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九溪十八澗

作者: 張春耘

導讀雨中九溪十八澗 “重重疊疊山,曲曲環環路,丁丁東東泉,高高下下樹。”雙休日春雨綿綿,獨自一個人窩在床上讀書,聽著外面的雨滴聲,忽然想起了曾游兩次而意猶未盡的九溪十八澗:在雨中,它一定有別有一翻風味秀色,別有一番風情景致吧。 從我住的小區去九溪十八澗雖然有些遠,但是很方便,坐小區到靈隱的中巴中途轉去龍井村的27路車就到了。因為龍井其實也是� ...

雨中九溪十八澗 “重重疊疊山,曲曲環環路,丁丁東東泉,高高下下樹。”雙休日春雨綿綿,獨自一個人窩在床上讀書,聽著外面的雨滴聲,忽然想起了曾游兩次而意猶未盡的九溪十八澗:在雨中,它一定有別有一翻風味秀色,別有一番風情景致吧。

從我住的小區去九溪十八澗雖然有些遠,但是很方便,坐小區到靈隱的中巴中途轉去龍井村的27路車就到了。因為龍井其實也是九溪十八澗的源頭所在。 此時清明剛過,正是問茶好時節,在龍井村終點站下了車,外面的雨已有些大。因為今天游人不多,所以賣茶人更為分外熱情,我撐著傘走在村間主道上,兩側不時的有聲音穿過密密的雨絲招呼我:“年輕人,茶葉要嗎?”,這無形中加劇了我對景色的渴望,讓我走得更快了。在龍井村,我沒有上溯到溪水的源頭而開始走起。因為溪水的源頭與龍井村之間的部分是不具有獨立溪澗的景觀概念,而是從屬於胡公廟,也就是乾隆十八棵御茶樹的所在地;而是從屬於獅峰龍井的,最上品龍井茶葉的所在地。現在那裡這些日子正在大興土木,路很不好走而且泥濘。

我順街而下,等我的兩腳離了水泥路到達石鋪路的時候,我就到了村外。村外溪流就在路左邊,前行不遠,當回頭我看不到村子了,當看不到青磚黛瓦,周邊都是山的時候,我覺得我完全進入自然了,我也覺得我的雨中九溪十八澗開始了。而此前,只不過是行進前的序曲而已。

“重重疊疊山,曲曲環環路,丁丁冬冬泉,高高下下樹。”在細雨中,在彼起此伏的水聲伴奏下,我左顧右盼,上看下看,近觀遠望。一邊默念著俞樾的詩,一邊欣賞著山、路、泉、樹:山,一波一波;路,一折一折;泉,一處一處;樹,一棵一棵,山道蜿蜒看不到頭,山頭起伏綿綿無盡,一切都讓人感覺意味深長。

“青山飄渺白雲低,萬壑爭流下九溪。”,水隨山轉,山因水活,此時雨中的山山水水更為迷人。山,因為雨的原因不但更賞心悅目,顯得更為崔巍,更讓人感覺清新,而更像一副淋漓潑墨而成的山水畫。山的顏色讓人感覺清新多變而空靈。因為樹種不同:或松,或杉,或樟,或槭,或山茶,或翠竹,因而同是綠可是程度不一,有深有淺;因為樹的落葉更新的速度與對春天的反映敏感度不同,所以又有老有嫩;因為樹木的分布濃密程度不一,高低不等,所以又有濃有淡!只是有綠色已讓人愉悅稱妙,可是在滿山的綠色中時不時的有那麼一點的紅、一點的黃、一點的白點綴其間,那是杜鵑花或者紅楓,或者野薔薇,不經意間給你的就是“萬綠從中一點紅”的絕佳享受。

溪流或迂回於山腳,或潛行於岩坡,或漫溢於路面,或平緩而行,或跌宕而下。不同的地方因水的落差不同,因溪流的曲折流向角度不同,聲音也不同,時高時低,忽驟忽緩,或急或慢,或如泣如訴,或如嘶鳴,或如咆哮。看著那腳下輕靈的水流,我真的有一種想要赤腳徜徉其中的欲望,如果這是夏天那感覺該多舒心呀!從龍井村到溪中溪之間一共有九處步碇石,每一處都有十多塊,人踏躍其上,我覺得自己猶如一個高明的音樂大師踩到了琴鍵上,那潺潺悅耳的水聲就是那動人的樂曲。在第八處步碇石前,溪中橫著兩塊巨石,雨水中顯得光滑而有動感,猶如結伴而行溯溪而上兩條情侶魚,一前一後,一追一等,甚有情趣。此處溪灘相對開闊,呈三角地帶,中間是一片樹林,樹下有石桌石凳,有如桃花源。由此再過或者看兩座橋(因為已進入溪中溪酒家的範圍,你可以繼續順著溪邊走而不走橋),就到了第九處步碇石:一邊連著溪中溪酒家,一邊是個簡單的石架涼亭。當到了這裡,路已經不再是石鋪路,而是可以讓汽車暢行但使腳步乏味疲憊的柏油路。

"溪中溪"是九溪十八澗的中心點,是各路溪澗水流的聚彙處,也是“九溪煙樹”作為新杭州西湖十景的立碑之處。票價也只有2元,這在西湖新舊十景可以說都是“景”美價廉,超值的,可是游人並不多。因為走進去與在外面看都是一樣的美,甚至因為外面視角更大反而更好。面對的兩山,猶如披了綠紗的美人隱隱約約的雙乳,而山澗的垂下的細瀑就是那戴著的珍惜而飄靈的項鏈,而中間那個綠幽幽的水潭就是項鏈掛著的一塊碧淨溫潤的美玉,水潭裡的小島、孤舟則是玉上的圖案,猶如此時在我眼裡,“九溪煙樹”是一副綠美人的雨中朦朧寫意圖。走過一座玲瓏的拱形橋,沿著山邊石階棧道,盤折向上,可以跨越瀑布到達一個屹然的亭子。人在亭中,頓覺心曠神怡,賞心悅目:放眼看去,遠處山巒繚繞,青黛如煙,讓人產生浮雲游子意;近處細雨如絲,水氣蒸騰,使人心沉靜如水。

從九溪煙樹出來,在斜對面雞冠嶺拾階而上,據說山上有個望江亭。山路,雜花雜草叢生而且鋪滿了落葉,讓腳步甚是舒服。有些石階也已塌陷,長滿了草。路兩旁偶爾有一拉罐、可樂瓶等垃圾可以證明這裡曾有人來過,但同時那已經腐爛但卻保持著完整形狀的報紙又分明在告訴我:這裡好長時間也沒有人來了。在望江亭:由於我本身不夠高大,更多的我想是由於前面的樹長得高大而無人制止的原因,我沒有看到錢塘江,略覺遺憾。我感覺如果說九溪十八澗有點野,那麼這裡的荒蕪才是真正的野。

從望江亭下來,由九溪煙樹立碑處向下走一段路,一片楓楊樹林附近,路邊有一“林海亭”,上面一副對聯亭柱上一副楹聯,上聯是:“小住為佳,且吃了趙州茶去”;下聯為“曰歸可緩,試同歌陌上花來”,既有禪理,又有典故,頗讓人回味。在林海亭略呆了一會,我沒有繼續順溪而下。一方面以前我來過,我認為下游的路已經平坦開闊,沒有了山溪的味道;另一方面因為我已經知道:其實九溪與十八澗是兩個源頭的兩段, 其中,九溪的水源自楊梅嶺,沿途彙合了青灣、宏法、唐家、小康、佛石、百丈、諸頭、方家等9個山塢的溪流; "十八澗"源於龍井山,於詩人嶼、孫文隴、雞冠壟之間穿林繞麓彙合了無數細流而成澗。在“溪中溪” 九溪與十八澗兩者相會,並由此合二為一曲曲折折流入錢塘江。九溪十八澗整個平面好像一個飄逸的小寫“ Y”字。許多人只是走了其中的九溪或者十八澗,我剛才走過的就是十八澗。我深知景色是不可以以偏蓋全的,我永遠不願做一個那些在旅游中求快而丟了一半的游客,那樣我覺得就像瞎子摸像。因此,雖然此時天色已晚,可是我還是選擇了溯源而上九溪。

九溪與十八澗明顯的不同,山更為濃郁,山谷更為狹仄,一路重巒疊嶂;水更為清澈,也更為纖細,經常只聞水聲而不見溪流;樹也更為參天,老樹交柯,深邃陰翳,因此在雨中,路給人的感覺也更為的幽深而恬靜。山腳下也不時有石壁、小的懸崖迎面而來,如天然的山家屏風,又如掛在路邊的塗滿顏料的油畫布。我想,如果在一般人多的景點,那一定刻滿了所謂聞人的墨寶了。我感覺“九溪十八澗”真的是很美,而且是一種純自然之美。如果以女人比喻九溪十八澗:從年齡上,她當是青純的處子,而不是雍容的貴婦;從身份上看,她當是質樸自然的農家女,而不是驚艷逼人的都市模特;從性格上看,她當是婉約的江南閨秀,而不是豪爽的塞北巾幗。俞樾將九溪十八澗稱之為“西湖最勝處”而鐘情有加,真的一點不過分。據說,1921杭州著名事業家都錦生就是以“九溪十八澗”為主題創造了我國第一幅黑白風景織錦,如今杭州織錦已成為“東方藝術之花”。“花在靜處能持久”,我想作為風景也是“景在偏處方自然”吧!目前九溪十八澗的來的人雖然相對少,但是美是永遠藏不住的。因此,只是人們所要做的、所需做的應當是:不要在發現美、欣賞美的同時,不要破壞了美,改變了美的本色。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從下龍井到九溪口3公裡一帶是層次分明、十分齊全的冰川遺跡,“兩山懸似削,相讓一溪流;白石幾回度,青山到處留。”正是因為這裡遠古曾是是一處儲冰的盤谷,承受了大量冰雪,才後來造成了現在九溪十八澗的險峻地形。我想:面對眼前如此郁郁蔥蔥的雨中綠色,游客中有幾人能意識到數萬年前這裡曾冰雪茫茫覆蓋呢?雖然山石無言,但是它沒有掩蓋它的傷痕,永遠以它的記憶在無聲的向路人講述著它昨天的故事,只是有的人讀得懂,有的人讀不懂而已。因此,自然的山水中其實是永遠不需要強加其上的、人為的語言斧鑿之痕的,我想這也許就是滄海巨變物是而人非吧!

"重重疊疊山,曲曲環環路,丁丁東東泉,高高下下樹。”清末學者俞樾的四句詩,一百年多來一直被認為是九溪十八澗的絕妙寫照,一直被作為是九溪十八澗的最佳描述。可是,我覺得這遠遠不足以形容這雨中的九溪十八澗,我想還須有:“深深淺淺綠,星星點點花,迷迷漫漫雲,稀稀落落人,浮浮沉沉心”,因為九溪十八澗給人絕不僅是景色的靜止與延伸,而且也是一種心靈感覺的變化與躍動,而且如此恰好連成九句,句中形容詞成雙重疊,與九溪十八澗自然名稱結構、一脈相承若出一轍,息息對應,可謂天成。

"重重疊疊山,曲曲環環路,丁丁東東泉,高高下下樹。深深淺淺綠,星星點點花,迷迷漫漫雲,稀稀落落人,浮浮沉沉心”,我沉吟著前人已寫的、我揣摩著自己正想的,我感覺隨著峰回路轉,我覺得好像作了個真正的自然浴,從身體與心靈上同時洗了個徹徹底底的桑拿,讓久居城市的喧囂連日所造成的沉悶壓抑與種種不快蕩然無存。回眸回想自己白天在雨中九溪十八澗的體驗,我暗自慶幸我今天的衝動,也感謝今天的天氣,雨不大不小,恰到好處,雨大了,人難於行走;雨小了,景色不致若此!

《張春耘200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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