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水鄉

作者: 泥鰍師傅

導讀《山裡水鄉》 渠水流進村裡,村口的老樟樹下,池塘水清澈見底,村婦洗菜浣衣,歡聲笑語不斷,肥鵝瘦鴨撥動紅掌高歌緩游。秋風起,紅葉飄零,列隊駕往出水口,有沉落水底的,看去甜美多汁,想撈出一片來咀嚼,又懼池水深。老樟樹後面是幾株高大的柚子樹,風吹樹葉,柚子晃動,柚樹長刺不可攀,我用曬衣服竹篙打下一顆,卻無從下手。救星降臨,大表嫂手提菜籃子 ...

《山裡水鄉》

渠水流進村裡,村口的老樟樹下,池塘水清澈見底,村婦洗菜浣衣,歡聲笑語不斷,肥鵝瘦鴨撥動紅掌高歌緩游。秋風起,紅葉飄零,列隊駕往出水口,有沉落水底的,看去甜美多汁,想撈出一片來咀嚼,又懼池水深。老樟樹後面是幾株高大的柚子樹,風吹樹葉,柚子晃動,柚樹長刺不可攀,我用曬衣服竹篙打下一顆,卻無從下手。救星降臨,大表嫂手提菜籃子款款而至,拔下發夾幫我劃開柚子皮。眾村婦笑問:來做客的親戚為什麼都喜歡吃柚子?

老樟樹近旁,村口左邊第一戶是我二舅舅的家,他在門前順著池塘泄水溝搭建寬闊的遮太陽擋雨廊屋,客廳的陶缽裡泡好可口的茶水,歇息的陌生過路客隨便走進去喝沒關系。坐在廊邊的長凳上觀水,“魚蚊子”(體形微小的魚)成群回游,操起破笊籬撈取,銀白閃亮,扁身窄脊,入油鍋爆炒,全身酥脆;暗青褐色小蝦在溝底爬動,不屑一顧;蜆子躲在泥沙裡,那黃殼的,肉嫩飽滿,在開水鍋裡一燙即熟,那黑殼的,宜與蒜白、辣椒同炒,味道盡皆鮮美。

我無限向往舅舅的菜園,瓜果隨風搖曳,紅皮的西紅柿異國情調濃郁,黃皮的黃瓜鄉土氣息彌漫,白裡透紅的苦瓜瓜瓤甜味綿綿。

鄰家種植梨瓜,綠葉襯托白玉,瑩火蟲與蜜蜂快樂翻飛,我興奮凝視。鄰家大叔舉起手臂,並攏五指猛然往前啄,嘴裡說道:“真驚人哦,膨頸蛇在瓜地裡吐絲布網,小田鼠跑得夠快的了,被它立起上半身噴毒,瞬間死去,千萬別去菜地玩啊。” 膨頸蛇就是眼鏡蛇,小表弟發脾氣時經常鼓著脖子抽泣,被譏諷為膨頸蛇,顏面盡失。

村中心用石頭砌成的廣場生長著許多梨樹,花圃處處,養著月季花和仙人掌,花開醉人。大舅舅的家住在這裡。我坐在廚房灶前燒火,眼巴巴的等待鍋裡冒熱汽。大舅母擅長制作美食,清蒸玉米又嫩又甜;檳榔芋芋子細長,邊剝皮邊吃培養耐心,芋頭切成絲摻米漿蒸芋頭糕,香飄滿屋;鍋心反扣飯碗,擺上半鍋番薯,添水,猛火急煮,文火慢燜,待到水分蒸發滲出糖漿時出鍋晾冷,切瓣,攤開擺在閣樓上通風的地方,從第二天開始,吃起來香、軟、韌、甜。“咕嚕、咕嚕”,煮熟一鍋金黃色的老南瓜,大舅母卻舀去喂豬,豬大塊朵頤,我羨慕不已,她笑著說:“愛吃南瓜沒出息。”我用削鉛筆刀在老南瓜蒂的底面雕刻我的姓氏“甘”字,沾水,“啪”印在門板上,非常清晰,大表弟看了眼熱,立即雕上他的姓氏“賴”字,“啪”印在門板上,“負束”字形模糊。

這個村出產茶葉、水稻,後山茶園無邊無際,悠長寬暢的風雨廊連接新舊茶廠,茶忙季節,長廊裡坐滿分撿茶葉的外鄉老太太,母親按照慣例前去幫助煮飯,我從剛剛會走路開始,就拉著她的衣服下擺在那裡熏聞茶香。

村莊位於喇叭形峽谷口,午後,深山雲霧噴湧而出,籠罩茶山,雷聲炸響,化為虹緞(七彩虹),這一端觸手可及,那一端卻伸進峽谷,插在名叫仙人橋的古橋下飲水。橋頭有一座櫥藏佛經典籍的古寺院――栲栳坪庵,平添幾許神秘。

大表哥肩挑裝稻谷的籮筐順著渠岸逆流前行,渠水幽藍,水草飄逸,巴掌大的“扁鯽子”魚穿梭其間。到達仙人橋,瀑布轟鳴,水花飛濺,花卉苔蘚展仙姿。瀑布下方建有水碓房,抽走水閘擋板,清亮綠水沿斜槽下衝,驅動高大的水車“嗚嚕,嗚嚕”旋轉,大表哥礱谷、扇殼、舂米、篩糠,施展村夫必備技能。

光陰流水,我外出參加工作,家鄉茶業在市場競爭中敗北,舅舅表兄弟們遷居鎮上謀生,老樟樹被提煉樟油的師傅伐倒,我漸漸淡忘。近年,長江三角洲的“夢裡水鄉外婆橋”聲名鵲起,去參觀幾處,河水無不呈現醬油色,氣味怪異,心頭思念山村水鄉,忍不住回去拜訪。

微風送來“嘎嘎”聲,夾帶一絲腥味,眼見尼龍網圍成迷魂陣,全是鴨棚,村莊房舍呢?柵欄擋道,裡面的護鴨人目光警惕,凶猛的大狗“嘩、嘩”抖動鐵鏈,喉嚨發出低沉咆哮,我敢抬腿去試嗎?繞行,縱身跳上高處的田埂,往前踱步,竟然在角落頭撿到一枚鴨蛋,暗自高興,再前行,又發現一枚,應該是私人領地吧?

許多美麗的小山村其實已經被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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