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大同之三:佛陀含笑,菩薩低眉

作者: 丁理

導讀古長城是此行的意外驚喜,出發前我對它所知甚少。這些年教我認定非去大同不可的緣由,除了懸空寺便是雲岡石窟。敦煌之後,我便迷上石窟。莫高窟是建築、塑像和壁畫三位一體的集大成者。榆林窟則有意隱匿鋒芒,壁畫卻是那般使人驚艷。那雲岡呢,雲岡又如何?我想像中,必定是土撲撲、蒼涼涼的一片黃土高坡。 第二天陳師傅早約好其他客人,便推薦了另一位王姓師 ...

古長城是此行的意外驚喜,出發前我對它所知甚少。這些年教我認定非去大同不可的緣由,除了懸空寺便是雲岡石窟。敦煌之後,我便迷上石窟。莫高窟是建築、塑像和壁畫三位一體的集大成者。榆林窟則有意隱匿鋒芒,壁畫卻是那般使人驚艷。那雲岡呢,雲岡又如何?我想像中,必定是土撲撲、蒼涼涼的一片黃土高坡。

第二天陳師傅早約好其他客人,便推薦了另一位王姓師傅送我們去。吃完早餐在粥店門口恰巧又遇到,陳師傅笑呵呵地大步走過來和我們相互拍著肩膀打招呼。不過只相處了一天光景,再相見就讓人覺得特別親,仿佛是在這座城市裡的老朋友了。

雲岡石窟外正大興土木,亭台樓閣丁丁哐哐地搭起來,似乎是立志要建一個大型旅游區。我們走進去,看到第一個窟,一直攢著提著的滿腔子熱情突然泄了氣,幾乎是失望的。漸漸咂吧過味兒來,便湧上來深深的痛惜。很多很多雕像,早已模糊了身形,看不真切他們的本來面目。莫高窟因名聲太盛,人為偷盜泛濫。雲岡卻主要是因為自然破壞。風化、水蝕、地震、煤渣揚塵、半露天式的日照……,強悍的大自然不斷侵蝕著這些古樸渾厚的雕塑。

我一路蹭著旅行團的導游聽講解,忽聽得一位中年游客聲音直挑上去說,你們為什麼不好好保護這些石窟?為什麼就任由雕像露在外面?莫高窟所有的石窟都加了防風防塵門,都不可以拍照不可以觸摸。為什麼這裡什麼措施都沒有?為什麼要眼睜睜看著這些寶貝損壞成這樣?

導游小姑娘委屈地勉強分辯著,沒說得半句就又被那人激烈的聲音壓過去了。我有點兒同情小導游,可是打從心底裡更覺得那人狠狠說出了我憋了一肚子的話。很多很多光華燦爛的文明,正在慢慢地消失掉。再過十年,二十年,或許雲岡石窟將成為一個傳說中虛無縹緲的名字。即使是保護措施嚴苛的莫高窟,壁畫也在眾多參觀者的呼吸之間日益暗淡斑駁下去。而那一拳擊中我心的兵馬俑一號坑,原本竟然是彩色的,卻在開啟的數十分鐘之內,以讓人措手不及的速度風化褪色成一片土色遺跡。於是莫高窟最好的洞窟是不對外開放的,於是在開發出足夠先進的技術前兵馬俑不再開掘。雖然看不到那些更為驚心動魄的偉大作品,可我是心甘情願的。如果必須選擇的話,我情願不看雲岡石窟,情願她的大門緊緊封閉,只要知道她存在,安好,不會消失。

沿左手一路走下去,慢慢看到一些個尚保存完好的洞窟,我又開朗起來。第十二窟頂好玩,色彩斑斕的音樂窟,伎樂天人手執琵琶、排簫、箜篌等各色樂器,在空中飄搖奏樂,一個個胖墩墩的好生可愛,果然是北魏時期的粗曠風格。

號稱“曇曜五窟”的十六至二十窟最早開鑿,是雲岡石窟的靈魂。主像都是三世像,正中的釋迦牟尼像依照五位北魏皇帝建造,個個端的是身形偉岸,寶相莊嚴,使人好生仰慕。他們太過高大,我必須努力仰起臉來張望。脖子酸了一低頭,卻見有個女孩竟不知何時鑽進了護欄裡去,在大佛腳跟底下轉悠。我一陣怒火躥上來,扯扯小托衣袖高聲說,怎麼有人這樣不自覺。小托哈哈一笑,說人家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正在做研究呢。我定睛瞧去,才見她手裡果然拿了一串鑰匙和一支筆,不時記錄著什麼。登時壓在我心底裡的考古情結又泛濫成河了,明知這是一份太過艱苦的事業,可是我多麼多麼羨慕她。

雲岡只有第五和第六窟不許拍照。第六窟裡卻偏偏有一尊溫婉豐腴的菩薩像,讓我一見鐘情,反復地看,怎麼都看不厭。我不能夠拍照,只能把她的形容舉止畫進心裡去了。

土撲撲地擠火車回得家來,北京已是夏日傾城,恍惚竟似我們走了許久。人們紛紛T恤紗裙,只有我們兩個蓬頭垢面,仍著衝鋒衣和秋褲在路上橫衝直撞。

看了一上午旅游衛視的“行者”,記錄兩個小伙子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一路搭車去柏林的故事。途中他們經歷林林總總的艱難,遇見許多熱情善良的人們,去了一些未曾計劃過的地方。我和小托看得全身暖融融。

如果當真想去一個地方,那就去吧。

旅行照片請見:http://***/s/blog_4caa6ab30100in6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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