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為有驚無險的旅行(《印像新加坡》之十一)

作者: 來的都是客

導讀初一早上吃飽喝足了,朋友送我去地鐵站,穿過一大片草坪,一條小路邊有大樹。朋友說:“對了,忘記告訴你,新加坡的樹是會砸死人的。報上報了好幾回,遇到大風大雨會有大樹被吹倒,所以一定要躲著點。”過去的常識是:大樹能引下雷來,所以不能在樹下躲雨,沒有想到還有倒樹的危險。全當善意提醒吧。 第二天一早自己去地鐵站,走在小路上,啪的一聲,扶著書包 ...

初一早上吃飽喝足了,朋友送我去地鐵站,穿過一大片草坪,一條小路邊有大樹。朋友說:“對了,忘記告訴你,新加坡的樹是會砸死人的。報上報了好幾回,遇到大風大雨會有大樹被吹倒,所以一定要躲著點。”過去的常識是:大樹能引下雷來,所以不能在樹下躲雨,沒有想到還有倒樹的危險。全當善意提醒吧。

第二天一早自己去地鐵站,走在小路上,啪的一聲,扶著書包帶的手被打了一下,低頭一看:呵,好大的一片樹葉!不知道是什麼樹,葉子像北京街邊矮矮的黃楊,橢圓形、厚厚的,但要大好幾倍,熱帶的東西就是喜歡長,這麼大的葉子完全沒有我們概念中的飄落的感覺,是從樹上直接墜地,像牛頓發明定律的蘋果,打到赤裸的胳膊上還真是疼。當晚回家當做笑話向朋友的一家講。

初四朋友陪我去動物園。原來並不想去,我這人對自然啊、動物啊,沒什麼興趣,但朋友熱情推薦,說與北京的動物園全然不同。乘巴士去沿途皆綠色,幾乎都是郊外,特別是軍車很多,還路過一處軍營,權當一次休閑吧,放松一下三天緊張的行程。果然,動物園簡直就是植物園,北京動物園門口的大廣場總是人滿為患,裡面也總是人比動物多,在動物腥騷的氣味中擠來擠去,新加坡博物館的大門口,竟如街頭的食肆,進園從桌椅間穿過。

進園更是先看各色各樣的樹、草、花,仔細看看環境也是人做的,但架不住東西在這裡就是愛長,青苔很快就覆蓋了水泥坡,青草很快就填完了壘石縫隙,於是人工變成了自然。隔一道溝壑,白虎和人平視;進一處茅屋,玻璃牆內就游動著熱帶魚。我有多少年沒進過動物園了?

表演場上定期上演的不足是訓獸,而是故事,不懂英語的我也能看出大概:一個原始部落酋長架著鷹,而一位姑娘能夠呼喚各種動物,來了一位砍伐森林的西方人,不聽勸阻,招來動物們群起而攻之,被趕下了河……表演結果,邊上就是黑猩猩的家,正是午餐時分,一個打扮得就像剛才劇裡西方人的女孩正在喂食,引得剛看完表演的人們紛紛聚攏來。猩猩們在架上拿了香蕉等食物,向樹頂攀去,我站在石頭上照像,那樹好像就在身邊,至今想不出欄杆在哪裡,有否溝壑。

唉,還是相機不濟呀,叫不就是樹太高,或者時間正午,猩猩一身黑,照不好!邊低頭收相機,邊邁下石頭,在小道在才邁了兩步,就聽到自己“啊”了一聲,兩眼下意識地一閉。半秒?再睜開眼,面前的地上,一位歐裔的女孩正彎腰幫我把眼鏡拾起來,“呀,裂了!”左眉上感覺有點疼,走在前面的朋友返身回來:怎麼是你呀,我聽到樹響了,聽到人叫了,還想著樹又打到人了。這時,我才注意到我腳前,躺著一大條樹枝,這不是北方常見的什麼楊樹、榆樹、柳樹之類的樹枝,像是芭蕉之類的植物,一大片一大片的葉子從莖上長出來,上面長新的,下面舊的便枯了,漸漸就脫落下去。我算中了頭彩!

要說,人家新加坡人的確願意關注並幫助別人,馬上那位正在喂猩猩的女孩和帶幫我拾眼鏡團隊的導游,馬上來到我的面前,先詢問我有沒有受傷,再對如何解決問題給予指引。特別是那個導游,一個黑黑的,但很帥氣的男孩,他指著自己的胸牌,用華語說:我叫NICHOLAS。你們可以到入門處邊上的辦公室去找工作人員解決。我看他不像是華人,而且剛才他還在用英語向游客介紹,便問:你會說華語呀?“我爸爸是華人。”看來是“峇峇”呀,但朋友說看著不像是馬來人,而是有點像印度人,不過一般說來華人與馬來人通婚由來以久,但與印度人似乎很少聽說。

沒心情再轉下去,我和朋友踏上回程,眼鏡中間的一道裂縫,需要我向左或者右調整一下眼球,以便看到不帶傷痕的世界。回到大門口,果然旁邊就是NICHOLAS說的辦公室,不過是開放式的,面向與大門一至,與大門一樣,好像並沒設可以開關的門,起碼我沒有看到。屋裡是一個櫃台,櫃台前是坐凳,我們用華語,便有懂華語的人士接待。

填表,主要是姓名、護照號等基本項目,然後是敘述,由工作人員用英語寫在表格上。還讓我摘下壞了的眼鏡(這時我才發現,不僅裂了,而且還變形了),他們用手機照了像。我說有和證人NICHOLAS的合影,以及與打到我的那片樹葉的合影,他們給我一個郵箱號,請我盡快發去做依據。雖然我們再三強調,周內即將離境,工作人員保證會在24小時內回復我們,但如何處理現在不能答復。真是受到過嚴格的訓練,一個個都跟外交部的新聞發言人似的。

第二天,我結束一天的游覽回到家的時間比平時早,朋友善意地開我的玩笑:心裡不踏實吧?過了24小時了,可他們沒來電話。我把電話打過去,這天找個會說華語的挺吃力,加上昨天處理事件的人休息,所以折騰了半天,終於有個小伙子,明白了我的意思,並表示馬上轉告有關部門,一定很快給我回電話。

不錯,不到半小時,一位姓郭的女孩來了電話,態度倍兒好,但一口咬定了,必須交由保險公司處理,通常他們需要的時間是幾個月。得,這下飢荒扯大了,得對付著在新加坡滿世界地轉,已經被人看來看了,不論在街上走,還是上巴士地鐵什麼的,難道新加坡人沒有戴破了的眼鏡的嗎?我還得戴著它遠涉重洋回到祖國,算是給大伙提個醒:一定要注意新加坡的樹葉呀,可是厲害得不得了。在北方生活了幾十年,年年看落葉撲簌簌地落下,如雪般飄過拂過人面,所以讀杜甫的“無邊落木蕭蕭下”,明明有秋之肅殺,卻總覺不出悲涼,從此以後再讀還不得嚇死?

至今有過兩次郵件的往來,動物園方面還是強調一切要等保險公司的消息,卻讓我提供舊眼鏡的價錢,還要去問現在兩家店的價格,供他們參考,還不知道賠不賠呢,就讓我去詢價:報多了,他們說不賠了;報少了,暗喜占了便宜。我是不是小人之心了?幸虧我還有一付扔在家裡電視上的舊眼鏡,收拾收拾繼續帶,等著新加坡動物園的反饋信息。也許到最後我只能慶幸沒被一片樹葉打破了頭,旁的什麼都沒有,難不成跑到新加坡去討個說法嗎?

新加坡就這麼結束了,放棄了聖淘沙,也沒去芽籠,前者倒也無所謂,但後者有些遺憾,畢竟土生華人(Peranakan Chinese)也是一種可觀的文化,不過也許以後有機會去馬來西亞,那裡的娘惹似乎更為正宗。上飛機看到當天的《聯合早報》,言論版有黃浩威的一篇文章《〈小娘惹〉:本土文化,異國情調》:“土生華人絕大部分是說馬來語和漢語方言(如閩南語)的,這是娘惹文化中最突出的特征之一。他們身份認同意識強烈,不說華語,有些甚至堅決不說,以區別自己和華族身份的不同。”

想起我在食肆吃的唯一一頓午飯,同桌是一位福建老伯。我要了一碗魚圓冬粉湯,他也是的,他在裡面放辣椒,問我為什麼不放。在我的印像中魚圓湯是不放辣椒的,而且福建人也不吃辣,但從口音上聽,他應該是福建人。由此聽老伯大講一通福建人、廣東人、客家人的區別。照我的想法,這福建、廣東人當是所居行政區劃的意思,而客家應為同說一種方言的人群,但老伯好像統一於方言區。

黃浩威的文章繼續說:“CMIO (Chinese, Malay, Indian and Others) 的種族身份歸類,使土生華人成為了‘妾身未明’的一群。因為看起來像是黃皮膚,所以就被硬性納入‘華族’中。結果,他們被迫學習與使用華語,自己的母語(馬來語和方言)卻因1980年代的講華語運動而開始變得沒有社會價值,最終落得一個非常尷尬的身份。”

想起朋友的家人,還有外面的許多與我一樣面孔的新加坡人,當我問:會說中國話嗎或者漢語嗎?他們總是強調“華語”;當我說:大陸或國內,他們總是強調“中國”。的確,我到的是另一個國家,盡管華人占到絕大多數,但那只是血統和文化,與現代國家的概念不是一回事。其實在文化上,舉一個小例子,仍是那張飛機上的《聯合早報》,有好幾版訃告,裡面的用語頗值得玩味:

見其信仰——壽終正寢,安返天家,往生淨土,等等。

傳統用語——孝眷等隨侍在側,親視含殮,即日遵禮成服。淚捐於**日扶柩發引至**火化場。服肉尚有**、**親屬眾多,恕不盡錄。前用“哀啟者”,後注“同泣啟”。

想起這些日子台灣鬧陳水扁,用了“敕回”這樣古詞,大陸現在只要沒定罪就只敢稱“犯罪嫌疑人”,像“敕”這樣以上對下的威嚴用詞哪裡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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