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羅江,一聲長嘯

作者: 山水不系舟

導讀汩羅江,一聲長嘯坐上從岳陽開往汩羅的公共汽車,向南奔去,車窗外,是陰沉沉的天,我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掠過一個個村莊,漸漸地走向迷茫。終於,無聲的細雨還是下了起來,和濃濃的霧攪在一起,讓孤獨的我,更加感到無限落寞與惆悵。2300年前,楚國大夫屈原,也許就是在這樣的天氣裡,也許就是順著這條路走了過去,最終,走向了生命的盡頭。 汽車就在這煙� ...

汩羅江,一聲長嘯坐上從岳陽開往汩羅的公共汽車,向南奔去,車窗外,是陰沉沉的天,我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掠過一個個村莊,漸漸地走向迷茫。終於,無聲的細雨還是下了起來,和濃濃的霧攪在一起,讓孤獨的我,更加感到無限落寞與惆悵。2300年前,楚國大夫屈原,也許就是在這樣的天氣裡,也許就是順著這條路走了過去,最終,走向了生命的盡頭。

汽車就在這煙雨和迷霧中開進了破舊的汩羅城,進了一個同樣破舊的汽車站。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交織著一縷寥落心情,我要尋找的,也同樣是一縷寥落而凄涼的靈魂。

從汩羅城開往屈子祠的鄉間汽車,慢慢地爬行在顛簸的鄉路上。當躍上一道長堤,眼前出現一道白亮亮的水,問一下身邊的人,才知道,這,就是汩羅江了。借問汩羅江山水,緣何葬送楚忠魂?當汽車開到江邊的輪渡口,面對滔滔江水,我不僅發出了這樣的痴問?

公元前339年的正月十四,屈原生於楚國長江邊上的丹陽(今湖北秭歸),在美麗的香溪岸邊,度過了他那美好的童年時光。成年後進入楚國最高權力機構時,卻正趕上戰國後期,各路諸候角逐天下的大環境。面對因變法而強大起來的秦國,面對著因落後而亡國的危險,懷著一顆強烈愛國心的屈原,向楚懷王提出了一系列富國強兵的改革主張,一度得到重用。但是,改革的舉措因為觸動了一大批貴族的即得利益,以令尹(相當於宰相)公子子蘭為首的人就對屈原大肆造謠攻擊起來。最後,屈原被放逐沅湘,開始了他多年的四處流浪的流放生涯。楚頃襄王二十一年(前278年),楚國都城郢(今湖北江陵)到底還是被秦軍攻破了,流放途中的屈原聽到這一消息悲忿交加,感到救國無望,於是,投身躍入我眼前的汨羅江自沉而死,從而演出了戰國後期中國文人的一曲悲壯之歌。

隔著渡口向對岸望去,有一座樹木茂盛的小山,樹叢中有一座亭子的尖露了出來,人們告訴我,那小山就是玉笥山,屈子祠,就在那座小山的密林深處。站在輪渡的船上,聽一聲聲馬達響,仿佛聽到的是逐臣一陣陣的痛哭聲;望著默默流淌的江水,那裡面,一定也有屈原的清淚,一直流淌到了今天。

順著一條曲折的沙石路,打著傘,走在玉笥山中,四周靜靜的,沒有一個游人。據說,屈原沉江的日子是五月初五。當老百姓知道他沉江後,紛紛坐上船向江裡拋擲粽子喂魚,怕的是魚兒吃了他們心中的忠臣。久而久之,端午賽龍舟、吃粽子,就成了中國的習俗。端午,就成了中國一個重要的傳統節日。

轉過山南的一處山隈,眼前出現了一座粉牆紅柱的建築,那就是屈子祠了。有文獻記載,在漢代,就有人為屈原修祠堂了,位置就在這裡。眼前的這座祠堂,是清代乾隆年間留下來的。進入山門,正堂有一尊屈原的塑像,瘦瘦的,讓人憐惜不已。

屈原的一生,是一個愛國者的悲劇,一個改革家的悲劇,一個正義毀於邪惡的悲劇。不過,正是他那悲劇的人生,鍛造了他震古爍今的詩句語言,讓中國的詩歌從集體吟唱,走向個人抒發情感的軌道。他問天、問地、問神、問鬼,開創了中國詩歌浪漫主義的先河。近代學者染啟超首推屈原為“中國文學家的老祖宗”、聞一多評價屈原是“中國歷史上唯一有充分條件稱為人民詩人的人”、《中國文學史》評價屈原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個偉大的愛國詩人”、《中國大百科全書·文學》評價屈原為“中國浪漫主義文學的奠基人”……

在屈原作品展室裡,我看到不同版本的屈原作品。這些絢麗的詩句,延長了詩人的生命空間,也拉深了中國的文化史。從屈原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是他堅持“美政”的理想,與腐朽的楚國貴族集團進行鬥爭的實錄。屈原的“美政”理想反映出了他與楚國腐朽貴族集團及其勢力的尖銳對立,表達了他革除弊政的進步要求,而其最終目的就是要挽救祖國危亡,使楚國走上富強的道路。與此相關,屈原的作品還深刻揭露了楚國政治的黑暗、貴族集團的腐朽和楚王的昏庸,表現了他“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以“美人”、“香草”自比的憂國憂民、矢志不渝的情懷。走進屈原詩碑林園,看到天問台上屈原的另一尊塑像,在迷霧中抬頭望著蒼天。環望四周碑廊裡,石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是屈原的詩,是廉潔和忠貞,遭到不公對待時,迸發出來的,不都是憤怒,還有詩篇。這境界,恐怕只有屈原才會有。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長嘆息以掩淚兮,哀民生之多艱!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這種上天入地的幻想與追求,那是屈原的理想與現實的碰撞所產生的電閃雷鳴一樣的火光,劃破了漫漫長夜,形成了瞬間的永恆。漫江的迷霧吹過山來,吹過竹林,虛無飄緲中,有一種無法言表的神秘感,我便在這神秘中陶醉。當我告別屈子祠重新來到汩羅江邊,一陣江風吹來,有一種涼意傳遍全身。嘩啦啦的一陣江濤拍岸,汩羅江長嘯一聲,從遠古震動到今天,而今天,在世人皆醉的現實中,還能誕生出一兩個屈原嗎?人類的意志在這裡已虛無縹緲,人類的思想在這裡也只剩下空白班駁,而江水一直按照自己的願望在原野上自由地奔跑。那些專門研究屈原的學者,那些浩如煙海的學者論文,那些凡夫的言語,那些俗子的評論,一切都濺落在奔騰的江水裡,濺起的只有一團淺淺的白霧。看那一江春水,浩浩蕩蕩,前浪扯著後浪,後浪推著前浪,義無返顧地奔向內心深處的海洋,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遠,但它們就這樣從遙遠的地方,一路踉蹌地走到它夢裡的故鄉。



(煙雨汩羅江)



(濃霧籠罩著的屈子祠)



(瘦瘦的屈原塑像,讓人憐惜不已)



(屈原作品展室裡的書籍)



(碑林大門,門柱上的對聯是: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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