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流浪者俱樂部出發——英格蘭東南西北之旅

作者: 攜陽

導讀從流浪者俱樂部出發 ——英格蘭東南西北之旅 選取“從流浪者俱樂部出發”作為題目,首先是因為在英格蘭旅居的日子恰巧住在流浪者足球俱樂部(Bolton Wanderer)附近的住宅小區,在空間位置上,流浪者俱樂部成為了每次出發的起點和終點。 選擇“流浪”來修飾題目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這段時期出游的方式稍稍兌現了少年時代流浪的夢想。這是一段相對自由的時光,遠� ...

從流浪者俱樂部出發

——英格蘭東南西北之旅

選取“從流浪者俱樂部出發”作為題目,首先是因為在英格蘭旅居的日子恰巧住在流浪者足球俱樂部(Bolton Wanderer)附近的住宅小區,在空間位置上,流浪者俱樂部成為了每次出發的起點和終點。

選擇“流浪”來修飾題目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這段時期出游的方式稍稍兌現了少年時代流浪的夢想。這是一段相對自由的時光,遠離了各種各樣所謂的重要任務,遠離了形形色色的競逐,遠離了條條框框的約束,時間可以隨心所欲地安排,行程可以隨遇而安地更改。可以在某個天晴氣爽的清晨,乘坐廉價而舒適的的MEGA班車,向著心儀已久、大名鼎鼎的劍橋、牛津出發;或者,在某個雨過天晴的午後,隨手拿起行囊,匆匆去到火車站的月台,跳上剛剛到來的一班列車,在列車所經過的目的地中挑名字很特別的一站下車,如名字很長的莎士比亞故鄉Stratford-upon-Avon,名字意思是黑色池塘實際卻在蔚藍海邊的Blackpool;又或者,在某個淡陽西下的黃昏,把冰箱中儲存的面包香腸牛奶統統扔到車上,星夜兼程開往某個突然很想去的地方:以為和Scarbrough Fair 有點淵源的 Scarbrough小鎮, 聽起來就很遙遠的康爾沃半島Land’s end. 這段時期的出游,不需要精心地挑選時間、天氣、方式和目的地,只要有了出發的衝動、上路的心情,“流浪”就開始了。

但英格蘭顯然不是一個適合真正流浪的地方,13萬平方公裡的版圖,比中國大部分省都還略小。英格蘭位於大不列顛島的南部,西邊還被威爾士挖去了一塊。有趣的是中文裡常說的英倫三島似乎誰也說不清是哪三島。英國從地理空間上看只有兩島:大不列顛島和愛爾蘭島。從行政區劃上看應該是四部分:位於大不列顛島的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和位於愛爾蘭島的北愛爾蘭。比較靠譜的說法一種說是英倫三島指的就是位於大不列顛島的三個區劃,但由於民國年間國人對世界地理認識有限,以為那是三個島。另一種說是England,Scotland和North Ireland被國人想當然認為是三個Island了,沒有land的Wales就被忽略或歸於其中一島了。版圖小不適合流浪,卻方便出行,從流浪者俱樂部出發,往英格蘭最遠的地方無論是自駕或坐火車都不會超過8小時,所以可以經常地出發、出發、再出發。


向東,向“青草更青處”的劍橋

流浪需要合適的交通工具。在英國,搭乘MEGA巴士是一種不錯的出行方式。MEGA是一家以低成本、網絡化經營為特點的公共巴士服務公司,乘客只可以在網上訂購車票,車票價格是變動的。第一次去劍橋是經牛津中轉的,提前兩個多星期訂的票,一張票才花了1.5鎊,到出發前一天上網看價格都變成15鎊了。而且MEGA巴士除了在倫敦有個像樣的車站外,在其它大部分城市都是站在路邊等候上車的,上車憑證是訂票時MEGA公司回復確認的一長串代碼,代碼可以是手機短信回復的,也可以就從訂票網頁上抄下在一張破紙片上,從一開始就簡單隨意上路,拋棄物欲奢華,很符合流浪的精神。

走進劍橋小鎮,才明白志摩為什麼要輕輕的來了。培養出了數十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的劍橋大學三十多個學院遍布於劍橋鎮的劍河兩岸,學院往往沒有高大圍牆,也沒有顯赫的校門,古典雅致的校園與質樸秀麗的小鎮融為一體,分不清校園內外。貌似尋常巷陌的地方,卻可能曾經通向過諾貝爾獎的舞台、孕育過帶動社會深刻變革的創意。劍河河畔的一棵小樹,可能就是當年引發牛頓思考萬有引力定律的那棵蘋果樹的百年輪回;學院草坪中的一群小螞蟻,可能承傳著它們曾為達爾文研究生命演進作出過重大貢獻的祖先血脈;即便是街頭喧鬧的小集市,也可能是凱恩斯駐足觀察悟透出現代西方經濟學基本原理的啟蒙地。在這樣一個地方行走,只敢把腳步放輕再放輕,怕驚動了地下深處仍在思考著的神靈。

在劍橋大學眾多學院中,國王學院是不能不看的。國王學院是五百多年前由英國國王亨利六世創立,最初創立時只招收來自伊頓公學的學生。關於伊頓公學,滑鐵盧戰役中打敗了拿破侖的威靈頓將軍說過一句甚為經典的話:“滑鐵盧戰場的勝利,是伊頓公學操場上就決定了的勝利。”這位將軍率領的精銳部隊是由伊頓公學畢業士官生為主力組成的,所以有資格作出如是評價。國王學院收的都是如此了得的學生,校園建築當然也不同凡響,國王親自規劃了國王學院的整個布局,但是後來只有禮拜堂按照國王的規劃建成,成為了今日劍橋鎮的標志。每年聖誕夜在禮拜堂舉行的彌撒音樂會,通過BBC向全英國廣播,其地位相當於中國的春晚。無論旅游或流浪,到心儀日久的地方體驗那些早已在聲像媒體中熟悉的場面都是一種渴望和滿足。走進國王學院的禮拜堂,細讀禮拜堂四周彩色玻璃窗上刻著的聖經故事圖畫,端詳牧師聲音極具穿透力的禱告聲曾經盤旋回蕩的高高扇形拱頂,坐到後庭的長椅上發發呆,期望等到夜幕降臨BBC直播的彌撒音樂真的會開始。那一定會是一個特別溫暖的夜晚:當巨大的17世紀管風琴箱響起,當唱詩班水晶般透亮的男童音顫動出天籟之聲,塵封的幾根心弦被輕輕撥動,閃耀的燭光中,一幅幅因時光飄過而模糊的童真時代畫面暖暖重溫,一襲襲因忙碌而無暇感動的感動柔柔補上,一個個因山重水隔而疏遠的面孔緩緩閃過,最漂泊的心都會被安頓下來。

劍橋大學最古老的是國王學院,但規模最大、成就最輝煌的卻是是三一學院,即徐志摩筆下的“三清學院”。三一學院取意於聖經,聖經說上帝以神父,神子和神靈三種形態而存在,是三位一體(trinity)。湊巧的是400多年的歷史中,三一學院走出了31位諾貝爾獎獲得者,該是上帝顯靈了。三一學院獨特的不僅是名字,校門口也是與眾不同,學院門樓正上方刻著學院創建者亨利八世的雕像,但威風凜凜的亨利八世手中握的卻是一截破椅子腳,校園簡介小冊子說亨利八世原本手中握著的是權杖,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學生作惡劇把權杖偷換成了椅子腳,校方曾重做權杖,但後來又被偷換了,反復數回,校方干脆就不換了,讓那半截椅子腿保留在學校門口最顯眼的位置,成為學院自由兼容精神的像征。學院裡面是一個個方庭,方庭四周是古舊的建築,磚牆瓦窗彌散著歷史與學術的氣息,中間是綠茸茸的草坪,生機盎然,厚重但不壓抑,活力而不浮躁。學院內最著名的建築是盧恩圖書館,圖書館頂部有四座雕像,分別代表學院初建時的四門最基礎學科:神學、法律、物理和數學。不知道這個年代還有沒有學生研讀神學,在如斯環境中,在圖書館捧本厚厚的神學呆在一個角落裡思辨人與神的起源和歸宿,可能會很有思想回家的感覺,不用再去流浪尋找精神家園了。

三一學院旁邊是聖·約翰學院。劍河從聖·約翰學院中間流過,連接兩部分校區的是很有說法的嘆息橋。從外形看,這條橋該是威尼斯嘆息橋的翻版,威尼斯嘆息橋是通往監獄的,當囚犯經過那座橋時,都會觸景生情,為自己的犯過的錯、為茫茫前途嘆息。聖·約翰學院仿制嘆息橋,普遍說法是因為學院考試很嚴格,所以建造嘆息橋,以此來警示學生不可懈怠,以免考試通不過來到這裡嘆息追悔。站在嘆息橋,面對美麗劍河,對於沒能成為其學生的匆匆過客,嘆息的恐怕遠不止於一場考試了。

劍橋是個學術重鎮,學術需要生活的滋潤,所以劍橋更是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市井小鎮。劍河兩岸分布著情調各異的酒吧茶室,隨便找家進去喝喝下午茶,借機參與下劍橋人的閑聊,說不定就參與了某個若干年後的偉大發現或某本傳世巨著的第一撮火花撞擊,據說DNA雙螺旋結構就是兩位劍橋人在Eagle酒吧喝著啤酒、吃著點心,在閑聊中碰撞出靈感的。學術更需要浪漫元素的激勵。走進漾溢著浪漫情調的巧克力店,店主吹噓:看過維基百科對劍橋的介紹了嗎?上面是不是記錄著有位希腊文教授抱怨劍橋的酒喝起來像醋、啤酒更糟糕、卻贊揚說劍橋的女人Nice to kiss?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劍橋女人愛吃我們的巧克力,甜!

學生是劍橋最重要的元素。有一次是暑假去的劍橋,學生大部分都離開了,見不到三五成群、意氣風發的學生,劍橋一下顯得蒼老了許多。百年前的劍橋學生是要穿學袍的,一襲長袍飄飄,在校園裡莊重整齊,走在街上則成了身份的像征。劍橋的“鎮袍之爭”(Town-Gown Rivalry)由來已久,“鎮”是指地方政府和鎮民,“袍”就是穿著學袍的劍橋師生。店大尚且欺客,劍橋大學在劍橋鎮舉足輕重,當然會耍耍特權了,太過分了主人們當然也會有意見,所以爭執延續到今天也沒有結束,只是爭的內容和方式有所改變。現在的劍橋師生只在一些正式場合才穿學袍,但小鎮街上仍然可以看到幾家專門定制學袍的店鋪。學袍都是黑色,看不出有什麼區別來,但店員介紹說學袍體系相當復雜,袍子和袖子越長,學位和身份便越高。如來參加短期交流的訪問學者,只能穿剛及腰的短款學袍;本科生的學袍一般不過膝;研究生的袍子就超過膝蓋,而且按學位等級逐漸加長。今天的劍橋學生雖然不穿學袍了,但從言行神態、舉手投足間還是很容易看出他們與當地居民或游客的區別來。在名校呆久了,受熏陶的不僅僅是學術,還有名校幾百年沉積下來的泱泱風範:自信而不張揚,歷練而不世故,脫穎而不嘩眾。路過凱瑟琳學院門口見到海報說一場慈善器樂音樂會正要上演,花兩鎊買了門票進去觀看,表演的是一支學生樂隊,無法判斷演奏的水准,但光看音樂會的組織、音樂指揮的風範和樂隊成員的舉止神態就很不俗。這場音樂會觀眾是沒有固定座位的,可以隨意坐在或躺在草坪上邊吃著組織者提供的草莓邊聽音樂。聽完之後感覺就倆字:陽光!音樂會聽到的不僅是音樂,還像聽到了陽光碰撞聲音。

劍河撐杆(punting)是最富有劍橋特色的旅游項目,用竹竿撐著小船帶游客游覽劍河的不少是劍橋學生。乘著小船在劍河漫游,兩岸是菁菁校園,河上有很多連接著校園前後院的橋,撐杆人的話題也多離不開橋。劍橋學生最引以為豪的是那座著名的木質結構數學橋,傳說它精妙運用數學原理設計,整條橋沒有使用一顆釘子,後來有一位滿懷好奇心的學生把它拆了想看個究竟,結果沒看出個道道來,無法將橋復原,所以現在的數學橋是用釘子給釘上的。劍橋人在講述這段歷史時,炫耀的不僅僅是數學橋的精妙,更為津津樂道是他們那位學長的無畏探索,探索的失敗和遺憾似乎是一份更大的榮耀。徐志摩的《再別康橋》顯然是指整個劍橋鎮或劍橋校園而不是指劍河上的哪一條橋,但為了迎合一下中國游客,撐杆的劍橋學生也會國王學院後院河段朗誦英文版的“撐一支長蒿,向青草更青處漫溯”,說“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就是徐先生在國王學院的柳樹下寫成的。那次恰好見到有位中國仁兄被撩撥得詩興大發,接過竹竿親自來撐杆吟詩,不料竹竿插到劍河河底的石縫中一下沒拔出來,可能是還陶醉在詩意中反應遲鈍了點,沒來得及及時放手,結果船走了,人卻隨竹竿掉到河裡去了。不過,劍河真的太美麗,掉下去了正好體驗一番“我甘心做一條水草!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夢醒了爬上岸,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帶走一身劍橋弱水。


向南,向“陸地的盡頭”康沃爾半島

向南,選擇康沃爾半島作為目的地,是因為偶然在地圖上看到了半島末端一個叫Land’s end(陸地盡頭,音譯蘭茲角)的地方。對於有過或有著流浪想法的人,這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目的地。

“EDEN PROJECT”(伊甸園項目)是英國人新千年在康沃爾半島搞的園林項目,號稱世界第八奇跡。伊甸園主體建築是個建在廢棄礦坑上的巨大透明溫室,裡面種植了數以萬計、來自世界各地的植物,從熱帶雨林到地中海柑橘林,從英格蘭花草到印第安山地黍類。一走到伊甸園入口的平台,就看到7個巨大的氣泡覆蓋在植物花草之間,場面卻似曾相識,事後查證原來 007電影《不日而亡》(Die Another Day)曾在這裡取景。7個大氣泡其實是兩個大溫室,一個是雨林生物群,一個是地中海生物群。去康沃爾半島的時候是四月底,天氣還很冷,但一走進雨林生物群館,立即感覺到一陣溫暖潮濕的霧氣撲面而來,走在因地制宜仿制的瀑布溪流、山徑水田中,周邊盡是香蕉、咖啡和許許多多叫不上名字的樹木草蕨,陽光從大氣泡的透明屋頂照進來,以為真的是置身熱帶雨林了。來到地中海生物群館,色彩變得鮮艷,香草等植物散發出怡人的氣味。但最壯觀的還是大氣泡之外的露天花園,一片花的海洋,把一座滿目瘡痍的礦山裝點的如此多嬌,英國人的想像力算夠豐富了。有英國人說人類的第一個園林是天堂裡的伊甸園,而侍花弄草的園藝工作之所以高尚純潔,是因為人類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為上帝收拾伊甸園的花花草草。順著花間一條小路走去,還看到了亞當和夏娃像。鐵皮亞不遠處的山坡上勞作,夏娃身上覆滿草皮,半跪在草地上,似是在等候亞當歸來。可能英國人心中的伊甸園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茂盛花草,簡單生活,純純愛意。

康沃爾半島之旅安營扎寨在聖艾夫斯小鎮,住的是caravan(汽車旅館)。Caravan其實就是一間像集裝箱改造的房子,裡面間隔成幾間小房間,可以住五六個人,還有個廚房和客廳,特適合小團體出游。英國的caravan價錢比較便宜,一般也就每天每人十幾二十鎊的,而且可以在超市買菜回來做飯,既省錢又有團隊氣氛。Caravan很可能是起源於流浪者的那種大篷車,就像印度電影裡吉普賽人用的那種,只不過是功能被優化了,舒適度提高了。現代人總是葉公好龍,向往漂泊流浪的自由生活,卻又經受不了顛沛流離的艱辛,所以創造出Caravan來滿足一下流浪的需要卻又免卻艱辛。聖艾夫斯是個海濱小鎮,從caravan客廳的窗口往外看就可以看到海灘、海水和海鳥。小鎮只有兩三條狹窄的小街,卻有不少藝術品店鋪,據說自十九世紀以來,以捕捉沙丁魚為主產業的聖艾夫斯就吸引了很多專業和業余的藝術家來開設工作室,不知道是因為小鎮旖旎的海邊風光有助於激發創造靈感,或是藝術家需要這偏僻一角守住心靈的寂寞也守住藝術的境界。小鎮晚上沒有什麼娛樂,卻有一項有趣的節目:聽鬼靈故事。晚上八點,在小鎮碼頭一角,交上5鎊,就可以跟隨一位巫師打扮的老人在小鎮轉悠,然後停在某些建築物或黑暗角落聽老人講鬼靈故事。老人拿根法杖挑著盞汽燈,在黑暗中故意壓低聲音制造出恐怖氣氛,聽故事的邊聽邊不時回頭看看是不是有鬼靈從身後出現,感覺就像兒時晚上在鄉村聽老人講鬼古。

蘭茲角位於康沃爾半島的頂端,從聖艾夫斯小鎮去有一個來小時的車程,一路經過所見盡是田野、草地、羊群和農莊,還有半島特有的漫山紫紅的石楠花。《蝴蝶夢》的故事就發生在康沃爾半島,而今天的康沃爾半島依然和夢境一般。據說名作家勞倫斯的故居就在這一段路上,當年勞倫斯史詩般巨著《虹》因有反戰傾向而被以有傷風化之罪名受禁制,事業經濟潦倒,只能從倫敦遷移到生活成本較低的康沃爾鄉村居住。有關勞倫斯的傳記說勞倫斯認為這塊寂靜偏僻的荒野處女地很像伊甸園,生活在這裡很有通靈的感覺。勞倫斯和他心愛的女人在這裡過著至情至性的生活,還寫出了一本號稱探索現代人方寸乾坤的長篇名著《戀愛中的女人》。蘭茲角三面臨海,灰白色的懸崖陡崖屹立在蔚藍的大西洋中,驚濤拍岸,亂石穿空,海鳥翱翔。蘭茲角靠海的地方有間小房子,外牆上寫著“the first &last house”(第一間和最後一間房屋)。不遠處還有個白色木牌,上面寫著:“距離紐約3147英裡,距離你的家鄉?”。交點錢就會有人幫計算出把空格填上。作為一個四周都是海岸線的島國,蘭茲角的風景在英國並沒有太多的特殊性,但英國人選擇這個角落命名為Land’s end卻是有說法的。陸地的盡頭並不一定就是路的盡頭,還可能是遠航的啟航點。近400年前,一百多名英國清教徒乘坐“五月花”號帆船從這裡不遠的港口啟航,駛向美洲大陸,成為了美國最早的外來移民之一,而蘭茲角也成為了他們成就美國大夢想的起點。一般的旅者來到蘭茲角,吹夠了凜冽的海風看夠了海鳥就會往回走了。但如果是真的流浪到這裡,進退可能就費思量了。可能會被那塊木牌子的問號撩撥起鄉愁,走進“第一間和最後一間房屋”喝上兩口,一番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的感慨之後,打開地圖算算回家的距離、看看回家的路;也可能是注意力被小木牌標示的去紐約的距離所吸引,豪情湧起,只想背起行囊,撥開海上重重迷霧、追隨 “五月花”的航燈去乘風破浪。進或退,看似重大的決定有時卻只取決於轉念間的感受,是必然或偶然,是天意或人願,說不清。

去康沃爾期間剛好遇上一個叫Padstow的小鎮的 Obby Oss day 節慶。Obby Oss是hobby-horse的縮寫,大致可以稱為木馬節,據說是英國最古老的慶祝豐收的儀式,“五一”這天,人們為慶祝夏天來了莊稼開始加速生長、白天時間更長了而狂歡。走進Padstow的小鎮,狹窄的街道上擠滿了歡樂的人群,英國小鎮人口一般不多,熙熙攘攘的場面實屬罕見。可能是因為這天碰巧是bank holiday,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湊在一起或歌或舞,舉杯暢飲,雜耍游戲,場面就像中國廟會般熱鬧。英國的bank holiday字面上是看銀行假日,其實指的就是除周末休息日外的公眾假期。一年裡一般地區有八個銀行假日,北愛爾蘭地區多兩天。這天是英國的Early May Bank Holiday,不過Early May Bank Holiday不一定就是“五一”這天,而是五月的第一個星期一。上午十一點,狂歡節的高潮節目木馬巡游在喧鬧的音樂中開始,狂歡者分成藍紅兩隊從不同的街區出發,領隊舞動著一頂馬首圓形皮蓬走在隊伍前面,身後跟著身穿白衣、配帶紅色或藍色飾帶的樂隊穿街過巷,路上不斷有人加入狂歡隊伍一起歡歌狂舞,有些人頭上還戴著用風鈴草、勿忘我等當地盛產的時節花草扎成的花環,分外奪目。置身在一片歡樂的海洋中,禁不住也到街邊小店買條紅色飾帶扎在脖子上,跟隨紅隊一路歡鬧過去,路上遇著藍隊,有位佩戴藍色飾帶的狂歡者提出想交換飾帶,於是又換上藍色飾帶隨藍隊巡游而去。此時此地,歡樂是徹底而簡單的,仿佛真的回到刀耕火種時代遇上了大豐收。


向西,向甲殼蟲樂隊故鄉利物浦

利物浦是甲殼蟲樂隊的故鄉,游走在利物浦,就等於游走在甲殼蟲的歌聲中。走進坐落在亞伯特船塢旁邊的甲殼蟲紀念館,裡面是各種關於甲殼蟲樂隊的藏品和圖片,按時間順序展示著這支樂隊的誕生、成長和輝煌,從青澀到成熟、從默默無聞到風靡全球。紀念館最後是一間擺放著白色鋼琴的雪白房間,純淨而肅然,聽著背景音樂播放的列儂老歌《yellow submarine》、《image》……,在代表著那個年代的旋律中,關於甲殼蟲、關於那個年代、關於音樂的想像一點點地被激發。然後,在強大的好奇心牽引下,按著地圖的標示,去一個個甲殼蟲曾留下過足跡的地方看一看。去看《penny lane》中的penny lane,在巷口小矮牆不起眼的巷名標志牌旁照張相,去尋找歌中提到的銀行和理發店,路上偶爾遇到一兩位老人,也試圖懷疑下是不是歌中提到的那位美麗女護士或愛干淨的消防隊員。去看《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中的草莓田,其實那是一個孤兒院,估計列儂小時候常爬圍牆進去偷草莓,而當他長大後面臨重大困惑時,也正是這塊兒時的樂土給了他方向和力量。腳步在追隨甲殼蟲兒時的蹤跡,思想也踏著甲殼蟲音樂的節奏飄回了童年,嘗試著把常去捉迷藏的小巷、抓蟛蜞的河灘和愛喝酒也愛講故事的鄰家大叔填進甲殼蟲的旋律中。還萌發了回去兒時常去抓蝸牛的那塊菜地看看的衝動,說不定也會像列儂在草莓田一樣有所感悟。人面臨迷惘時往往會產生到遠方流浪的想法,卻忽略了不太遠卻被遺忘的那個曾經熟悉的場景,迷惘往往不是因為未來的不可知,而是忘記了生活的本源。看過甲殼蟲歌中的地方,再去馬修街看看甲殼蟲演出和生活的地方。馬修街“The Cavern club”(洞穴俱樂部)是甲殼蟲未成名時經常演出的地方,沒考證過唱《let it be》的時候他們成名了沒有,或許才華橫溢的甲殼蟲當年每晚在這裡貌似平靜地唱著“let it be,let it be……”,內心卻在經歷著叛逆與不安的躁動,渴望與堅持的煎熬,最終完成了驚鴻蛻變,把搖滾樂推向了顛峰,形成了現代西方文化史上的一次劃時代的革命。“The Cavern Club”對面是“The Cavern Pub”,甲殼蟲成員當年曾居住的地方,裡面擺放著樂隊使用過的用吉他、電子琴和打擊樂器,或許它們也在等待,等昔日的主人回來重新奏響熟悉的旋律。

在英國,club,pub和bar都可以算是酒吧類的娛樂場所。club傾向於夜總會,有樂隊和舞池,消費稍貴;pub源自public house,實際是給人喝酒交際的地方,有點像小迪廳,適合消費能力不強而活躍的年輕人;而bar原意就是賣酒的櫃台,當然就是以喝酒聊天為主的酒吧了,也叫清吧,除了喝酒一般還有棋牌、飛鏢和桌球等娛樂項目,上了年紀的顧客較多。英國人喜歡上酒吧,特別是周末,不少人喝完一家又一家,酒吧一般只收現金,英國人平時又一般不帶多少現金,所以周末酒吧街一景就是銀行櫃員機前長長的人龍,特別是在大冬天,外面很冷,喝得興高采烈的男男女女門卻衣著暴露地在寒風中排隊提款,讓人不得不驚嘆酒精的力量。英國稍為正規的酒吧都要求客人穿著端正,不允許穿運動鞋進去,當然要混進去也不是件難事,讓同伴纏著門衛說上幾句吸引開注意力就可以了,不過就算進去了也會覺得自己很異相,老擔心人家瞪著自己的鞋。在酒吧喝酒偶爾也會遇上酗酒鬧事的,曾見過酒後撒野的,酒吧報了警剛把酗酒者推到門口,警察就趕到了,英國城市街頭見到的警察不多,但反應速度卻奇快,看來蘇格蘭場名不虛傳。

利物浦是座充滿懷舊情調的城市。走出利物浦萊姆街火車站,迎面見到就是見證、像征著昔日輝煌的聖喬治大堂。聖喬治大堂是當年利物浦各種重要集會的場所,大堂正面的16根科林斯式圓柱、裡面巨大的的管風琴,讓人可以想像利物浦昔日的鼎盛。阿爾伯特碼頭是這個城市最有說服力的歷史見證者,昔日的繁華港口已經看不到如鯽的船只,用古老紅磚建成的港口庫房被改造成了餐館、藝術商店、甲殼蟲紀念館、海事博物館。觸摸著一塊塊歲月侵蝕的紅磚,走過一間間從不同角度述說著歷史的場館,歷史的脈絡逐漸變得清晰。數百年前,歐洲發現新大陸後,許多英國冒險家從這裡出發,帶著槍支火器去還在使用弓箭長矛的地方開疆拓土,用紡織品、玻璃器皿等廉價商品去和部落酋長交換黑奴,大不列顛因此而崛起,利物浦也因此而繁榮了。十九世紀蒸汽機的發明大大提高了海運效率,利物浦的航運更加繁忙了。泰坦尼克號所注冊歸屬的白星公司辦公大樓也就坐落在阿爾伯特碼頭的旁邊,走進碼頭裡的海事博物館,可以看到泰坦尼克的模型、一些救生衣和一些生還者告知親友事情經過的信件,或許包含了羅絲訴說她和傑克的故事的一封。利物浦的繁華在二戰期間發生了轉折,利物浦古舊市政廳牆壁上二戰期間德軍轟炸後留下的的黑色斑駁見證著戰爭對利物浦海運事業的打擊,又過了二十年,這回不是轟炸機,而是和平的天空下航空事業的迅速興起再一次打擊了利物浦的港口經濟,跨洲越洋海上客運逐漸式微,貨運份額也受到衝擊。再過了二十年,歐洲經濟一體化推動了英國的產業中心也逐漸向東移、向歐洲大陸靠攏,利物浦經濟進一步衰落。

利物浦是座博物館之城。據說在英國這裡的博物館數量僅次於倫敦。利物浦博物館是利物浦規模最大的綜合博物館,在裡面可以看到遠古時代的化石,工業文明進步的足跡,生命演進的歷程,宇宙星際的運行模擬,還有專門給孩子們體驗科學自然的體驗天地。印像最深刻的是博物館裡螞蟻窩和蜜蜂巢,螞蟻窩擺放在一個玻璃櫃內,可以直觀地看到蟻窩裡螞蟻的飲食起居,玻璃櫃頂部開放,一條粗大繩索把蟻窩連通到牆上,螞蟻戶可以通過繩索爬到牆外,完完全全一個真實的蟻窩。蜂巢的設計和蟻窩相似。英國的博物館業相當發達,為孩子們提供了良好的直觀獲取知識的場所,相對於間接從書本課堂獲得的知識,這種直觀的感知無疑會更深刻、跟牢固、更易於激發創造力。就像出遠門旅游一樣,一路所感悟的可能都是些書上早已寫著或長輩反復嘮叨的顯淺道理,但只有是切身感悟到道理的才會真正明白精髓、把握好分寸,自覺地踐行。 

利物浦是座充滿對立的城市:古老與時尚的風格對立、國教與天主教的教派對立、利物浦與埃弗頓或曼聯的足球德比之爭。利物浦大教堂和都會大教堂是利物浦兩座很搶眼的建築物,它們迥然不同的建築風格很好地演繹著對立。利物浦大教堂是英國國教教堂,整座建築由紅砂岩構築而成,據說,當年曾一度因紅砂岩供應不上而停工,是世界上最大的紅砂岩教堂。紅砂岩色彩與質感的沉穩、教堂內可容納4000人禮拜堂的大氣、教堂塔樓可以俯瞰整個利物浦的居高臨下,代表著主流和傳統。都會大教堂是天主教教堂,天主教在英格蘭一座銀灰色的外觀主體是圓錐形,頂上有一個圓柱形的塔樓,像一座科技中心之類的建築物而不像教堂。走進教堂,禮拜堂上方彩色玻璃色彩斑斕,陽光照進來像夜總會裡的霓虹燈。與紅砂岩大教堂相比,都會大教堂裡裡外外都顯得反傳統、非主流。拋開兩者教義上的區別,單就建築物而言,在紅砂岩大教堂感受到的是宗教神秘力量的震懾,而在都會大教堂感受到的則是這種力量帶來的釋然。

利物浦的足球德比由來已久,六十年代利物浦足球橫掃歐洲,本世紀以來卻被曼聯搶盡風頭。但如果有機會去利物浦的主場去看一看,看一看在球員們進場或退場時、在主隊領先、落後或是平局僵持時,全場的紅魔球迷始終不停地激昂地唱著利物浦隊歌的場面,觀眾席上一片紅色的海洋,球場上空久久此起彼伏地回蕩著《You’ll Never Walk Alone》的旋律,誰都不會懷疑,利物浦足球終會再度橫掃歐洲。利物浦隊歌唱的不僅是利物浦足球,唱的也是這座城市。利物浦就像一位歷盡繁華與衰敗轉變的成熟勇者,不徒眷戀追惜昔日的繁榮,不消極萎靡於轉變中的挫敗,風雨中依然滿懷希望,依然堅信永遠不會獨行,昂首前行。近年來,利物浦較成功地實現了產業轉型,文化旅游業和教育產業成了兩大新支柱,還被評為2008年度歐洲文化之都,相信這座有著輝煌歷史的城市一定會重放出耀眼的光芒。


向北,向牛羊肥美的湖區

湖區被認為是英格蘭最美麗的地方,是美國國家地理雜志評出來的“一生中最值得去的50個地方”之一。但對湖區的第一印像卻是“牛羊肥美”。第一次去湖區是坐火車去的,那天早上起來突然很想去湖區看看,匆匆忙忙就直奔火車站了,來到售票窗口說要買去lake district的車票,賣票的說那可是個big area,你到底要去哪一站?接著在列車站點表上指出了一串站名。由於沒做功課一時沒了主意,看到有個Oxenholme站,從字面看oxen是公牛的復數,holme是湖泊河流旁邊的陸地,於是挑了這個看上去就是牛羊成群、水草茂盛、充滿田園氣息的地方。在火車上和旁人交談,才知道去湖區旅游一般是去windermere,mere在當地就是湖的意思,湖區兩個很美的地方windermere, Grasmere意譯就是風之湖,草之湖。後來去了windermere,離開時在車站旁邊的超市買了一盒湖區羊肉粒(diced lamb),回去簡單烹調後發覺格外美味,於是徹底認為不管湖區有多美麗,但首先是一個牛羊肥美的地方。

在英國乘坐火車旅游很方便。英國鐵路網很發達,大城小鎮都有火車站,火車班次較多,且除了上班高峰期車票一般不限班次。不想動腦且不缺錢的可以買張通票,隨便想去哪就去哪,有時間又想省錢就提前在網上訂票,說不定標准票價三四十鎊的車票花幾鎊就可以買到。如果是當天來回的買雙程票劃算很多,只比單程票貴一點點,但如果不是當天回程的則未必,有些優惠只提供給單程票,所以兩張單程可能會更劃算。英國鐵路有多種優惠卡。較常見的一種是young person railcard,專門為16至25歲青年人提供折扣的鐵路卡,一次性花26鎊辦卡,就可以享受一年購買火車票6.7折的優惠,如果是英國全日制學校的學生,即使超齡也可以辦理。另一種較常見的是Family & Friends Railcard(家庭親友卡),價格是24鎊,持卡人是兩名成年人,使用條件是持卡人必須是帶小孩出游,即至少購買一張兒童票以上,成人票是6.7折,兒童票本來是半票,持有家庭卡的再打4折,即相當於成年人的2折,一張卡最多可以給四位成年人和四位小孩打折,雖然名義上是家庭卡,但並不限於家庭成員,此卡對小孩多的家庭最劃算,父母帶上三個小孩的車票打折後比沒打折的兩張成人票還便宜,看來英國鐵路是很鼓勵父母帶小孩出門的。

湖區是一個集中了無數美麗元素的地方:清澈的湖泊、延綿的山巒、起伏的草坪、古老質樸的石屋、綿羊般柔軟的雲朵、雲朵般悠閑的牛羊、浪漫派詩人的故居、彼得兔的童話世界。到了湖區,就像到了《傲慢與偏見》、《呼嘯山莊》這些經典電影中十八世紀英國鄉村田園的畫面裡一樣。在湖區游走,最遲鈍的心都會浪漫起來,最理性的人都會感性起來。windermere湖是湖區最大的湖,湖中游艇白帆點點,湖邊擠滿覓食戲水的水鳥天鵝,無論是蕩舟湖中或是漫步湖邊,心情都會蕩漾起來,想伸手去撥弄下湖水,挑逗喂食下貪吃可愛的白天鵝,或者想像下駕著帆船在湖光山色間悠哉游哉的幸福生活。在大片草地圍繞著的農莊,用湖區特有的岩板石砌建而成的老房子散發著歲月流過的氣息,從低矮農莊圍欄邊走過,疑問油然而生:今天的農莊是否還會有奧斯丁筆下的舞會?是否依然演繹著《傲慢與偏見》般才子佳人不期而遇的邂逅,幾經波折,最後才子放低傲慢,佳人摒棄偏見,成就一場優美動人的曠世絕戀?走在鋪滿落葉花瓣的鄉間小道,即使生不出湖畔浪漫派詩人“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般的詩意,也會來點周傑倫“籬笆外的古道我牽著你走過”的意境。在湖區,無論居民或游客都顯得慢條斯理,時間仿佛被放慢,所以在湖區旅游不用急著去看太多的風景,走累了,就在湖畔的小山坡上的露天酒吧呷杯啤酒,讓習慣了高速運轉的身心隨湖區的節奏放慢下來,閉上眼睛感受從湖面緩緩吹過來的風,和鄰座探討下啤酒的品味,抬頭對著湖區經常會出現的彩虹發發呆。等到把酒喝完起來再要去看別處的風景,才醒覺已在享受著最好的風景了。

湖區就像一個童話世界,而這裡確實孕育了一個百年不衰的童話故事:彼得兔童話。windermere湖碼頭邊上的Bowness小鎮有家彼得兔(Peter Rabbit)世界展覽館,穿著藍色小褂、樣子俏皮可愛的彼得兔雖然是誕生於一百多年前,但時至今日仍然深受英國小朋友歡迎。彼得兔童話作者碧翠絲波特的故居在湖對岸的丘頂農莊(Hill Top),Hill Top的名字容易誤導人,想當然是在山頂了,其實那裡沒有山,只是一片開闊的草地。波特當年以農莊為背景寫作了彼得兔童話,還出版了繪畫版,農莊現在的景致大致和波特一百年前書中描繪的差不多,濃厚的田園風光似乎並沒有受到現代工業太大的衝擊。據說波特用彼得兔的版權報酬買下了整個莊園和周邊的草地山坡,後來又無償轉交了國家信托管理協會,目的就是為了給彼得兔留下一個永久的童話世界歸宿地。

湖區的詩情畫意還鑄就了英國著名浪漫主義詩人威廉華茲華斯。華茲華斯的故居坐落在Grasmere,一個小河潺潺流過、水仙花盛放的小村莊。從windermere乘坐雙層敞篷巴士去Grasmere,一路上不時遇到眼看就會刮上頭頂的樹枝,引起一陣尖叫卻又總是有驚無險。乘坐敞篷巴士有一種很開懷的感覺,乘客間的談笑也更無拘無束,鄰座的乘客在大談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的歷史恩怨,講得很有細節,聽著就像聽歷史故事,到終點站了都還想聽下去。Grasmere裡有華茲華斯的故居、常去的咖啡室和他的墓地,在故居裡買了一支華茲華斯寫詩時用的鵝毛筆仿制品,再去咖啡室喝了一杯華茲華斯當年常喝的品種,用鵝毛筆蘸著咖啡在紙上寫寫劃劃,卻怎也寫不出詩意的兩句三行。華茲華斯墓地旁邊有一家百年姜汁面包店(Sarah Nelson"s Gingerbread Shop),進去買了兩個姜汁包然後到墓地裡找張長椅坐下來慢慢品嘗。英國人似乎是不害怕墓地的,墓地有的在教堂後院,有的在離住宅區不遠的小花園,聽說墓地附近的樓價更貴,可能是因為墓地被認為是更靠近天堂的地方。這次來體驗一把,確實也不大可怕,墓園裡草木茂盛,空氣格外清新,感覺格外寧靜,心無雜念,正好細細品嘗百年姜汁包的味道。姜汁包甜中帶辣,在英國食品中算是味道上乘了,也不知道華茲華斯是否因為太喜歡吃姜汁包了,所以選擇靠近姜汁面包店旁邊做墓地,靈魂在天堂飄蕩,肉體卻一直能聞到人間姜汁包的香味。

湖區windermere火車站是一個很小的末梢站點,站在軌道盡頭的月台上等火車,感覺像是站在終點,又像是站在起點。無論旅游或流浪,最終還是要踏上歸途,短暫的遠離無法改變現實中所承擔的角色和責任。而旅游或流浪的最大意義,或許就在於在快樂中燃點激情,在歷練中積蓄力量,在感悟中辨明方向,踏上歸途,重新扛起現實角色的負重繼續前行。前行路上,往日旅途的點滴記憶,正如湖區旅游小冊子上印著的華茲華斯的《水仙賦》:“For oft, when on my couch I lie ,In vacant or in pensive mood, They flash upon that inward eye,Which is the bliss of solitude; And then my heart with pleasure fills, And dances with the daffodils.”(每當我躺在床上不眠,或心神空茫,或默默沉思,它們常在心靈中閃現,那是孤獨之中的福祉;於是我的心漲滿幸福,和水仙一同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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