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行

作者: 河清湖秀

導讀走进九江就如同走进了语文课本,一大帮名震古今的文墨客人站在那兒,成为比庐山还要雄奇的巅峰;一篇篇耳熟能详的精彩诗章铺在那兒,成为比鄱阳湖还要壮阔的风景。陶渊明从彭泽县令任上卸下,吟咏着《归去来兮辞》,在桃花源裡“采菊东籬下,悠然见南山”� ...

走进九江就如同走进了语文课本,一大帮名震古今的文墨客人站在那兒,成为比庐山还要雄奇的巅峰;一篇篇耳熟能详的精彩诗章铺在那兒,成为比鄱阳湖还要壮阔的风景。陶渊明从彭泽县令任上卸下,吟咏着《归去来兮辞》,在桃花源裡“采菊东籬下,悠然见南山”;李白站在庐山脚下遥望瀑布,驚叹“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白居易先是从大林寺桃花上觅到春归之处,後在“浔阳江头夜送客”时邂逅京城琵琶女,因“同是天涯沦落人”而“江州司马青衫湿”,一曲《琵琶行》余音袅袅,至今仍在九江上空回荡;李渤牵一头白鹿,在白鹿洞植花木、设台榭、建书院,潜心研究学问;苏东坡“不识庐山真面目”,干脆退而求其次,到彭蠡之口考察石钟山,终於揭开石钟山得名原因;周敦颐在爱莲池边说爱莲,黄庭坚於修水河畔咏江西。人人垂青史,篇篇尽珠玑。九江,这个古称浔阳、柴桑、江州的赣北文化名城,就是一本厚厚的线装典籍,随便翻开一页,都值得我们反復研读玩味。

现在让我们把九江翻到石钟山这一页。从九江长途车站花12元钱乘坐前往湖口的公共汽车,来到湖口县坐下镇双钟镇,所谓双钟即上下石钟之谓也。在一条不十分起眼的小街的尽头,一个形似单位大门的建築展现在我面前。如果不是上书石钟山三个大字,我会以为这是某个氣派的单位,顶多是一个公园。一个千古传名、在语文课本裡熠熠生辉的石钟山,被围墙和大门圈在鄱阳湖口、长江之滨。

也难怪,石钟山並不大,面积仅0.2平方公裡,海拔61.8米,相对高度约40米左右。单就山而言,这裡既不高峻,也不峭拔,无险峰,少深壑,登临之容易如履平川,环绕之简单只需顷刻。但是石钟山的高度是不能用海拔衡量的。石钟山踞鄱阳湖和长江交汇处,鄂赣皖三省交界点,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号称“江湖锁钥”,自古即为军事要塞,成为兵家必争之地。登临山上,远可眺庐山烟雲,近可睹江湖浊清。山上有亭叫“清浊亭”,上书一联曰“江湖两色,石钟千年”,居亭观水,清者自清,浊者恆浊,泾渭分明。整座石钟山,茂林修竹,绿树掩映,郁郁葱葱,清幽雅静。山上人文景观随处可见,懷苏亭、泛舟岩、半山亭、绀园、船厅、江天一览亭、昭忠祠、浣香别墅、报慈禅林、聽涛眺雨轩、芸芍斋等建築,或古樸,或典雅,都是游客驻足,导游解说的好去处。更因历代名人如陶渊明、李白、颜真卿、白居易、苏轼、黄庭坚、陆游、文天祥、朱元璋、蒋士铨、郭沫若等均曾赋诗题文,使石钟山的文化高度远在它的海拔高度之上不知多少倍。石钟山也因此作为庐山景区的组成部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很显然,石钟山不仅仅属於苏轼。但是石钟山的名声大噪却是源於苏轼在宋元豐七年即1084六月的那次登临。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苏东坡独與长子迈乘小舟,至绝壁之下,此一行成就了千古名篇《石钟山记》,石钟山也因此成为苏轼的石钟山。如果没有苏轼的这次造访,也许石钟山仅仅是一个战略要地而已,而现在它是一方聖地,永远珍藏在文人学士的心中。而石钟山何以钟名的原因也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郦道沅“水石相搏,响若洪钟”论,还是李渤石声如钟论、胡传钊山形如钟论,包括苏轼“空中而多窍,與风水相吞吐”论,都无关紧要,“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成为石钟山上最坚固、最动人的一块石头,吸引着大批游客。所有的亭台阁榭都成为过眼烟雲,只沿着苏轼的足迹,拨开丛生的荆棘,攀着巉岩怪石,从石钟山最险要处下到当年苏轼泛舟处,聽浩瀚江水冲击着空中而多窍的石钟山,发出“窾坎镗鞳之声”,“噌吰如钟鼓不绝”。这才是游石钟山的意趣所在。这不是旅游,不是观景,是换一種方式研读《石钟山记》。

同样的方法和心情可以用於游览琵琶亭。在旅游资源和人文资源極为豐富的九江,琵琶亭作为景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它偏居城东北一隅,九江长江大桥以东,远離尘嚣,人迹罕至,公交车都不通达。没有一个旅游团的行程中会有这麼一个景点,5块钱的门票使它显得那麼卑微。但是我却冒雨打的前去一睹她的芳容。因为江州司马曾在这裡湿透青衫,因为京城歌女曾在这裡泪雨连连,这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理解和同情,这裡有“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的觸动和感伤。

琵琶亭始建於唐代,原在九江城西长江之滨,即白居易送客之处。但历代屡经兴废,多次移址。清代乾隆年间重建,至鹹豐年间又遭兵毁。现在的琵琶亭重建於1988年,占地面积3300多平方米,坐北朝南。整个庭院采取中轴线对称布局,分主亭、左碑廊、右碑廊三部分,主建築琵琶亭坐落在临江七米高的花岗岩石基上,朱柱碧瓦、古樸莊重;金光灿灿“琵琶亭”三个大字的巨幅匾额,由当代艺术大师刘海粟手书;楹柱上有清代文人董雲岩的集句联:“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天半入雲”,把琵琶亭周围的水声、风声、江影、月影融为一體;大门照壁上有毛泽东行草《琵琶行》巨幅贴金大理石碑刻,背面为“白居易琵琶行诗意图”大型瓷砖壁画;庭院正中,有高达三米的白居易汉白玉立像;大门两旁是启功所题长联:红袖夜船孤虾蟆陵边往事悲欢商妇泪,青衫秋浦别琵琶筵上一时恨觸谪臣心。

琵琶亭作为景观真的没多少看头,特别是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柳已吐翠,花已含苞,没有“枫叶荻花秋瑟瑟”的情景,没有“别时茫茫江浸月”的離情。但是白居易站在那兒,青衫犹湿;琵琶女坐在那兒,琴声如诉,我怎麼能够无动於衷呢?能够亲历白居易夜送客的浔阳江头,能够感知月明绕船的江水寒凉,让千古绝唱琵琶行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乐声从远古流来的长江中飘来,飘来,飘荡在我的心中。这是书读琵琶行百遍也难有的感受。

再游九江,我会去西林寺看苏轼在墙壁上的题诗,我会去星子县找周敦颐的爱莲池,我更会翻过庐山到山那边寻访陶渊明的桃花源。这就是一个语文老师的旅游观,其实旅游就是备课,就是换一種方式阅读。


精選遊記: 九江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