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自北京一路南下，在廣州稍作停留後，再飛行了三小時，終於降落在金邊機場。背上背包，一股熱浪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機場穿梭繁忙的安檢人員和入境旅客，鮮艷的東南亞風格的燈箱廣告親切又陌生，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投入柬埔寨之旅了。光影吳哥要進入吳哥窟，必須先到達暹粒。柬埔寨的水路交通宿以超載著名，在金邊稍作休整後，我們放棄水路，乘坐當地Capitol巴士直奔暹粒。暹粒東北部六七公裡便是著名的吳哥古跡。這座古城始建於公元九世紀，完成於十三世紀初。然而十五世紀三十年代，暹羅軍隊入侵，高棉王朝遷都金邊，於是吳哥便迷一般的消失在叢林和荒野中長達四百多年。直到十九世紀，捕捉蝴蝶標本的法國傳教士偶然發現了它，吳哥終於重見天日。而這段“失落的古文明”因此也充滿神秘和異域的色彩。我們購買了吳哥窟三天通用的門票，查閱了許多寺廟的資料，開始了在吳哥窟的追日之行。為了行程之便，我們選擇了當地風行的交通工具——電動三輪車，可乘坐4人，被親切地稱為TUTU，大概源於在小路上跋涉時發動機的聲音吧。吳哥城和皇家浴池的日出讓我們的早起格外有價值。凌晨四點多，沿途的TUTU尾燈閃爍，宛如一條燈龍在山路間蜿蜒。等待的人群雖然在移動卻很安靜，待到朝陽徐徐升起，灑落在吳哥不同的建築上，讓人欣喜和溫暖，皇家浴池被陽光折射出多彩的一面，猶如流光溢彩的綢緞在緩緩地流動。日出的顏色不斷變幻，直到吳哥猶如千百朵紫色的蓮花盛開在佛前，“Amazing！”“Wonderful！”不絕於耳。吳哥就這樣對我掀開了面紗。吳哥窟因為寺廟分散，幾乎見不到景點人群接踵的情形，也更有閑適的心去體驗它的神秘與震撼。城內最著名的建築當屬巴戎寺（Bayon）。據說“高棉的微笑”就是從這裡發掘為世人所知。無論是仰望還是側看，甚至是遠遠眺望，被寺內196張微笑臉龐包圍的時候，看到的是高棉人的典型面目特征：微睨的眼神，微微上翹的厚唇，扁平的鼻子，寬闊平坦的額頭，長及脖間的耳朵，表情安詳又帶幾分嘲弄，縱是低眉垂睫，仍能感受到精燦灼人的明眸，彷佛洞察世間起落，悲喜不露神色，卻又喚醒心中平安喜樂。每座佛塔由朝向四個方向的笑臉組成，分別代表佛的憐憫、慈悲、慷慨、公道四種美德。也有人說像博愛深思的國王，凝視遠方，深謀遠慮愛護他的臣民。而塔不隆寺(Ta Prohm)的聲名遠揚部分來自於美國電影《古墓麗影》曾經在此取景。寺外的無花果樹長長的樹根猶如蟒蛇般把牆纏繞住並且包裹，游人總願意停留於此抱住樹根合影。樹冠把蔭涼撒滿院落，滿地樹葉和泥土混合，寺內道路大多被亂石堵塞，讓我蹴足擔心打擾了這份落寞。就如塔不隆寺，一方面以它的獨特滄桑之美震撼世界，卻又不舍與發達國家的現代文明掛靠來擴大影響。盡管女主角安吉莉娜-朱莉在此大顯身手，踱步其間，撫摸著發亮的樹干，我想到的還是那些柔美的句子：“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伸展彎曲的樹根又讓人想到獨立剛強不失柔韌的《致橡樹》：“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裡。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由於自然風化和偷盜等原音，致使吳哥遺跡毀損嚴重。為了拯救這個人類的奇跡，各國都伸出援助之手，對寺廟進行修整復原。而周薩神廟讓我們特別親切，因為中國政府采用“原物重建法”等不同保護方法，堅持盡可能多地使用原構件，進行歷時近十年維修、援建，將倒塌建築周圍散落的近５０００余塊塌落的構件大部分回歸了原位，很多構件上標注的數字可見當年援建過程的艱辛。巴肯山的日落是不能錯過的。雖然高度不到70米，但作為當地制高點，巴肯山成為觀賞日落的駐點。游人的快步疾走匆匆和輕松悠閑等候客人的TUTU司機，以及巴肯寺邊認真的僧侶相映成趣。落日徐徐下沉，大大小小的寺廟掩蓋在林蔭中，一望無垠的曠野被殘垣斷壁點綴隔斷，嘈雜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暮色漸濃，落日從橙色漸變成紅色，直到紫色蒼穹籠罩萬物，心也彷佛隨同地平線的隕落被帶走，久久不能言語。惟有巴肯寺以亙古的姿態矗立山頭，執著而蒼涼。由於寺廟陡峭，在吳哥大多為75度的階梯，攀爬時基本手腳並用，我甚至暗想這種設計就是讓人在攀登過程中領略對神和美的頂禮膜拜。在氣喘吁吁之處回首觸目是遠遠近近的門框和回廊，還有石壁上猶如史詩般綿延不絕的浮雕。細膩的手法，流暢的線條，生動的表情，在不同的陽光強度下，或微笑或蹙眉或嘻笑或凝重，堅硬冰冷的石頭充滿了生命力，沙場征戰的英姿威武雄壯，歡歌起舞的麗影曼妙生姿，把近千年前中南半島高棉國的民生炊煙與戰爭烽火刻畫得栩栩如生，豐富多彩。《花樣年華》裡，梁朝偉對著吳哥窟的樹洞盡訴衷腸，珍藏誓言。忽地想起三年前在甘肅甘南藏族自治州的拉不楞寺裡，在斑駁搖曳的酥油燈影和五彩斑斕的唐卡面前，聽到寺裡的喇嘛說：人生沒有秘密。這個寺廟林立的國度，無論是長長的回廊，還是精美的雕像，有種讓人安靜的力量，漫步沉思，揣摩印度宗教大師奧修所說：“靜心，不是尋找，不是尋找某個東西，只是深深地進入當下”。柬埔寨制造一直認為風景因為有人才更生動。在柬埔寨的每天，都面對許多真誠的微笑。不管是與我們朝夕相處的TuTu司機，借住的Guest House（家庭旅館，背包客的“宿舍”）的服務生，女皇宮浴池旁賣絲巾的小女孩，還是由校長帶領請求捐助建設校舍的孩子們，甚至是殘肢斷臂的地雷受害者，在技能培訓中心編織手工藝品的殘疾人，那種恬淡而真誠的微笑讓你看到貧窮生活背後的幸福。在亞洲柬埔寨的GDP僅高於老撾，教育環境在周邊國家支援下有所改善。但孩子們很多只能分時輪流上學，閑時便兜售手工藝品賺取些許學費。稚嫩的臉龐，熟練的多種語言，友好的搭訕，在獲得游客給予的糖果或是文具時，不忘先分給更小的孩子。在寺廟裡，總有三三兩兩抱著流浪貓狗的孩子躊躇停留，在深褐色的牆群背景下，映襯著純真和超乎年齡的茫然安靜，仿如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孩子的存在往往引起人群紛紛拍攝的騷動，如同《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自暹粒一個小時車程後，租機動船便可沿洞裡薩湖到達越南浮村（Vietnamese Floating Village）。浮村多數是越南移民，在當地主要從事漁業。湖兩岸都是建在竹子或木頭上浮動的房屋，外觀神似苗寨的吊腳樓，用途涉及住宅，豬圈，小商店，餐廳，小工廠，甚至教堂，都在水面。村裡老老小小均熟練劃槳乘船往來。幾歲的孩子不及槳高，卻是身手敏捷，靈活矯健。我們租用的船主一路和熟人招手示意，偶爾停下購買村邊漁船上活蹦亂跳的小蝦。夕陽西下，洞裡薩湖平靜的水面被我們前行的機動船劃破，船主偶爾回頭教他十歲兒子操控船只，那個黃昏，讓人恍惚忘了身在異鄉，彷佛回到小時候和外公外婆相依偎。柬埔寨的手工藝品素為人稱道。在這個講究快速和大規模的工業時代，手工制作更顯得可貴。當地人對圍布喜愛非常，一條帶形的小布，或格子或純色或色塊交織，包在頭頂，環在腰間，打結包起或垂下，質地有棉有絲，手感偏粗糙。游客買來後做披肩或做圍巾，倒也頗融入環境。而紗籠布是一條橫幅的布，在腰間圍系有如長長的筒裙。這些織品顏色艷麗，熱烈潑辣，矚目的玫紅，濃烈的綠色，吉祥的橙色……明快的色彩，純棉或純絲的質地，配以佛像或吉祥物大像等精美的民族圖案，華美異常，讓人愛不釋手。暹粒的老市場（Old Market），金邊的中央市場（Central Market）裡游客接踵比肩，商販忙碌擺放上貨。絲棉織品，銀器首飾，木制品，工藝裝飾品，二手書……使人頻頻駐足，流連忘返，可以不買，卻是窺得當地風情的一扇窗口。值得一提的是，中央市場是由法國人設計建造，拱弧屋頂的外觀形似蓓蕾蓮花，市場內沒有一梁一柱，陽光通過通風窗一圈一圈投射進市場，有如金碧輝煌的教堂，又如蒼穹繁星閃爍。在暹粒老市場裡，金邊的大皇宮附近，還有很多不大的門店，陳列的商品更精致，有些是店主自行設計，交由東北山區的村民制作，或是殘疾人技能培訓中心生產。在商品的上方往往懸掛著生產過程的照片，讓購買者心生一份敬重。越夜越美麗暹粒這座小城白天堪稱空城，各路游客都在吳哥窟裡流連。清晨和入夜，這座城市才會沸騰喧囂。晨光普照或者燈光迷離，各種膚色人群在街頭漫步，店裡也是人頭攢動。把持著老市場的黃金路口的是一家叫“The Red Piano”的店，當年安吉利娜朱莉在拍攝《古墓麗影》期間的光顧更使它聲名鵲起。現在店裡依然張貼著電影海報和演員照片，更是推出與電影同名的雞尾酒招徠顧客。位於市場路口交彙處的是Dragon Soup，與其他店不同是，當地人來這裡的也很多，店裡還主推很多越南菜。盡管是一個糧食輸出大國，在柬埔寨看到的多是人們對食物的尊重和端取時恭敬的體態。坐在一樓對著街口的小圓桌，或是在騎樓角落的窗邊，就著簡單清爽的菜式，看著碗裡清澈的湯，撒些胡椒薄荷葉，就著一杯滴露咖啡，閑散地看著街上車水馬龍，或是等著黃昏暮色的來臨，體味著慢節拍生活的愜意。凌晨，可以來到“Dead Fish”，點上一杯“Angkor Sunrise”或是“Angkor Sunset”的雞尾酒，杯中酒以紅色和橙色上下位置不同而區分為“日出”和“日落”。店內用木頭搭建了很多分層的樓台，宛如吊角樓，空間被隔離，於是三三兩兩的交談不會互相妨礙，偶有的現場演唱和柬埔寨舞蹈表演也增色幾分。清晨出門，街頭可以看到頭頂法式長棍面包叫賣的小販。這種自家烤制的Baguette價格僅為2000瑞爾（折合人民幣1元），外層焦黃松脆，內裡細膩酥軟，在柬埔寨奔波的每一天都從它開始，和當地許多建築一樣，成為法屬殖民地的色彩痕跡。而東南亞熱帶國家水果品種繁多，質優價廉也可以從Fruit Shake這種水果奶昔體現出來。香蕉，草莓，芒果，鳳梨，木瓜，西瓜，檸檬……，想得到的水果，或單品或幾種混合榨汁，加上牛奶攪拌，口感醇正，果肉的原味保留完好，每杯1-1.5美金的價格和當地的瓶裝純淨水幾乎等價，成為解渴與補充維生素的首選。當地飲食多以煮食為手法，高棉特色菜Amok就是以雞肉或魚肉、牛肉為主料，配以香濃的椰槳加入檸檬、薄荷等烹制，輔之彈性十足的米飯，裝入精致器皿，和餐墊一同端上，色香味器一應俱全。作為帶著期待和幻想來到柬埔寨的過客，盡管行色匆匆，舟車勞頓，早晚奔波，追隨著每天的日出日落，驚嘆於建築的悠久磅礡，迷失在遠遠近近的回廊裡，沉浸在每尊大大小小的佛像前，感受著穿越時空的厚重滄桑和精致浮雕的完美結合，剛柔相濟，通融圓達，帶著一顆淡定平和的心回歸。
(日出)
(窺光)
(倚)
(吳哥雕像)
(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