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坑的“毛小婷”

作者: bluedawn2007

導讀我們起了一個大早,因為從岩頭鎮去林坑的班車一天只有一班,店主小金姑娘已和司機說好,要我們六點五十在路邊等車。不到六點一刻我們就出去了,准備吃點早點。WILLIAM在中國旅行時格外緊張,總要留出充分時間,恨不得第一個上了車才能放心。我們一邊喝豆漿一邊吃剛出籠的小包子,還不時警惕地盯著路上,生怕我們那班車被其他來來往往的長途車擋住了,看不見牌子� ...

我們起了一個大早,因為從岩頭鎮去林坑的班車一天只有一班,店主小金姑娘已和司機說好,要我們六點五十在路邊等車。不到六點一刻我們就出去了,准備吃點早點。WILLIAM在中國旅行時格外緊張,總要留出充分時間,恨不得第一個上了車才能放心。我們一邊喝豆漿一邊吃剛出籠的小包子,還不時警惕地盯著路上,生怕我們那班車被其他來來往往的長途車擋住了,看不見牌子。果不其然,豆漿剛喝了一半,WILLIAM 就大叫:“車來啦!”他激動地跑到車前去看牌子,“真的是!寫著林坑呢!”我衝到正在掀開籠屜的老板娘跟前付了錢,順手抓起桌上剩下的最後一個小包子,登上去林坑的車。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仍是驚魂未定。清晨的空氣格外新鮮,眼前掠過碧綠色的南溪江。今年南方大旱,據說一年都沒下雨,江水不足,河床裡布滿了被洪水衝下來的大石頭,只在最寬的地方才能看到真正的南溪江。林坑在去仙居的方向,大概因為早,一路上幾乎見不到行人車輛。車子已經走出好大一段路,就快要到岩坦鎮時,我看車上的表才6點37分。一個小時後我們到了林坑。我有點不放心地看著這一天裡唯一的一班車放下我們後繼續往前走了。我們跟著一個駝背的中年女人沿著小河慢慢往村裡走,這是一座倚山而建的小村莊,最先看到的是敞著門的木頭房子,門前溜達的母雞,果實累累的釉子樹,和河對面廢棄的水車。路邊有個新修的公共廁所,一個帶紅領巾的小男孩正在打掃。看見我進去,他拿著掃帚揉著眼睛出來了。路邊的竹椅上坐著一個也是睡眼惺忪的小女孩兒,看我舉起相機,她急忙用手遮住臉,可是已經被我攝入了鏡頭。走到村子中央,風雨橋邊的小廣場上,一個男人正在一個草席圍牆裡摔打著曬干的黃豆,幾個在這裡住宿的游客也聚在那裡,准備離開。林坑其實和我這幾年去過的南方古村落沒什麼兩樣。只是因為來這裡的車少,又遠離南溪江的其他景點,來的游客有限,雖然現在幾乎家家都變成了客棧,仍然保持著古樸天然的風貌。我們沿著河道穿過村子往山上走,四周是茂密青翠的竹林,這是一條鋪得非常好的石板路,不知通向何處。有個小女孩兒正站在路邊的柿子樹下,她梳著細細的小辮子,穿著一雙毛線織的套鞋。WILLIAM停住腳步問她,今天不上學嗎?小姑娘回答今天休息,我們才想起今天是星期日。她又用蚊子般輕柔的聲音說,他們星期五也不上課。WILLIAM問為什麼,她說因為他們要收柿子。這時我們才在樹葉間看見樹干上站著另一個小女孩兒,正伸長了胳膊摘樹梢上的柿子。地上的小姑娘說,那是她的姐姐。她一字一句非常認真地回答著WILLIAM的所有問題,我們知道了她上小學一年級,而姐姐已經上初中一年。這使我們很吃驚,因為兩個孩子看起來幾乎一樣大。小姑娘身邊有兩只小黑狗,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小姑娘說,那只鼻子上沾著草棍的是她家的,另一只是大媽家的,想必兩家也住在一起。我們接著向山上走去,兩只小黑狗決定和我們一起上山去。它們跑在前面帶路,時不時鑽進路旁的草叢,一路撒歡打鬧,要麼就跟在WILLIAM 身後,貼在他的褲腿邊,一前一後,緊跟不舍,遠遠看去,就像是他養的狗似的。我們停下來喘口氣,從山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扛著一根剛砍伐下來的原木,手裡握著另一根木棍作為杠杆或者拐杖,走走歇歇,擦著額頭上的汗。他身後也跟著一只黃狗,他休息時,那狗也臥在路旁的草叢裡。小黑狗立刻湊過去,互相嗅著,然後和它一起趴在一塊大石頭上。我們問是他的狗嗎?他說不是,是自己一路上跟他出來玩的。我不由得想起房東小李的那些看家狗。這裡的狗多麼幸福,它們不用工作,主人也養著它們,它們還可以自己出來玩兒。 我們問中年人還有多遠可以走到頭,他說得兩個鐘頭吧,還得走得快點。我們准備打道回府了,跟在他身後下山去。而小黑狗已經決定跟那只大黃狗走了,它們飛快地跑到男人的前面,一會兒就不見了。下山的路上,在溪水邊上,看見兩個小孩子蹲在石頭上,男孩兒手裡捧著一只鐵皮罐子,女孩子搬起水裡的大石頭,兩人埋頭在石縫裡搜索,原來他們在捉螃蟹。男孩子的罐子裡已經有好幾只小螃蟹了。WILLIAM問他們可以吃嗎?他們說不吃,只是捉來玩兒。回到村中央的那家客棧,等車的人們已經走了。從早上一出門,我就處在焦慮中,見到任何一個人都忍不住要打聽什麼時候有回去的車。而人家告訴我11點鐘會有一班時,我也總不能相信。我知道自己有焦慮症,在北京坐公共汽車,我也經常擔心自己坐過了站。我們這些可憐的都市人,總是生活在擔心和焦慮中,擔憂著所有可能發生而還未發生的變故或意外,它使我們無法好好享受眼前的一切。奇怪的是WILLIAM 此刻倒顯得很灑脫,他說總會有辦法回去的。我們要了一瓶8元錢的南溪江牌啤酒,坐在客棧的門廊下喝起來。一只臥在屋裡的大黃狗跑到WILLIAM身邊來和他套近乎。這時我遠遠看見了那只小黑狗趴在對面一間茅舍的院子裡,幾只母雞在它周圍散步。這是它的家吧?與此同時,我們看見了柿子樹下的小姑娘,穿著毛線織的套鞋,正穿過廣場走過來。我們像老朋友一樣和她打招呼。“你叫什麼名字?”WILLIAM 有問不完的問題,而小姑娘也總是認真地回答,“我叫毛小婷。”小姑娘的聲音還是咪咪小,我們問了好幾遍,才聽清她姓毛。她又補充說,她姐姐叫毛小薇,弟弟叫毛小勇。“姐姐是你的親姐姐嗎?”我問。毛小婷抬起她稚嫩的小臉,“她是我媽媽生的。”我們都笑起來。“我們一起照張相吧?”我拉著毛小婷的胳膊,她很高興地點點頭。我們靠在風雨橋的欄杆上,讓WILLIAM照了張相。她要求從顯示屏裡看一眼,然後抿著小嘴羞澀地笑了。我們向村外走去,回頭和毛小婷揮手再見。在村口的木牌子上,讀到一篇關於林坑歷史的介紹,才知道700年前,有一位姓毛的祖先,因逃避戰亂,來到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落戶。由於交通閉塞,這村子裡幾乎所有的居民,都姓毛,都是他的後代。為這個700年來淳樸如初未遭破壞的小山村,我感謝那一天只有一趟的班車。回來後,WILLIAM把洗出的照片寄給了毛小婷。信封上面寫道:浙江黃南縣林坑村毛小婷收。可愛的小姑娘,你能收到這封信嗎?還記得那兩個來自遠方的陌生人嗎?



(毛小婷)



(兩只小黑狗)



(歇會兒再走)



(捉螃蟹)



(摘柿子的小姐妹)


精選遊記: 楠溪江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