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輕軌5號線高架顓橋站下來。看滬閔路那邊的鎮子已經是一片城市景像了，這邊倒還是一派綠意。移步稍往後，先是看到一條大道，叫都市路。頗疑惑。但看到了路遠處以前光明油脂廠的蛋殼形房頂廠房，原來是小路擴建了。都市路口斜交著一條小路，與其相比顯得瘦瘦的。路牌一看，居然就是老滬閔路！趕緊搜尋以前路邊的那家社辦鐵工廠，那個皮帶傳動的鍛壓機發出的吱哩吱哩聲，多少年來一直與腦海裡的顓橋生活重疊著的，------然而眼前已被橫涇河的綠化帶取代了。過河，右邊是郊縣名校顓橋中學，應該是飽經滄桑了，卻好像又喚發了青春。老操場被置換出去造了商品房，但在另一隅新造了更好的操場，有塑膠跑道的。校門路對面，原先有幾家農戶，曾經是公社專門用來接待外賓的，現在看下來不像了，還是消失了？再過去就是六磊塘了，抬眼望去，六磊塘橋兩側一大片新房子新氣像，很是氣派。等到走上橋一看，叫人震憾的事情發生了。橋逸下當路一道伸縮門，生生地把老滬閔路截斷了！身邊的同行是怔得一愣一愣的。 經多方打聽才得知，橋下原儀表局的黃埔廠，本來我們的最近鄰，原先廠區是地處老路兩邊的，一頭是車間和宿舍，另一頭是車隊後勤和食堂，也是地產置換，開發商竟然將兩邊打通，連同中間的一長段老滬閔路一起，整體開發成了一處別墅區。這種事真是聞所未聞！ 我們獲准穿越過去。盡管小區裡花香鳥語，樓房是美輪美奐，我倆心裡卻開心不起來，幷不一定說誰偷走了我們什麼，但我們真的好似少了一些東西。 出口不正對著進口處，方位一時有點把握不住了。眼前又見都市路，原來它彎了半圈又過來了，還行駛著那個徐閔支線，終點卻不詳。那個被中斷的老滬閔路身在在何處呢？心事重重。 打量路對面，有一大片在建的樓盤，樓層很高，範圍也很大，旁邊有一排廣告墻沿街沿矗立，缺口處露出幾幢兩層的農居。我們走過去踏勘。農居的房前有一汪水池，看似有點眼熟；又看此房的後墻有點特別，其不甚規範地外凸了一大塊，聽說過是爲了讓底層客堂最大化，…..好像有什麼在提醒我們。決意繞到前門去打聽。一問，居然就是當年緊靠老滬閔路旁，離我們廠最近的王家塘農戸，戸主述說當年其父是在這個廠做過，姓名聽來卻不似相識。 那麼，旁邊的在建樓盤就是原來的廠了？我有點露怯地問。是的，路邊的售樓處就是原來的工廠大門。 聞此言，禁不住眼淚也流下來了。
這個廠啊，這個讓人愛又叫人怨的廠，多少人的青春都悉數交給了妳啊！一度是機電局下爲數不多的大廠，光是75屆畢業生一次就來了400人；曾經榮耀地成爲了上市公司，光陰荏苒又作爲不良資產被剝離；賣給了浙江民企，再土地置換，員工被要求或去浙江上班，或就原地草草工齡買斷。…….多年前離開後不斷聽到這些傳言，一旦親眼見到現場，思緒的潮水還是潰堤了。
工地是進不去的，我們惟有沿圍墻輾轉。原來廠區有3條南北向的路，也就有4排20來個車間和倉庫，還有辦公樓，技工學校，和宿舍樓。地產置換，設備可以拆走，然而這麼大體量的建築就此煙飛灰滅了。開發商當然總能將利潤再次創造出來，但是一批批資產被這樣不合理地提前更新，社會資源就這樣不斷地再消秏，再滅失了。 我們一直繞到廠的北面邊門，才又重新找到了斷頭的老滬閔路。這時的都市路又左拐，與老滬閔路形成了一個夾角處，一座樂購平地拔起。我們沿老路走下去。路邊有幾十年樹齡的懸鈴木竟然無一不長得瘦弱不堪，然而各各相異的小區卻連連不斷。右手邊先就是原來光輝大隊噴漆廠處建造的別墅，10多年前聽說時還在想，誰會來這種地方？現在看起來小區裡是住得滿滿當當的了。再過去，又一個別墅區，再又一個，……….一直到大約原來的安平公墓處，一條快速通道又將老路截斷，只是草草架了一座僅容行人和自行車過往的天橋。至此，不管再過去路況如何，總歸機動車是無法通到我們這半段了，於是也故此，老滬閔路到此即可以休矣！單就目及之兩處中斷，我們雖不能斷定什麼，但無法不對開發商，規劃部門，以及地方官員作種種的猜想，……。
再沒有心情往前走了。返囬。在老廠的東北角，唯一還暫存的（最末建造的）裝配車間，現在是臨時的農貿市場，拍了照，與最後的七一廠告別。
下午才到鎮上吃飯。那些新開的飯店橫豎都看不上眼。老飯店早已被改造成什麼單位的辦公房，死氣沉沉的，但幸而還在。在一家小店兩人只要了一斤白切羊肉。一瓶啤酒下去，已有點微熏。
鎮上有不少當年的同事。有睡過上下鋪的小Z，曾住黃陂路的石庫門，人民廣場綠地動遷，拿了10多萬價款可以在梅隴買兩房一廳了，小Z卻頤然下到顓橋來買了三房一廳。那時還沒有5號線呢。本來想過去看他，後來又想想祘了。
去坐輕軌囬家。也是黃昏的夕陽，倒是有點蠻橫地橫掃過來，照亮了成群湧出車站急於歸巢的臉，是新居民。
事已如此，再躑躅彷徨也是枉然。我們倆好友彼此對視著互祝珍重：無論你心中是悲壯也好，失落也罷，那怕你已經疼到不能承受之痛，時代的發展，總是要伴生出這些個傷情的故事的。
(曾經是我們的七一廠。)
(緊靠廠門邊，也許是最後的王家塘了，很快要拆遷。)
(斷了頭的老滬閔路重又續上。)
(最後一個車間，現在也已拆除了。)
(七一廠北面背後看，一大片在建的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