十都有。所謂山水養人，在這原始而寧靜的大山深處，哪怕半天時間，人也被浸潤得樸實許多，無需設防，況且大家都有著共同的樂山樂水之愛好，專心於人在旅途的那份快樂，素昧平生的人在這深山之中碰面，立刻就發自內心地表現出真誠與熱情來，不斷地招呼，各自打探前方情況。
想想平時在馬路上，在車站，在商場，人與人交錯時的冷漠，生活就是這樣的古怪。
1個半小時左右，我們走出山林，眼前出現了梯田、驢子、莊稼，只聽見劉飛雪在前面興奮地大聲喊：“我看到人了！”，到後來終於出現了村莊，這就是我們必須要經過的村子——麻連岱。
深山之中的麻連岱也通公路，但沒有巴士，幾十戶人家就在一條嘩嘩流淌的山溪兩邊依山傍水地排開，陳舊的村子很蕭條也很安靜，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就一條小狗衝我們汪汪叫，走來一個小男孩，木然地看著我們，問他村裡的拖拉機在哪裡，說是剛出去，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就在村裡轉悠的時候，碰到一位老大娘背著一大捆柴回家，聞訊的結果還是比較滿意：可以在她家吃飯並借宿。
進入農家，我們就開始自己動手煮飯燒菜，阿林去幫老頭抓雞，3斤半的雞18元一斤，其它每人收7元，看來這兒雖然偏僻但還是不斷有人光顧，尚處於啟蒙階段。米是小米，雞是阿林殺的，可憐剛才還在林子裡優哉游哉，一會兒卻在灶台大鍋裡冒香氣了，再放入一大盆香菇，在那裡撲撲的噴熱氣，那美味光想著就掉口水。我趁著空檔聯系好了拖拉機，60元到龍岩村。
晚飯間先後有2隊背包族前來村內扎營。
吃完飯已是暮色低垂，趁天色未暗，趕緊動身。拖拉機早已經等在了溪對面。大家七手八腳爬上去，剛好坐滿一車鬥，安排妥當就出發了，感覺非常的爽，隱隱地一股豪氣衝上脊梁，至少把人拉上去10公分。
再見了，風陽山！
再見了，麻連岱！
“啪啪啪啪”，拖拉機像一頭老牛緩慢而倔強地在顛簸的碎石路上爬行，那吃力的聲音在寂靜的山谷裡不斷回響，也分外響亮，忽兒高亢忽而沉悶，真擔心它會突然斷氣。
山裡的夜幕是突然間拉上的，顛簸的車廂不停撞擊著屁股，但如果身子自然地隨著車廂搖晃，感覺就會輕柔許多。拖拉機的頭燈不知何時亮起來了，其亮度與“啪啪”聲的強弱互相應和，剛好可以勉強地照出前方路面的輪廓，仔細看可以發現這條路正在修。清新的山風微微吹著有點涼，偶然地，月兒在蜿蜒的山谷縫隙裡露一下臉，為這次特別的旅途平添一份安謐、寧靜的氣息。
8公裡的山裡走了整整1小時，孩子們坐得意猶未盡，說：“怎麼一會兒就到了呢？”
很突然地，路邊冒出燈光來，龍岩村到了。
農家旅館，住宿一人10元，洗澡再加10元，吃飯另算。房東姓吳，夫妻倆人極其純樸好客，種香菇兼開雜貨店，店內商品估計走得很慢，貨物上面全是灰塵，如果有耐心，應該可以找到五六十年代的東西。
早晨是被公雞聲聲高亢的啼叫吵醒的。
龍岩同麻連岱一樣是山裡的一個小村子，但住戶顯然多一些，交通也方便些，村子在柏油路的兩邊展開，每天有一班車來往慶元。
村邊有個“吳三公祠”，是紀念香菇之祖的，這些天正是一年中結束香菇種植的時候，因此不斷看到有人到祠內燒香，放爆竹，想來是祈求保佑來年繼續有個好收成。
他們早餐吃飯。我們喝粥，還炒了幾個菜，香菇當然少不了，劉飛雪裝酷，不肯吃，因此回來就拉肚子了，而別人都沒事。
吳老板耐心而熱情地給我們畫了張行走的路線圖，並留下電話。告訴我們現在走，2點左右可到百山祖。
在聊天時他說：“你們真是運氣好，前晚這兒住滿了人，有些人住不下只好在外扎營，今晚已經有人預定了，昨天晚上你們抓了個空檔。”估計昨天路上遇到的不少人前晚就在此。
八點三刻我們出發前往百山祖，途中必須經過一個叫“茶木淤”的地方，那是到百山祖的中途站。
出村子第一個上山岔路就是“茶木淤”方向，我們在那裡詢問一個正在勞作的婦女，由於距離太遠聽不清，她就特意放下活兒走近些給我們指點方向，可見山裡人的熱情與純樸。
一路上按照吳老板以及網上驢友的地圖，走得很順利。途中在松樹林處有個岔口走錯一小段，發現不對勁，在與吳老板電話聯系核實後即刻糾正。一路上基本都是窄窄的碎石路，在半山腰的林間不斷穿越，忽而一段下坡，忽而跨過一條小溪。天氣晴朗，溫度應該在三十以上，在吳老板小店買的半斤芝麻餅干很受歡迎，就著清涼清澈的山溪吃起來特別香，後悔當初買少了。
從半道開始不斷遇到了背包族，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步履輕松，有的滿頭大汗步履艱難，碰面時有的只管低頭走路，有的淡淡微笑點頭致意，也有大呼小叫的，但只要你停下腳步向對方打聽什麼，都會得到熱烈的回應。
出門在外，在這荒山野嶺相遇，這就是緣份。
越接近茶木淤，植被越豐富，景色也越好。
一條寬闊的溪流阻擋在前，先前的橋墩尚在，我們在那裡休息了半個多小時。
清澈的溪水在眼前嘩嘩地流淌著，無拘無束，縱橫恣肆，不知流向何處，幾支翠竹側倒在溪間山石上，被激越的流水撫弄著輕輕搖晃。岸邊，好些樹木的根因遭大水的衝刷而一團團盤曲著裸露在外。遠處青山綿延起伏，四周幽靜無人。赤了腳坐在溪邊，讓平時勞累受束縛的身心好好地放松一下，什麼也別想，什麼也別做，光發呆就是極至的享受。
滄浪之水可以洗我足。如果還想讓這些天受累的雙腳在深山的溪水裡泡泡，那一定是個好主意，但只能作個體驗而無法過足癮，因為那水實在寒冷透骨。
再往前見到一排平房，這裡就是茶木淤。時間是12點半。房前的開闊地上，有幾個帳篷，一些人在那裡吃東西聊天，唯一的管理員正在裡面給這些游客燒飯，他還兼賣門票，我們六人買四張，30元一人，說是漲價了，給了兩張紀念票。
半斤餅干不知什麼時候吃完的。
他答應給我們做飯，菜沒什麼可挑的，就五種，我挑了四種：筍干燒肉（幾條比燈泡還亮的油肉，小孩子餓昏了也搶了吃）、蕨菜、大白菜、野菌（我們至今認為是粉皮），飯後，還喝了兩碗米湯，這裡的米湯是整個行程中最好的，又香又稠。
在這裡停頓了1個多小時。現在是逆著溪水方向走，茶木淤曾經是林場，因此往百山祖的山路比較寬闊，雖然多年荒廢的山石土路有些坑坑窪窪，但可以走汽車，有一輛吉普就停在林地上。由於山路比較開闊且頂著午後烈日沒有遮蔽，又是緩緩的上坡，一路走到百山祖，與上午比就有些累了，但湯飽飯足，又經過休息，精神與體力還算不錯。我穿著無領短袖T恤，因此曬得脖子、手臂發紅，第二天就蛻皮了。路上如果口渴的話，路邊滴滴答答，或者稀裡嘩啦流淌的山水捧著、接著就可以喝，甘洌香甜。比起什麼純淨水、礦泉水來，真是味道好極了，莊子因此喝上了癮。
既然來到大自然，就要把身心全部交給它，真誠地、虔誠地貼近它，享受它，敬畏它，把自己融化其中，感受那天人合一的虛無與空靈的境界。
三點三刻，到達百山祖保護站。保護站是傍山一字排開的一幢兩層樓和一排平房，前面是片開闊地，一條溪水在前面山腳下淌過。
時間還早，就對著青山，那裡喝茶、休息。“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或許只有在這樣的時候，才能真切地感受作者那份高遠的心境吧。
斷斷續續地有人前來，既有當地人，也有我們這樣投宿的游客。傍晚時分，有幾位頂著頭燈上山去看日落。
晚飯又吃了雞，一鍋雞竟然吃不完。暮色中，阿林講起了精彩的歷史故事，給久在寂寞中的站裡人帶來了一個難得的快樂時光，劉飛雪聽得出神，他用身體准確的為我們闡述了什麼叫“坐如松”。
這裡還要隆重介紹保護站兩條狗，它們深受客人喜歡，一條叫小灰，一條叫小黃，它們也秉承了站裡人熱情、純樸的美德，極其溫順友善，任你撫弄甚至虐待，都沒有怨言。聽站裡人說，他們還會無條件帶路，會在岔道口等你，當然沒有一個有良心的客人在享受到這樣優質的服務之後，會吝嗇到不肯給一點吃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場地上扎著幾頂帳篷。從上也下來幾個人，那是一早去看日出的。
早飯後開始攀登百山祖——浙江第二高峰。
上山的風光比起黃茅尖來要耐看的多，是典型的江南山水風貌，鳥鳴深樹澗，綠水繞青山。長滿鮮綠苔蘚的石階，彎彎繞繞，隱隱約約地在密林間伸展，除了標志著4、5百年的青岡長得高大外，幾乎沒有別的大樹，大概青岡的材質並不好，否則在早些年也一定難逃被砍伐的厄運。植被種類還算豐富，甚至偶爾還能看到只有高海拔原始森林才有的松蘿，在溪流上方的松枝上飄蕩，非常奇怪的是底層植物很少，以至山坡上厚厚的一層黃葉成了春天初夏的獨特風景。
靠近百山祖頂峰有三棵世界上僅剩的珍稀植物——百山祖冷杉，這保護區大概也是因此而成立的吧。三棵冷杉樹被鐵柵欄圍著，真是外行看熱鬧，無論初看還是細看，其貌不揚，實在無法讓人駐足，就像普通的柳杉，既不高，也不粗。
到達頂峰用了45分鐘。山頂有個石碑，一面寫著“百山祖”，另一面寫著“三江源”，這三條江分別是：甌江、閩江。
接著從了望台邊上的原始森林下山，紅霞在此走失，獨自從原路返回了。從原始森林走，路途要遠一些，先是下坡路，然後沿著山腰轉圈，我們走得飛快，1個多小時後回到保護站，紅霞已經休息半小時了。
10點左右離開保護站開始下山，管理人員非常熱情，把我們帶到下山的石階邊，叮囑說：石階路這邊風景獨好，千萬不要走大路。其實這就是我計劃中的路線，地圖上很明確的標注著。
我們揮揮手大聲道別。沒有留戀只有回憶。
沿著峽谷下山，一路上溪流相伴，懸崖、瀑布、森林、吊橋，每一樣在我們的視野裡都幻化成了輕松與快樂的音符，溪水激蕩著、跳躍著向下奔流，感覺三天的行走越走越輕松，風光也越來越漂亮。
1個半小時後走出峽谷，見一個小鎮，這兒就是車根，也稱為百山祖鄉，有重回人間塵世的感覺，腦袋頓時紛亂起來，於是休息了三天的大腦開始了運轉。
在此吃飯，1點30分坐上過路班車去慶元。
5號上午看了慶元城邊的廊橋——“永濟橋”，下午到麗水，晚上9點15分火車，6號早晨4點3刻到上海。
一路走來，遇到好多背包的人，人們為什麼舍棄舒適的旅游方式，而選擇這種相對艱苦的方式呢？他們在旅途中追求的是什麼？
當然各不相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決不僅僅是山水。
看似艱苦，但我認為，選擇這種旅行方式的人，一定是所有旅行者中最快樂的。
我喜歡這樣的“行走”。
2007年5月12日完稿
(茶木淤)
(龍岩村)
(途中小憩)
(浙江第一高峰黃茅尖)
(途中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