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南丹---白褲瑤

作者: laonian

導讀 (裡湖,一個瑤村裡的路) 廣西南丹---白褲瑤 10、3去了廣西,轉瞬又搭飛機宅回家中。坐著這種天馬行空,距離被壓縮得根本不算個事。 順著陋室小窗,向著人工精心飼養搭配的那群植物望去,不知怎麼,那種營造顯得扭捏小氣,天空也被樓宇遮蔽分割得不成樣了,剛從遼闊的曠野鄉間歸來,眼光總是帶著城裡裝不下的慣性。 一棟棟高樓肯定高過了南丹的矮山,隨便兩個單 ...


(裡湖,一個瑤村裡的路)

廣西南丹---白褲瑤

10、3去了廣西,轉瞬又搭飛機宅回家中。坐著這種天馬行空,距離被壓縮得根本不算個事。

順著陋室小窗,向著人工精心飼養搭配的那群植物望去,不知怎麼,那種營造顯得扭捏小氣,天空也被樓宇遮蔽分割得不成樣了,剛從遼闊的曠野鄉間歸來,眼光總是帶著城裡裝不下的慣性。

一棟棟高樓肯定高過了南丹的矮山,隨便兩個單元就可以把幾個村子的人家碼羅起來,只要一個小社區掛牌開盤,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安頓下十裡八鄉先富起來的人們。

10、1在陽台上看飛機禮花,10、2帶著年邁的父母逛花博會,在首都熱火朝天的大氣場中,神定氣凝,好像沒有太多的知覺。可是一趟遠山中的瑤寨行攪動了我原本平和的心境,甚至思路也一時塞車,在湧堵中丟了頭緒。

在回程的飛機上閉目冥想,不斷閃出剪不斷理還亂的零散畫面,夾雜在無比秀美的山水畫卷中的是那些或純樸或呆滯的臉龐,揮之不去。

一種久違了的真實,不知為什麼讓我有點混亂。其實堅韌和貧困,簡單和愚昧,美麗和陋習,真實和自然,原始和野性,還有善惡什麼的交織纏繞,已經不知是第多少次把我弄糊塗了。

因為什麼也做不了,本能就是帶著膽怯逃跑,要命的是還夾回了一點負擔。一種惻隱總會折磨我幾天。也許這心態多余又可笑,但不敲擊幾個字記錄一下就過不去。既然沒法鎮定,既然是天性使然,就認從了吧,我也是一自找累受的病人。

不敢調集那些酸文假醋的詞彙,貧乏,虛偽。更沒資格追究,這根本不是義憤填膺的事。按照我慣用的邏輯空想之後跳過忽略。當記憶美好,淡化負面思維的人,就可以抵擋現實帶來的茫然和抑郁了。

10、4

在廣西的西北部,在雲貴高原東南邊緣,在一片矮山向丘陵過渡的地帶,在翠綠的植物密蔭籠罩下,生活著一個古老的族群-白褲瑤,老到了從宋元明清走過來,沒有文字的他們自己也說不清。其實這都是我們慣用的一統排序,然而據說在後漢書裡形容他們的只有一個簡單籠統又模糊的稱謂叫“南蠻”。 一直到49年,他們竟然“無論魏晉,不知有漢。”

我的寡陋讓我搞不清史中的南蠻是指滇蜀還是兩廣?反正多年來,北方民間都有稱閩粵一帶的人為南蠻子的說法,出處是不是源自自視正統撰史人的中原呢?先生為了能把自己擇除在外,說諸葛亮七擒的彝族孟獲才是南蠻,聽說那是雲南。

廣西的白褲瑤族群是否也來自黃河流域呢?如果是,又為什麼要經歷難以想像的艱難遷徙深入到兩廣腹地的山區呢?這裡的水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充沛,還夠喝,也能西一窪東一畦地種點稻米。這兒沒有嚴寒猛獸,生存的危險似乎就少了一點。用竹夾捕捉的山鼠果子狸,再追幾個山頭累死鳥,也能讓鍋裡飄出葷腥肉香。

自種自織自染自縫自繡,讓男人都穿上白褲子,女人穿上百摺裙,還配了桑蠶絲的繡花腰帶,方褡褳。(我給那種椅子墊護胸起的北方名)這沒有台風暴雨,房子可以簡陋一點,草木搭的糧倉也能平安無事地佇立幾載不垮。最關鍵的是沒有更凶悍的民族打壓欺負他們吧?

從南寧市到南丹縣約300多公裡,高速路早就突破了曾經的艱難閉塞,秀麗的山水間是寬闊的坦途,掩映著白褲瑤安全私密的天然帷幕隨之被揭開了,一個生活在被世人遺忘忽略的角落裡的民族近乎於赤裸地被開發保護了出來。

搞企業的,做文化的,學者官員還有我這樣看山觀水的閑雜之人都來了,發掘的發掘,扶貧的扶貧,送文明,送現代,還送富裕。人們用現代的意識和眼光想著這裡,看著這裡呢,怎麼覺得有點虎視眈眈呢?欲望和所取的能量與白褲瑤生活狀態的對比一目了然。

真的像南丹人的書中所說:“以夷制夷也罷,改土歸流也罷,南丹總還是南丹,沒有的它不會要,該有的終究不會丟”嗎?千年來棲息於自然世界的白褲瑤,還能安靜地置身於茫茫世俗之外嗎?在我沒說出皇帝沒穿衣服之類的傻話前打住吧。

這裡盛產錫銦,路邊的各種開礦設施紅火挺立,規模大小不一。采礦的什麼所有制都有,當然也就有了錫老板銦老板和礦工。說到銦,學生們都知道,3主族5周期元素,該有兩性的,重金屬,毒性大過鉛。

柚子成熟了,長長的果攤在路邊橫著,期待著外來的買主。稻田有的割過了,葉子黃的有花生和豆子。整整齊齊的樹林種的是速成桉,這種三年就可以砍伐的引進樹種極具爭議,朋友的朋友說它抽水抽肥很毀地。我們一路都看到汽車拉著水杯粗的木頭杆子往外運,好像還沒成材,一直奇怪來著。

很快就到了縣城。山前的賓館建得很不錯了。看了旅游產品的展覽,主要是各種全手工的繡品,圖簡單重復,色彩鮮艷,繡工細膩,賣的就是一個功夫。功夫堆起來就是人生,這些精細的制作就是價值吧。那作坊是聰明人開的,已經拿到了可觀的訂單,一套床上用品售價可達兩萬元,放射出了有機會成為富人的眼光。

豐盛的午餐過後,跟著朋友去了裡湖。小博物館是旅游局辦的,展示了新開發出的資源,有展板實物和表演的那種。白褲瑤沒有文字,以圖片介紹婚喪嫁娶的習俗,衣食住行和娛樂慶典。

我們從博物館駕車東行不遠,就踏著石塊路步行進了綠蔭掩映,依山而建的真瑤村。(模仿瑤村的自駕車營地已經完工,開始營業待客了)

房屋建材用的是石子土和糯米汁等造的“混凝土”,我用手指戳了戳,表面疏松得立刻掉渣。都沒有窗子,多帶著半地下室,下層是給牲畜住的,還有依附與主房的小房,是給孩子的。

雞和豬都自由的滿村亂跑,大豬個個是混身干泥漿的“黃土豬”,小豬還能看出點本色。狗兒懶懶地趴著不睜眼,對我們充耳不聞,一聲不坑,完全沒有見不得世面的山中惡柴狗的那種警惕和敵視,倒讓瞎溜達的我松了口氣。

男白褲瑤們個頭都很矮,笑眯眯的,溫和友善。有兩個主動和我打招呼,還握了手。他們的衣裳遠沒有盛裝照片上那麼光鮮艷麗,但那笑容絕對給了遠來的客人真誠和溫暖。他們忙著修房的活計,誰家蓋房政府都會補貼一萬多塊錢,村民們義務幫忙。

女白褲瑤們有的羞澀,有的健談(用當地的一種話)一個兩個女孩的媽在家門口堆了幾袋政府給的大米,看來她一時半會吃不完了。她很不滿地說自己被結扎了,不能再生娃娃了。(這是一個只有三萬人的瑤族分支。)一個坐在門檻上的女孩在繡腰帶上的花,我看了一會,實在是太費勁了,恐怕得個把月才能完工,然而在這個簡單慢節奏的山村裡,功夫還能用來干什麼呢?

村裡最醒目的“建築”莫過於糧倉了,那四條腿的吊腳樓高聳出地面,下面透風干爽防潮,中間接有巧妙安裝的瓦罐防鼠爬,有的下面還停著棺木。試想屋後糧滿倉,還有收身安全的厚木匣,心裡一定特別踏實吧。

住房全都沒有窗,有的在屋脊上開了很小的孔,大白天室內黑暗極了。廳堂臥室在一起,炊具髒,有的食物已經腐敗發毛了。睡床和防蚊蟲的惟帳,唉,不說了吧,盡管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

有電燈,有水管子,但沒有水。一口石縫中的資深老井在地勢低的深坑裡,應該是冬暖夏涼的清泉,但想到這一代盛產銦,我就有沒根據的聯想,城裡人的心總是復雜一點吧。

大家開始後悔沒有把家裡吃不完的月餅帶來,午餐也應該打幾個包。我們留了一點錢給那位大兄弟,不是施舍,僅當是一種去鄰居家做客不空手的禮貌,以表達微不足道的心意。

朋友們說錢不能給男人,他們會轉身下山去鎮上喝酒,直至大醉而歸。又說,當男人醉倒路邊時,老婆找來,能坐守一夜,在路人和村裡人面前傲然挺胸:瞧,這是我男人,在鎮上有朋友,有酒喝!這是很有面子的事。(我尋思後面這些詞兒是愛酒的朋友的朋友發揮的吧)

村裡有很令我驚訝的東西,除了精細的繡花絲腰帶,就是古老參天的粘膏樹,天然山石形成的圍牆和長在石縫裡那些不知名的植物的粗根,還有簇簇挺拔的竹子,很多很多的純天然和原生態以及房屋糧倉和道路的規劃布局,還有古樸的秩序,似乎都能透出一種滄桑久遠的歲月和他們得以頑強繁衍生存的合理性。

難怪他們說政府無償給白褲瑤蓋了一些條件好的新村,好多白褲瑤並不領情,有的被動員去了又往回跑。故土難離,何況這麼好風水的家園,房屋雖破舊,可環境是熟悉的,米碾子,豬窩和老井。。。不知是否還有祖祖輩輩的靈柩和記憶需要他們世代守護?長年與這樣的山石土木共生同眠,那種難以割舍的粘連是可想而知的。

能展開的是他們生活的現狀,是漂亮得像草叢飛蝶一樣的花裙子,而那些所謂的迷對我們還是迷,還有數不清的疑問,我們有權利去探詢那個謎底嗎?女白褲瑤們在池邊洗浴,我看到了那完整豐腴的酮體,就算穿上了“方褡褳”,側面也還是春光大露,一覽無遺。

相機就在手上,但沒有拍。南丹的朋友問我為什麼不照,我無語。這樣的打擾已經夠了,不能在這麼樸實的民族姐妹身後當狗仔隊,那是無禮的冒犯,我不是一個還有一丁點文化的人嗎?看到這些質樸勤勞堅韌健康的同性,讓我懷著平等尊敬的心態,安靜地欣賞她們在藍天下婀娜的風姿吧,那是一道我不能輕易摻和的獨特風景。

09、10、7於北京



(白褲瑤漢子1)



(家家都差不多的廚具)



(瑤寨村民)



(走在瑤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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