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花蕾

作者: bbyanzi

導讀醒不來 醒來依然沒有未來 醒來我還是發呆 (1)莫。 我在暗夜醒來,恍惚聽見孩童啜泣的聲音,若斷若續,似遠猶近。 我想是夢吧。或是宿醉的幻覺。人生苦短,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可是孩童的啜泣不曾停歇。越發真切。然後我分明聽見那聲呼喊,“外婆!” 是的。有人在低喚她的外婆。小女孩的呢喃。迷茫驚惶。我卻雙眼緊閉無能為力。十六人逼仄� ...

醒不來

醒來依然沒有未來

醒來我還是發呆


(1)莫。

我在暗夜醒來,恍惚聽見孩童啜泣的聲音,若斷若續,似遠猶近。

我想是夢吧。或是宿醉的幻覺。人生苦短,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可是孩童的啜泣不曾停歇。越發真切。然後我分明聽見那聲呼喊,“外婆!”

是的。有人在低喚她的外婆。小女孩的呢喃。迷茫驚惶。我卻雙眼緊閉無能為力。十六人逼仄混宿一室的紐約時代廣場青年旅館。什麼鳥人都有。FREAK SHOW!

夜如何其夜未央。淚濕青衫夢一場。我收拾妥當辦好退房推門而去。街道空寂地鐵破落寒意凜冽人心沉莫。

(2)維。

我在正午醒來,懶得動。反正赤道留不住雪花,反正眼淚融不化細沙。

雖然是八月盛夏韶華。

雖然這間紐約繁華鬧市的青年旅館擠滿了游戲人間的各路神仙。

雖然我五官端正,口袋余錢,四肢康健,父母齊全。

可我就是,不想醒來。醒來,你還是不在。我還是發呆。

有兩個孔武有力的北歐男坐在別人的床沿穿他們風塵僕僕的鞋問我要不要結伴逛街。我蓬頭亂發一笑拒絕。有三個精力充沛的韓國女在我眼前攀上爬下聒噪喧嘩露出高麗棒子的彪悍大腿和惹火上圍。還有個憑一張環球機票走天涯的英國姑娘,裹著旅館破舊可疑的大浴巾去洗澡,地上隨意撒滿了她的護照唇膏小內褲大錢包。

我閉上眼。維願長醉不願面對。

(3)蕾。

我他媽根本沒睡。徹夜,通宵。

我去四十四街看百老彙經典“歌劇魅影”。此前我只知夜半歌聲。其實懂或不懂都無所謂。藝術,在我眼裡只是一個假惺惺的金玉其外。如果激不起我的共鳴,我就對它嗤之以鼻。所謂高雅的審美情趣是基因注定教化不來的。帕瓦洛蒂一出場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台;而“LOST”我可以連看五季跌宕起伏不眠不休。

我沒有想到我會在百老彙的千人大劇院裡在男主角震撼人心的悲嗆歌聲中淚流滿面。我不需要明白他唱的是什麼。此時我與他共鳴。問世間情為何物。仿佛它赤手空拳就足以讓鋼盔鐵甲的你一敗塗地。

我用今晚明晚後晚的房費換了這張歌劇魅影的半價票。木子美曾在她的博客裡說當年讀中大哲學系時為了蹭熱水澡到處找有房男人借宿。我暗嘆資本主義還是有一定優越性的,遍地24小時快餐連鎖店老衲就無需拄杖無時夜叩門了。於是我就在曼哈頓的清涼夜色中肆意穿行。時代廣場有幅巨大的LEVI’S牛仔褲燈箱廣告:“This country was not built by men in suits!”這個國家不是由西裝革履的人搭建起來的。有率性路人用熒光筆潦草回擊:“But they did finance it!”是的不穿牛仔褲穿貂皮大氅的他們卻是這個國家的經濟基礎。

我沒有經濟基礎。也搭建不出上層建築。我穿了條淡淡粉紅層層薄紗的連衣裙,衣錦夜行。當我的手不經意觸碰到裙擺的那圈蕾絲邊,我就會,笑得很甜。

天黑黑刷白了發 緊握著火把 我對自己說

我不害怕

我很愛他


(1)莫。

她說,我要生個兒子,叫沉默。有通假有同音,把我倆的姓全包括了。我說,那生女兒呢。她說,我就喜歡沉默,我只喜歡沉默,我注定要生沉默。

她說話的時候毫不思索。她嬉笑的神情電光閃爍。每周一大操場升旗禮我默默盯著她側臉的輪廓,那麼纖細單薄的女生,你絕對想像不到她的壞脾氣能排山倒海讓所有人手足無措。

回家的路要經過大片的鄉間稻田。我騎著單車在她身邊穿來繞過,她若無其事只跟同伴鬥嘴不理我。裙兒輕飛染紅天邊。一切美得無話說。

我們都以為畢業遙遙無期。可是一場宿醉就各分東西。我們都以為記熟了她家的電話,摸鏽了他家的門牌號碼,世事就再無變化。

我知道,這個愛說愛笑愛胡鬧的女孩只屬於天涯。於是我,一言不發。

(2)維。

那夜夢見我的外婆。

我多希望不是夢。我多希望醒不來。

小時候我喜歡發燒。因為可以賴在床上,可以不上學。我的外婆會坐在我的小床邊,戴著她的老花鏡,捧一本我偷偷帶回家的古龍武俠小說。她看書的時候有個習慣,非要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出聲來。只要我的小手能攥到她的衣角,就無懼窗外風雨飄搖。

我多希望我是那個采蘑菇的小姑娘。在雲深不知處有間小屋。紅牆綠瓦白柵欄,流不盡的溪水開不完的花。每天我挎著小竹籃蹦蹦跳跳的出發,我的外婆總是笑眯眯的站在炊煙下等我回家。

可是午夜夢回我發覺這世上我最愛的人已不在身邊。從此我戴上冰冷面具,

不再相信這世上還有柔軟童話。

(3)蕾。

我喜歡所有未知而開闊的東西。LOST裡面讓JACK逃避現世執迷不返的南太平洋。李商隱筆下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的夜空。連綿沙漠,寂寞荒原。以及沉默寬容的男人的心。

那個年代的小學生還上書法課。上完課大家一起去溪邊洗毛筆。我把濕嗒嗒的毛筆輕輕一甩,他的雪白襯衫頓時墨跡斑斑。促狹之舉我卻忍俊不禁。我知道他不會生氣。他從來不生我氣。他只要我開心。

我一直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貌似柔若無骨的我其實內核堅硬。我也不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無限忍耐是因為深愛,還是無奈。我從不對自己的任何抉擇後悔或質疑。可為什麼我尚未老去,就沉淪回憶。




天涯海角心血來潮

我說你好你說打擾

不晚不早來得正好


(1)莫。

320 TIMES SQUARE HOSTEL。

我又回到這裡。千裡之外究竟為誰而來?

二十五年前我遇見一朵任性的花。十年前她一意孤行遠走天涯。二十五天前我猶豫著寄給她那張深紅燙金的囍帖。十天前我收到她寄來的賀卡,裡面夾著她的照片,站在這家青年旅館的門前,剪了一頭睡不醒的執著短發。

我用24小時做了一個決定。去紐約見她一面。

與愛情無關。這是我的宿願。

人生若只如初見。

(2)維。

男人遞來打火機。我略微點頭表示感謝。之後便各自抽煙各自沉默。直至晚霞褪去,消逝天邊。

他進進出出這間魚龍混雜人滿為患的青年客棧。前台那個八卦亞裔男神秘兮兮的告訴我,他在等一個姑娘。然後我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星眸笑靨,漆黑短發。

因為。這是我幫她拍下的照片。

那天,她正好從門前經過。

我還記得她裙擺柔軟的蕾絲邊。

(3)蕾。

我總喜歡穿這條粉紅薄紗的裙子。我總喜歡心血來潮沿路找人幫我拍照。我總喜歡神情倦怠沉默不語的男人或女孩,我總相信他們內心其實柔軟壯闊。

我沒有問起她的名字。她有她寂寞,我不想打擾。可是我實在是喜歡她指尖隨意輕按然後不動聲色幫我拍的這張照片。她捕捉到某個恍惚瞬間,抹去時光,回到年少。

我告訴她我這就要出發,去下一個未知的天涯。我告訴她我會把這張照片寄給一個男人。他離我千裡之外。沉默年代,我們不該,太遙遠相愛。

他的婚期將在5月11號。



和你左手的無名指

讓我相信

還有

感情這回事


莫。

維。

蕾。

我決定等到她。我不知是否終將等到她。我的新娘,還在等著我回家。

我想告訴他。我是否應該告訴他。他心中的花,漂泊天涯。

我愛他。我不夠愛他。他擁有平淡幸福,我擁有剎那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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