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團副我的團

作者: 簡古古

導讀《我的團副我的團》我是怎麼把隊伍拉起來的,至今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不是因為我好戰,實在是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裡,你要絕對超然物外與世無爭地過自己的生活簡直比登天還難,這正應了那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 正如誰說的,這個世界上人和人的差異並不比人和動物的差異小,有的人,縱然莫名其妙跑出來,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末了還要拿你的骨頭熬湯,縱然� ...

《我的團副我的團》我是怎麼把隊伍拉起來的,至今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不是因為我好戰,實在是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裡,你要絕對超然物外與世無爭地過自己的生活簡直比登天還難,這正應了那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

正如誰說的,這個世界上人和人的差異並不比人和動物的差異小,有的人,縱然莫名其妙跑出來,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末了還要拿你的骨頭熬湯,縱然你就此不聲不響,那人也並不感到絲毫的愧意,啊,我每每為那樣的形容感到痛心和羞愧,你站在那裡,看見他們在無煙的戰火中,把相互之間的欺騙、嫁禍、詆毀、撕咬、中傷演繹得那麼淋漓盡致,在世間有什麼事情比這更可悲呢!

最後,在這多年南北征戰的戎馬生涯中,我基本上已經明白地肯定了一點,世界上真正有趣的人確實是挺多的,但是幾個有趣有益的人能碰在一起,正如關雲長張翼德之於趙子龍,正如《亮劍》裡和尚之於李雲龍:兩三個人在人海裡照面了,從此以後肝膽相照,同仇敵愾,意氣風發地走進新時代,實在是千載難逢的事。

所以,雖然我的隊伍人員參差不齊,攏共也不過五六條槍,那也將就將就吧,值得歡欣鼓舞的一點是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的。

俗話說兵馬不動,糧草先行。早在革命打響前一個多星期,我做了一些部署,我們將要攻克的那座山峰名曰轎子雪山,轎子雪山乃是滇中第一高峰,屬烏蒙山系,處於毛澤東“烏蒙磅礡走泥丸”所指的山系的尾麓,轎子雪山在五月份是為漫山遍野的杜鵑花所裝點,在這精神極度空虛的年代,我們自己成了自己最大的敵人,進攻或者防御,暴露或者隱藏……當你站在山的頂峰極目四望,一切的一切顯得如此幼稚荒唐,掩耳盜鈴的故事從遠古時代就預言了今天世界上那些做賊的人的醜行,雖然人不一定自知,但是你自己若果是襟懷坦白無愧天地的,那麼即使是在最最漆黑的時候你也不用害怕。

不害怕,其實就是心底無私天地寬,但是我的團副,因為第一次從中州大地轉戰西南,經過了幾天幾夜的舟車勞頓,晝出夜出,怒江集團余部在4月30日和我軍主力部隊彙合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團副和我不但在語言溝通上存在一定的阻力,團副因為太過疲憊,多次在旅途中醒醒睡睡,見到我的的時候已經不理不睬了。

革命的道路從來就不是平坦的。我帶領大部隊即刻開拔前線,我們經過曉行夜宿的奔波,終於在5月1日下午三點過趕到轎子雪山腳下烏蒙山莊,我們在那裡預定了上山的馬匹和糧草,因為我們在這一帶擁有深厚的群眾基礎,部隊在一個叫炭房的村莊受到了人們的夾道歡迎,當然村民還給我們的戰士裝了雞蛋,為了嚴守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戒律,我們是給了阿堵物的。軍民魚水情深,提錢真俗。

團副第一次看到對面巨大的山峰,一直用浙江方言對著大山說話,一點團副的作風都沒有,我教訓他說:要有點領導干部的模樣,但是團副不知道是聽不清還是不愛聽,一意孤行,部隊彙合後的第一餐飯,因為立刻要趕到山上去,酒水俱免了,只有我的團副,壓根不知道大敵當前大軍壓境的局勢,在席間使手抓了我們的糧食去討好山莊看門人家的雞和狗,頓時雞飛狗跳,團副還把雞肉骨頭投射到鄰坐老鄉的身上,還得由我這個當團長的出面去請罪。

隊伍就這樣上山了,考慮到團副的革命經驗等等情況,決定由我親自上馬保護他的安全,在這麼多年的戎馬生涯中,我練就了一身馬上功夫,今日團副遠道而來,安全是第一位的,我和團副安坐馬上,環顧四周,眾位將士也都意氣風發,部隊士氣高漲,沿一條至清的清溪上山去。

行到半途,天上下起了小雨,我們預計安營扎寨的地方,原本是一山一嶺杜鵑花,我還預備了鎮山的頂級普洱和瑜伽服,預備在夜幕下就著雪山水給戰士們泡普洱茶,人生難得,約三五好朋友,泡一壺普洱茶,就這麼就這麼,到白頭……然後還在清晨曙光初露的時候在杜鵑花下表演瑜伽高難體式是,想得太美,來了大雨大霧。

漫天的迷霧掩蓋了那一山的光華,留我帶著我的團副和殘部,在海拔近四千的山腰上和漫山杜鵑近在咫尺卻不曾謀面。生活本來那麼好,一切被我們想像得這麼好,忽然來了一場雨,肮髒的污漬沾滿了我們的衣褲,生機勃勃的大地看似忽然荒蕪,黑夜籠罩了大地,黑手伸向幸福山谷……

那時士氣已經有些低迷了,來路上黃檗花開得爛漫,我有些心力憔悴,我恍惚回到了麗江雲杉坪的林地,在我惚恍的當口我軍將士各個小分隊安營扎寨、生火造飯,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隊伍一旦拉起來,縱然我有些疲累,他們會架著我,走出野人山。

夜深了,我的團副在間壁的帳篷裡用一曲《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彙報了一天的工作,滴答的雨聲敲打在帳篷上,帳外的小雨裡有朦朧的霧氣,篝火徹夜在熊熊燃燒,杜鵑樹上懸掛著各式的防雨布……

早晨醒來的時候,我聽見團副在帳篷裡大叫大嚷什麼“丁勾、s”,充滿了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革命情緒,雨水淋熄了我們的大火,將士們在黎明時分再次讓篝火熊熊燃起,我們安然度過了那一夜的雨,等天大亮的時候,霧氣依然彌漫著,火光如願映紅了一旁的杜鵑花,溫暖了我的心房。

吃過早飯,馬夫他們已經從山下趕來了。我們在霧氣中上到杜鵑峽谷,茫茫大霧遮蓋了轎子雪山最陡峭的轎頂和那一山谷的嫣然,由於海拔和氣溫的驟然下降,我的團副鼻涕眼淚,小小的身影在崢嶸的山路上顯得異常柔弱,看到將士們在坎坷的路上一聲不吭,使我心下愧疚不已。俗話說跟著一只羊就變成一群羊,跟著一只狼就變成一群狼,將士們跟著我受苦了,你們受苦了,我代表我和我的人民感謝你們!

中午時分,我們下了山,在風雨裡久了,我們懷念城市,於是2號下午,我帶著我的部隊經過了迢遠的路程在黑夜裡殺回總部直奔桑拿房,桑拿房的霧氣也很大,但是在山野裡呼吸順暢了,適應不過來。

在世上團副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洗澡,我們輪番陪護,依然是凌晨2點的昆明,我的團副已經可以赤腳走在西南水洲餐廳部的餐桌上翩翩起舞了,團副大膽地去挑逗鄰座的同僚,把睦鄰友好關系急速推進。

哈哈,我們的部隊開到哪裡,哪裡的人都豎起大拇指:這是史無前例的戰役,我一定向你們學習!其實領路的人,早已經隱入了山中,隱入了桑拿池。我們的部隊開到哪裡,弟兄們就爭先恐後去爭著埋單,這在這個時代是一件異樣的事,是極端不與時俱進不和諧的事。

今年5月的3號,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弟兄們全部都起來了,人人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微笑和喜悅,我在我團副的聲聲召喚中醒了……世上固然有美麗的風景和無盡的風物,但是有什麼東西比一張充滿笑容和關切的臉龐更美麗呢。

我教導團副的時候,我從我團副的表現看到了那不畏權貴的高傲;我從團副呼喚我的聲音中聽到了生命之美在於純淨和善良,我們一出生就在朝回走,走回童年,團副生日的時候許願,第一個願望是:吹蠟燭;第二個願望是:吃蛋糕;第三個願望是:吹熄蠟燭,吃蛋糕。

在昆明的時候,我的團副說他要坐飛機去昆明,昆明在哪裡呢!那個名字裡有日月同輝的地方,其實是一個貧乏單調的城,我們用普洱茶和撲克牌填充了我們的生活,填充不了的那些,留待將來和以後,人生的意義除了當下,其實還在於等待和希望。

2009年4日清晨,我早起起來煮了三個烏蒙山中帶來的綠殼雞蛋,溫熱了滇菌王帶回來的雞樅包,我的團副走了,走的時候他害羞,不再擁抱我。

只在5日的夜晚,團副他在北方說他要到團長那裡睡覺覺。

那一路的風光和坎坷俱化作了一泓淺淺的湛藍或者新綠,仿佛春天山谷曾經有過的和風,融入了我的生命,當我作為一個送行的人站在黎明時分的街道,我感覺自己在成長,我回想起誰人曾經這樣送我們走出門,但是許多許多的事情,已經被我們忘記了,我們縱然不是那麼健忘,卻是那麼幼小,在沒有經歷過周遭的一切時。

團副三歲,那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海拔高度,高原的陽光沒有在他細膩的臉上留下一抹高原紅,高原的霧氣寒冷過他小小的身軀,高原的我和他玩著那三歲百玩不厭的游戲,在和他南北征戰的這幾天裡,我們遠離城市,遠離詆毀和猜忌,遠離那些以特別的方式存活世間的人,我們幾乎斷絕了和外界的來往。

戰鬥結束了,革命成功了,部隊的編制取消了,身為團長,我榮幸地帶領過弟兄們走南闖北,我榮幸地看到我的將士們在大敵當前的時候團結一心,以團副為核心,帶著革命的崇高理想和我緊緊相隨,給了我信心、勇氣和力量。

致以革命的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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