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足記:這個春節在閩北(下)

作者: 醉翁之意

導讀遠足記:這個春節在閩北(下)——醉翁,我已從潭城出發了!你把單車推到街上來吧。瞧我人品多好,老天爺居然開了後門。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雪,這會兒竟然停了。倒是讓孩子們掃興、失望啊,下得實在不夠厚,雪人才堆到了半成品。 ——踏雪尋梅拱石橋 七 去拿坑! 是我“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意志,也是“一條道必須走到黑”的性格使然。 拿坑其實就是和邵武� ...

遠足記:這個春節在閩北(下)——醉翁,我已從潭城出發了!你把單車推到街上來吧。瞧我人品多好,老天爺居然開了後門。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雪,這會兒竟然停了。倒是讓孩子們掃興、失望啊,下得實在不夠厚,雪人才堆到了半成品。



——踏雪尋梅拱石橋



去拿坑!

是我“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意志,也是“一條道必須走到黑”的性格使然。

拿坑其實就是和邵武縣拿口相連的一山兩村。“裡坑外口”嘛,拿口自然占據了“關卡”的地理優勢,而拿坑卻一直默默無聞於青山綠水之間。難怪也有我泰山大人不知道的地方,我得意地飄~~~

石拱橋!

不知是那位老大爺記錯啦?還是我一開始就先入為主地聽作廊橋,曾竊喜不已。至於像《廊橋遺夢》之類的美遇什麼的,確實不敢異想天開——咱隊伍是有紀律的,歷律天條就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三從四德”哈。

後來翻查了老丈人的古書典籍(上回有三卷手抄本的祖傳醫書不見,還賴我來著。幸好這裡是《洗冤錄》作者宋慈的故裡,否則“瓜田李下”的,難說清白),發現閩東北的廊橋還真不少。近水樓台的,崇安(武夷山市)縣城就有一座美麗得讓人“悲傷”的廊橋——余慶橋。泉州永春也有一座似是而非,但獨具魅力的“屋”橋——東關橋。而德化如假包換的“風雨橋”則比比皆是,譬如三班鎮橋內村的雙桂橋、潯中鎮土阪村的登龍橋和上湧鎮曾阪村的長壽橋,都被“中國廊橋網”的“狗仔隊”們跟蹤、暴光了。

畫外音:我還“探索·發現”了一座叫萬古橋,等在《閩南隨筆:欸乃一聲山水綠》中一並提及,這裡先賣個關子。

——瞧我有多粗心,這些地方都不知出入過多少次了,真該罰!就依商益棠之計——做一百下俯臥撐(可是現在走紅的已經是“躲貓貓”,看來不與時俱進是會落伍的)吧!不過,不過那已是好好幾年前的記錄了。



在老泰山的一再勸阻下,考慮到實在是山高路險,融雪濕滑的,就改為雇摩托車前往。在泥鰍師傅即將到達古鎮之前,我定下了車談妥了價錢。

今天帶著雨具下鄉的泥鰍師傅,若是換上了油紙傘,再穿上漢衫長袍的,又該是一出阿甘版的《去安源》(恕我無忌,阿甘先生對毛澤東時代破壞太多“原汁原味”的東西,常常耿耿於懷)。我嘛,挎上槍的話,充其量也就“渾身是膽”的豬悟能是也。

燒汽油的就是比耗“板油”的快,只是兩天的光景,曾經熟悉的村莊容貌,全換成了新裝。也對,過年了嘛!人穿上新衣裳都會亮麗一陣子的,何況是大地山川。被雨雪洗禮過的壯觀雪景,使我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似的大呼小叫的。引得夾在我們中間,躲於摩托車師傅羽絨服後帽的泥鰍,不時地露出臉來。路過水北村一汪淺淺的池塘,我突發奇想地連呼——捉泥鰍,泥鰍師傅,咱們去捉泥鰍!

呼嘯掠過的陣陣寒風,因為有了“衝鋒衣”罩著,倒也激情燃燒。過了饒壩的十一公裡處後,陌生的地方對我尤其有一種莫名的吸引。荒蕪的山岡上,一堆堆成材的杉木躺在了雪泥裡,昨日的殘雪還沒有完全融化。靜悄悄的山林裡,一叢叢高聳的竹子,被壓彎了腰。挺拔的勁松,果然不為所動。摩托車師傅說,越山溝溝裡雪下得越大。

過了幾道彎,轉過數個並不陡峭的山坡,若不是坑坑窪窪的顛簸,五公裡不算太遠。當然也沒有傳說中的“危言聳聽”,這更印證了《小馬過河》的寓言哲理。

對於陌生的所在,過來人總是帶著與生俱來的“老於世故”的恐懼。小時候,我們聽得最多的就是“小心行得萬年船”。因此膽小怕事也就烙印於我的身心,一度騎行於閩南的“安南永德”山區,路上的警告提示往往“觸目驚心”——此處是盜搶多發地段,請過往人等注意安全。大有景陽岡上縣府告示的味道——三碗不過岡,可是我等卻沒有武松喝了十八碗,還能上山打虎的本事——只好“聽天由命”了。幸虧我的人品都還不錯!

或許就為了這個,我才更喜歡閩北的一些“不毛之地”的。差別就是這麼大的,再怎麼說山裡人多是“歸隱山林”之後的子民,大不了只是“羞澀”地收些“買路錢”的“山賊”。而海邊人卻往往與“謀財害命”的“海盜”有著千絲萬縷的血脈和關聯。

——打住,一家之言的笑談罷了。千萬不要當真,或像商益棠般地洞察秋毫。果如此,則宛如沒有了油鹽醬醋地赤條條來去真干淨!



閃念間,拿坑到了。

村口的竹林邊立了一塊有些年頭的石碑——拿坑石拱橋。據記載,拿坑石拱橋建造於明嘉靖年間(公元1538年),清乾隆時期加造了石護欄。

幾排並不規整的房屋,錯落於村道之旁。很久很久以前,這裡曾是建陽通往邵武的驛道之站。翻過這山頭,應該就是邵武縣界啦,相傳當年轟動一時的福州“殺人魔王”就是在這兩縣交界的拿坑被“雪亮的眼睛”所捕獲的。

一問拱橋,村民們十分“淡定”地用手一指,溪邊的那些橋便是啦。村莊十分分明地分布在澗溪的兩畔,村中三座頹狀的小橋橫亙其間,有如家道破落的老者,苟延殘喘著。其中兩座橋名模糊不清,但看得出曾經鐫刻痕跡的,成了兩岸往來的主要通道外,其余的全荒沒於蒿草之中。我不能確定泥鰍師傅那穩重的表情上,是否帶有一絲的失望或欣喜。

雙溪和三苦堂主曾經告訴過我們,如今村中有跡可尋的尚余七座。村中一位時刻注視、追隨著我們的老人,開口說話了,但是夾雜著不同的方言裡,只能辨別出他是讓我們溯流而上。

果然雜草叢生的溪水上,又有一座一座的拱橋呈現在我們眼前。令阿甘先生憤憤不平的竟是,一台廢棄的拖拉機壓在了先人們費盡心機才建造起來的拱石橋上。越往山上去,積雪的道路泥濘不堪。荊棘、蘆葦也旺盛地阻擋著我們,這會兒已漸入佳境的兩人,似乎有股子要打破砂鍋尋到底的勁頭。

那位老人還一直注視著我們,跟隨地上山來。最後從他那含糊不清的口音中,我們聽清了——十三座石拱橋的逐漸消失並非是自然的無奈衰亡,而是口口相承中的“藏寶之說”。他講前幾年,真的有人在橋墩中“挖掘”到了財寶。

當我下到溪邊,仰望著小橋,涵洞,試圖尋找著歲月依稀的印記時,泥鰍師傅則於流水,人家處,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一個看起來不過數十戶人家的臨水小村,為什麼會建這麼多在現在看起來沒有實際用途的拱橋呢?

如果說是古驛道的必經之處,一座足矣。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些橋又是誰出資修建的?(相傳有十三位在外地發了財的村民,衣錦還鄉後蓋了這十三座石拱橋)

該不會是單純為了解決交通困難或故事裡講的光宗耀祖吧?

難道真如傳說中的那樣,每座橋墩裡都埋有他們“來路不明”的金銀財寶嗎?

……

我想隨著年代的越來越久遠,這些個問題也許將永遠地成了不解之謎,直至所有拱橋的蕩然無存。

而村中的小孩們,則在天真無邪地堆著雪人,你們瞧好看極啦!



說到古鎮,麻沙已經太夠“現代化”啦。昔日的馬祖宮、書院已然成為了生豬定點屠宰場,給人有點感覺的是街尾的陳氏祠堂邊的那間二層小屋,也就是現在的中興街244路,真得有點像反映地下黨電影的場景一樣。據《麻沙鎮志》記載:在1939~1941年間,中共地下黨就在這裡由蘇華領導設置了四處的聯絡交通站,連接著太陽山、竹溪壟二個革命根據地,以及周邊的新溪井窠、華溪留田、永興毛店數個革命基本點。

這些個阿甘先生是“深痛惡絕”的,我原本向他推崇的是隸屬於麻沙的長坪富壟村的游酢故裡,在那裡依然殘存著一座雕刻精美、頹廢破敗的豸山書院,與新近游氏族人重修的游酢陵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是一聽到楠木廳,泥鰍師傅便決定順路由拿坑改去了以南宋古版書籍印刷三大中心聞名於世的書坊。

書坊顧名思義就是刻版印書的作坊,在南宋末期與麻沙印版合稱為當時的三大印刷中心之一。據陳老師介紹,那個時期的書坊人口達到了十萬人之眾,大部分以印書為生。解放前,書坊的城牆、隘樓、孔廟、書院和寺廟都還在,現在除了西南街的小隘門上還保存著“興文保障”外,就屬陳家大戶重修於民國初期的楠木廳啦。

在陳老師這位本姓族人的引見下,見著了主人。坐了共產黨十多年牢的“地主”老陳,先是帶我們參觀了門窗欞欄上精美的木雕,爾後才指點廳堂上有古老紋龍的香案,他講北京的一位考古專家考察後十分肯定地認為,他們陳家祖上肯定有當過皇帝的,他需要回去再查查資料。

——如果這位專家的結論成立的話,我想,元末和朱元彰同時“揭竿而起”的陳友諒最有可能。

其實這屋子最最寶貴的是大廳裡那一根根年代久遠的楠木柱子,以及朱熹手跡的青草石雕。入了圍牆的“三峰拱秀” 照壁,匾下那副對聯已被雙邊侵占的民房屋檐遮去。大門石墩的石刻可能是新補的。過天井的後堂上一幅精心構築的“窗花”,就讓泥鰍師傅“愛不釋目”:“窗額”是一小方雕鑿著“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的喜慶場面;“窗中”是一幅橫批為“居之安”的楹聯(橫楣兩邊各有一尊頭戴官帽的郎官),口吻是很大氣的——魚躍海中天,鳶飛月窟地;“窗下”是三排規整鏤空的梅花瓣形狀,我仔細地數了數攏共有一十八朵……

——這下泥鰍師傅總算稱心如意,情有所終了。

十一

去莒口的茶埠(“土布”),既有對當年“江墩豆腐泡”的迷戀,也是志在必得地一了紅色華家山之旅的夙願。沒錯!道貌岸然間也流露出了對“茶埠多美女”的神往。不過,有著太多視覺衝擊而美感疲勞的人,是欣賞不出帶有山川靈氣韻味的“野水”(閩南話,指漂亮、水靈)來的。如果像“包裝”過的貴州苗女、湘西妹子的話,我相信個個都能賽過“辣妹子辣辣辣”的。

華家山位於莒口鎮的西南方向,由茶埠南去二十多公裡。是建陽、邵武和順昌三縣的交界處,以前可是“三不管”地帶。我老泰山說,就是一個土匪窩。解放後,屬縣綜合農場領地。他們年輕的時候去開荒屯墾,從書坊徒步走了一整天。那時還是原始森林,剿匪後依然經常有野獸出沒。因此每人都佩帶有槍,有一次他的槍走了火,幸好沒事。

一講起華家山,他的話匣子就倒個沒完。據說不知在哪個朝代,曾經住在這深山密林裡的一位華姓學子,赴京趕考後中了狀元(還有說是官至宰相),榮歸故裡後皇帝把整座山賞賜了他,華家山之名由此得來。

而我更心心念念的則是,當年左豐美率領閩浙贛游擊縱隊轉戰於此的革命經歷。他卻一無所知,一路問去“惟余茫茫”,倒是漫天遍野的翠竹,使我們似乎跌進了竹子的海洋。以前耳聞過四川著名的“蜀南竹海”,我想可能也不過如此吧。

正如他的名字一樣,載我進山的是樂鄉兄,今天是到他岳父家拜年來啦。見慣鄉村山山水水的他也不禁感嘆了起來,一直重復著:哇噻,這裡的竹子怎麼這麼多呀,都快“麻”(作“密密麻麻”解)掉了!

華家山,現在已從綜合農場分離出來,屬於獨立的毛竹采育場。山中原有的村莊也就成了采育場的“據點”,原先與外界相連的一天一趟的班車依然開通著。進入深山的道路只修到場門口,新近落成的大門上書:華家山歡迎你。左聯是:獼猴竹海甲天下;右聯為:紅豆古窖譽東南。

遮天蔽日的毛竹,舉目皆是。參天挺拔的紅豆杉,我們倆合抱一棵樹圍還不夠一半哪。樂鄉兄說了,就這棵最起碼也值十來萬。而山中精靈獼猴,則躲在更密集的樹林裡,說什麼,還是不出來就不出來。至於古窖老酒和曾經的紅軍游擊隊,零零星星的看場山民卻一問三不知,本地的都回去過節了,以至於我們走過了順昌界。才見著兩輛豪華的轎車,他們圍坐在竹蔭下很抒情地享受著天然美景,原本以為是同道中人。一問人家是官腔十足的“地頭蛇”,正帶著“老婆”孩子野餐來了。他們以為咱是“狗仔隊”什麼的,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陣喝斥,膽小怕事的我在樂山兄的護駕下“落荒而逃”……

——還真有點像當年游擊隊的“狼狽”樣,不虛此行啊!



——紅豆竹海譽東南

十二

騎行溪頭竹溪壟革命根據地,是我多年來“紅色情結”之旅中最有感覺的一次。雖然過去了將近七八十年了,但是那裡的老區人民依然是那麼親切,那麼珍惜地保護著哪怕是蘇維埃曾經的一塊腐朽了的牌子。

溪頭村位於麻沙鎮以西約二十五公裡處,由長坪往黃坑的809縣道前往。當年尋訪黃坑的朱子林曾經路過此地,並不陌生,快到杜潭前拐向北去。最後五公裡的路上,分布著墩上(一問村名人家答是蹲上,讓我好一陣納悶的。還好當時不是喊蹲下,否則是會嚇著我的)、油坪(據記載,閩北紅軍師長黃立貴的妻子李冬娥因懷孕隱蔽在油坪待產,後被國民黨捕獲槍殺於此)和溪頭三個村。往裡去還有蘭源、呂墩和杭上三個自然村,可以通往武夷山。白塔山也就在此附近。在低矮的干打壘的屋前避雨,房內兩位抽煙的“娭毑”(此處作類似於福州的“依姆”解)進入了我的鏡頭。她們說,老啦,醜死了。——最美不過夕陽紅嘛。美著啦!她們問,客從哪裡來?——麻沙。一位叫李秀英的老媼說,麻沙人真好!上次去趕墟,一個麻沙的就載了我好長的路。聽說我是來找“老革命”的,李秀英老人二話沒說,當起了我的向導。路上,撐著雨傘的她還一直照顧著我,我告訴她這衣服是防水的。溪頭小學,是老人知道的一處紀念地。當年鬧得轟轟烈烈的“農運革命”的實物、圖片紀念館移置在學校操場的東側。一塊“竹溪壟革命根據地”的石碑,就立在一幢紅磚樓下。二樓的展室鎖著,老人一陣忙活後回來說,書記和村長今天正月初四剛好去縣城吃酒。當我還想在村裡轉悠時,她一直拽著我到一位姓陳的村干部家吃飯。盛情難卻,我的中午飯就毫不客氣地在老支書陳書記家噌了。原來他們都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移民過來的莆田人,難怪一開始我就覺得口音有點耳熟。老支書家兩個在上海交大念書的兒子也回來過年了。飯後,老支書還帶我到了村中18號的老房子裡,回味一番從1932年2月開始進駐溪頭的中共閩贛省委領導下的邵(武)光(澤)陽(建陽)縣委和縣蘇維埃政府故地。老人還如數家珍地念叨著一些名字:周保龍、李界首、汪林興、邱有貴……邱有貴,不就是在國共二次合作、共同抗日期間發生的“建陽事件”的第一任縣蘇維埃主席、縣委書記嗎?——是的,當年邱有貴的犧牲是太大意啦。以為國共合作了,就疏乎防範。在華溪村的梁仰駐地接見國民黨警察部隊的公函文書時,中彈身亡的。——我那天到華溪梁仰去瞻仰革命烈士陵墓時,也順路到村中他犧牲的地方探了一探。那裡的老輩人卻講,邱有貴太“風騷”啦,才被打死在他“姘頭”處的。——好像也流傳著這樣的民間說法。可能是當時受國民黨的反宣傳的吧。如此冒犯、不堪的言語,不知那位犧牲時年僅三十歲的革命鬥士,是否會一笑而過?!


——革命烈士邱有貴

十三

去蘭源。又是那位熱心的老大媽拉我去的。這會兒,她想起了在蘭源村有一位要好的老姐妹就是“老革命”。開奧運會的時候,政府還出錢讓她去參觀啦。那位她口中的“老革命”叫鄭財秀,是革命烈士、時任蘇維埃副主席的鄭旺仔的女兒。據她親口告訴我,她父親是在去油坪為閩北紅軍師長黃立貴的妻子李冬娥送飯途中被跟蹤殺害的。因為這樣,這張遲來的革命烈士證,才於一九八九年認定發放的。她還帶我去她父親當年辦公的舊房子看看,縣裡最近也在這裡補掛了一張紅牌子——中共邵光陽縣委司法院看守所,據說這裡是當年關押、審判地主、反動分子的牢房。旁邊就是當年縣委、縣蘇維埃政府的辦公地方。當年她父親們辦公的桌椅和制造“假銀元”的刻板等革命原物,全被搬到了溪頭學校的紀念館。她的兒子前幾年也當了幾任溪頭村支部書記和村主任,壯大了集體經濟。在泡茶的時候,知道我是騎自行車進來的,而且有這樣的革命情結。甘書記很感慨地說,下次有路過,一定來找我。我帶你上白塔山。他母親接了一句:我們這裡當年不僅能通到崇安(武夷山)閩北紅色蘇區首府,而且也是去往井岡山的紅色通道。……回來的路上,經過長坪,我特意又拐去了富壟村,空蕩蕩的豸山書院,殘垣斷壁中,刻鑿優美的石雕依然煥發著歷史滄桑的光芒。新修的游酢陵園,我登上高高的台階,去遙拜一位宋代的先哲和回望一番這片曾經地傑人靈的熱土。……


——豸山書院程門雪

十四

踩著單車,徜徉在華溪和梁仰,新溪與井窠,扁溪跟圳下。革命的歷史遺跡都已蕩然無存,有些地方除了抱怨政府不給撥款和扶貧外,依然窮並落後著。以紅軍游擊隊攻打麻沙的扁溪指揮部而載入鎮志的扁溪卻以閩北草莓第一村,走上了康莊大道。我家“領導”的一位中學閨密,就在圳下沿路的邊道上,承包了幾畝地,做起了種草莓、賣草莓的生意。日子還真紅紅火火了起來。樂農兄也在山邊勻了塊地,種了一片桂花樹。每當八月飄香的時節,整個圳下村都醉啦。草莓地、桂花林,翠竹叢。這次策劃的“野練”是帶著大大小小的“領導”們來的,也是時尚的“宅男宅女”們的一次初春踏青。自然是鬧出了不少的笑話,例如把會飛的野鴨子當成了白天鵝,把棉花認作是梅花,把生姜叫做文竹……翠綠蔥蘢的竹林,孩子都怕有“盤絲洞”而躊躇不前。對著鮮紅欲滴的草莓,開始個個都舉手無措地找清洗的水源,看我扎進棚裡倒口就咬,便爭先恐後地起來。一陣掃蕩之後,還不忘“吃不了兜著走”。還好我們不是“白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牢記心頭。只是“革命群眾”太夠“魚水情深”的啦。往回騎時,路過一座鄰水而居的屋前,又見岱歷山人那龍飛鳳舞的手筆——麻陽溪水歌盛世;岱峰嵐光照吉祥。十五白塔山,耳熟能詳的地方。自從我踏入閩北起,就聽到武夷山的阿東他們提起。不過,他們說是從武夷山開始爬的。而書坊的陳老師則告訴我是在麻沙轄區的溪頭,接近黃坑的地界。這回騎過溪頭才知道,白塔山呀,是處在武夷山的星村鎮與建陽的麻沙鎮交界處,俗稱“北武南陽”,海拔1553米。山峰險峻,岩石壘峙的。遠遠望去雲蒸霧繞,郁郁蔥蔥的山林,靜謐得有點磣人。因山巔黑白分明的岩石壘積成如寶塔的樣子,據說晚上還會發光,所以一開始人們稱之為:天燈山。後來相傳唐貞觀十五年(公元641年)有錢、劉、李三位奇女子(離譜的傳說是講李世民的兩位女兒成仙的故事)在此修煉升仙,被尊為三皇元君。後人於山頂建廟祀之,即現在的“燒香頂”——白塔洞天。白塔山之名也因此傳頌至今。方圓五公裡範圍的山峰中,分布著白塔洞天石室、飛來石、仙人洞、棋盤石、瀑布、摩崖石刻以及龍濟道院等。如果從武夷山的星村出發走驛道,遠是遠點,則古意盎然。還有因形似而得名的豬母岩、猴子望月、飯蓋石的沿途景致,點綴於青山岩壁之間。據說飯蓋石的東側崖壁上還有一方清嘉慶十三年(公元1808年)的石刻碑文,記載著崇安下梅鄉紳鄒太和修繕白塔山道路的善舉。而去過白塔山的樂鄉兄,帶我走的是南側山坡。寂寥的山道上遇到了兩位麻沙中學的男生女生,相約著上絕頂處觀星探月,讓兩手空空的我們幫他們帶些緇重。途中的岔道讓我們跑到了五福洋,這是個水庫,既然走過路過也是緣份嘛。水庫旁的一位老者,在天光雲影間悠閑地垂釣著。可惜了,我們之中並沒有一位萬年一遇的周文王。老翁告訴我此去乃邵武界也,讓研究過地圖的我又墜入了迷茫之中啦。不可能滴呀,如果是這樣去邵武的話,豈不是南轅北轍?

——說句失敬的話,老糊塗也!

折回原先的叉路,一處不顯眼的樹樁上,箭頭方向清清白白地寫著白塔廟由此進。過了半山亭,山道變得陡直了起來,原先一路伴隨的淙淙山泉,竟轉變了方向。兩位高中生,快馬加鞭。我們倆個則“老牛拖破車”,像老爺車的尾氣般呼呼聲響。

樂鄉兄解嘲道,時尚的賽車不也是如此鏗鏘的嗎?引得前途的女孩竊竊偷笑。男孩卻關注我們今晚是否也在山中過夜?他還說,今早到現在也只見一位帶著小孩的女子雇車進來。樂山兄說,那路他十年前開拖拉機來砍柴火過,原始的砂岩路,顛簸得厲害。何況拐彎處均是斷崖,上去就更危險啦。現在伐木道也只修到水庫那段。

經過一段山洪毀損而斷空的台階,只好一個個小心翼翼地踩著倒地的杉木魚貫而過。這下女孩子死活也不敢走啦,大有“韓退之投書”的勢頭。還是樂山兄有辦法,收攏了數根倒地的竹子,搭成一座粗糙而堅實的“竹網”,她才戰戰兢兢地由男孩的棍子,而手臂,而撲入胸懷的。

幾根樹木搭就的“浮橋”,又讓我們拐到了主峰之路,瀑布狀的水流居高而下,景色確實“野水”,此處卻是不宜久留。

峰回路轉,幾座猶如“四合院”的道觀廟宇,終於“顯山露水”啦。凹陷在白塔山南峰間的龍濟道院,根據記載始建於明洪武二十二年(公元1389年),一度荒廢。在清道光年間,由道士張道圓重建,全觀為二進的木石結構。其間三清殿的木構件,搖搖欲墜。奇怪的是道觀裡竟然有一處觀音閣,想來以前這裡並不全是道教的府地洞天。西側的崖壁上,碩大地鐫刻著楷體的“世豎還真”。

現在道觀的“主人”是瞿道人,偌大的殿堂只住著他們兩人,另一人是煮飯的“老媽子”。問起食宿,道人說是隨緣,“大小通吃”。兩位准備觀月探日的孩子,遲疑了一下,懇求般地建議我們一起住吧。在這般“世外桃源”,神仙洞府裡住上一宿是我的本意,何況“領導”也說了,實在來不及就不著急地趕路。樂山兄則掛念著停在山腳下的“坐騎”,看看天色尚早,也就決定上了“燒香頂”後返回。我們交待兩位孩子,明天如果時間不趕還是從武夷山的星村古道回去。

拜了拜後,沿著龍濟道院左側的台階拾級而上,沿途只見“霄漢”和“雲岩洞”兩處石刻。據說雲岩洞,也叫仙人洞。就是錢、劉、李三位元君得道的居所,洞口由巨石堆壘而成,又叫試劍石。在一段“沒有路”的山道上,碰到了下來的母女倆,她們也准備回去,不住山上了,這個消息令兩孩子有點失望。繼續攀登,一岔口上分立著兩塊石碑,南面為建陽界,北邊是武夷山界。由此及頂,全是嶙峋的巨石怪岩,一步一坑地到了海拔1553米的山巔,一座岩石構築的石屋,凌駕於方坪的天地之間,我們登頂啦!

——這就是名為燒香頂的白塔洞天。

石室創建於清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坐北朝南,屋內供奉著三皇元君神像。神像兩側的柱聯為:天然筆架之山,神仙棲息之所。輕輕地叩開門扉,我們虔誠地倒頭便拜,卻也打擾了“神仙奶奶”們的清靜。

望著比中岳嵩山還要高的燒香頂,似乎是自己在獨享著這份天圓地方的曠闊和寂寥。好像也忘卻了上山前的初衷——探尋中共閩贛省委於1935~1936年由溪頭移駐到白塔山的凹背大窠。坐在石屋的崖岩石刻邊,電光火石中嚼咀著,五景閩中磴接天,巍然獨視臥雲眠。該亭擬是神仙府,石室藏珠玄又玄。


——白塔洞天神仙府

後語

如夢如幻間,時光在沙漏中靜靜地滑過。曾幾何時還在翹盼的春節,現在都已“神回宮,佛歸廟”(閩南俗語)啦。回頭一看,正如曉汐在《逝水流年·殘冬》裡寫道的那樣——光陰似流水年年如一日,卻像是走過了很遠……2009年1月25日~2月3日在閩北己醜年孟春稿於寸本堂


精選遊記: 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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