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計劃的漫游--閩之行日記-7

作者: 為未來回憶

導讀2002年6月6日下午 理家/“驢”家周大叔在武夷宮等著我上岸。 第一次催我:“快去看看朱熹!”我不解的望望他,他虔誠的說道:“武夷山如果只是一座山,沒有人文的點綴,就會失色很多,朱熹可是這裡的名人,你們讀書人一定知道他對中國的貢獻。”我還在排工嘻嘻哈哈的笑話中沒清醒過來,習慣性的一白眼:“啊哈,就這個要女子三從四德的家伙?有什麼好看?”周大� ...

2002年6月6日下午 理家/“驢”家周大叔在武夷宮等著我上岸。

第一次催我:“快去看看朱熹!”我不解的望望他,他虔誠的說道:“武夷山如果只是一座山,沒有人文的點綴,就會失色很多,朱熹可是這裡的名人,你們讀書人一定知道他對中國的貢獻。”我還在排工嘻嘻哈哈的笑話中沒清醒過來,習慣性的一白眼:“啊哈,就這個要女子三從四德的家伙?有什麼好看?”周大叔搖搖頭:“除了這個,他還有很多好的吧?看看去。”

三下五除二,他把我推了進去。

從小,爺爺奶奶就要我承認中國的儒家文化是世界上最博大精深的文化之一,身為中國人,不但要知道孔孟,也一定要知道他們的繼承者“程朱”。我知道朱老夫子的的貢獻,卻說不上喜愛,最討厭就是他給人性加上的條條框框,也是中國文人中我最討厭的一個。每當爺爺奶奶說起,總要找點東西加以反駁。所找的都是他的野史,艷情,什麼薛濤,胡麗娘,斷章取義的從其的文章找出些自己覺得不滿的東西調侃一番。爺爺總無可奈何的對我說:“你能不能讀懂了再說?”我頭也不抬地噎了回去:“他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才不歡迎我讀懂呢。況且,不是要“滅人欲”嗎?讀懂的欲望已經給他滅了,還讀什麼?”

爺爺去世多年,我對無禮之言深感抱歉,但實在無法喜歡朱熹和他的學說,想來繼承中國儒家文化的重任也斷然不會落到我此等小女子身上。走進朱熹的紀念館,再不喜歡,還是認認真真的將他生平瀏覽一番,他不會因我不喜他而幽靈忽現,嚇我一跳,我也不會因為不喜歡他而否定他的一切成就,其一生,無論後世給予怎樣的論斷,他都是響當當的文化巨匠,最起碼,他不潰余力地堅持自己的思想,並令自己的思想流傳後世。試問,世上有多少人可以堅持到底?不喜歡他,卻並不否認他是人傑。

武夷宮據說是武夷山的最古老的一座宮殿,說直了就是一間道觀,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人禍的無情,使它面目全非,只留下一個名字而已,據說現正根據《衝佑觀圖》(宋這宗年間曾改名衝佑觀)復原雲雲。不過,我一向對中國古建築復原期待不大,有這等“雄心壯志”,不如用來保護已經苟延殘喘的。

走出朱熹紀念館,來到一尊雕像前面,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鞠了一個躬。

徐霞客,這位和我同姓的人。

他的雕像豎立在武夷宮的一處,停留在他面前的人並不多。

自從上網以來,多是旅游網,“驢”字躍然網上,喜愛自助游的背包一族,皆稱“驢友”。如果按照中華民族的習慣,行行都有祖師爺,木匠的祖師爺是魯班,鞋匠是孫臏,讀書人是孔子,商人是趙公明。。。等等。旅游也算是一行了,開創了以組團形式旅游,也就是今天旅游社的祖師爺應該是托馬斯庫克了,在《現代旅游知識》上寫道:“1841年7月,英國人托馬斯庫克包租了一列火車,運送了570人從來斯特前往拉夫巴勒參加禁酒大會,往返行程22英裡,團體收費每人一先令,免費提供帶火腿肉的午餐及小吃,還有一個唱贊美詩的樂隊跟隨,成為公認近代旅游的開端。在這次旅游活動中,庫克自始至終隨團陪同照顧,可以說是現代旅行社陪同的最早體現。1845年,庫克又組織了350人從來斯特到利物浦的包價旅游,包括火車票、住宿費和途中游覽卡那封城堡和斯偌登山的費用。為組織好這次旅游,庫克給每個人分發了導游資料。這次旅游也是庫克親自帶隊。自1855年,庫克組織了一系列的旅游團並提供全程導游。”但“驢友們”是看不起這種形式的,白皮膚藍眼睛的托馬斯庫克成不了“驢友”的祖師爺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真要尋宗數典,找一位屬於既是真正的“驢”祖師爺,又是中國人的,我想除了徐霞客,不作他人想。

1608年,他22歲的時候,科舉失敗,離家遠行,一直行至54歲生命終結。在“父母在,不遠游”的思想盛行的時候,如果不是由於得罪權貴被貶,或者調派的關系,相信中國的文人雅士們基本都在方寸之地做文章。很多著名的人物都無法走出固有的環境,即使是名聲遠播的“包青天”包拯,當年也曾由於這句話,考上科舉後,得知要遠離母親時,便拒絕封官,回到故鄉。

無人無父母,但任何情感都要有一定的距離,否則就變成一付枷鎖,鎖住眼睛就看不清另外的世界。一次出行時,霞客先生曾對兒子說出類似訣別的語言:“譬如吾已死,幸無以家累相牽矣。”盡管他沒有如父母給他的名“宏祖”,字“振之”一般,努力以繼續參加科舉,當官去宏大門楣光宗耀祖振興家業,但其一生之中,始終用心地熱愛和“經營”當時無法稱之為“事業”的事業,並且做到了,試問誰還記得那年與他一起參加考試高中的狀元,榜眼,探花。

在沒有飛機,火車,汽車,沒有GPS,沒有Gore-Tex,沒有BIGPACK,沒有瑞士軍刀,所有的風景還不能稱為景區的年代,腳踏今江蘇、浙江、安徽、福建、廣東、廣西、江西、河南、陝西、山東、山西、河北、湖南、湖北、雲南、貴州等十六個省區及北京、天津、上海等地。對所到之地的地貌、地質、水文、氣候、植物都進行了深入的考察。世界上最早研究石灰岩岩溶(喀斯特)的著作,怒江、瀾滄江、紅河等江河的水源流向描述都出自其手,他為日後的游者留下了大量的信息。

“勇之大成,俠者也”。霞客先生可以稱之為真正的“俠客”,驢之“俠客”,真正的“驢”。我們要出發,可以尋到很多前輩留下的攻略,可以在互聯網上找到線路,有先進的設備保證我們生命安全,有相對舒適的環境讓我們FB,小資,有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讓我們到達目的地,還有一點,我們成為“驢”的前提就是足夠的金錢保障(相信大多數人如此)。也許我們可以大大方方的說,“我炒了老板的魷魚,拿著錢就出來了,旅游回來又是一條好漢,賺夠錢再去”,那麼他是變賣了部分的家產籌得了旅費,也許我們可以說“很有成就感!我負重25公斤,徒步了30公裡”,那麼一介書生的他徒步了多久?攀過多少的沒有路的山,鑽過多少無人進入的岩洞?他毅然離家所放棄得遠比我們多,面對的又是無法預知的前路,他身上的負重絕不只是一個藤編的簍子,他的游記毫不矯情,沒有什麼艷遇讓人揣測,忠實的把所見所聞記上,他不迷信,在鬼神流行的年代,仍然以理性的眼光去觀察,也指出了前人的錯誤,留下真實的紀錄供後來的人參考。觀遍當今“驢者”,有幾人可以望其項背?

在雕像前站立良久後,我記起了霞客先生的結局:在明崇禎十三年(1640年),這位中國傑出的旅行家,地理學家疾病頻生,雙足無法再行走,由一位雲南的知府用轎將他送回家鄉-----南直隸江陰縣(今江蘇江陰市)南晹岐村(今屬馬鎮鄉),次年去世,年僅54歲。

30年,他足足走了30年,作了30年的“驢”,有幾位可以在30年間作真真正正的“驢”?相處的年代不同有很多事物不可類比,也無法類比,但為實現夢想的堅持,所付出的努力呢?

是不是一個便利的年代,卻令夢想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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