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原滄桑(新疆行隨感錄系列之二)

作者: 古漢

導讀那是當成—烏列車沿著狹長而且漫長的河西走廊行進時一場刻骨銘心的對話。當天水——武威——酒泉——張掖——玉門關這些在歷史上閃亮一時的名字撲面而來的時候,我和那位可尊敬的一身儒雅之風的當地某市稅務局長之間的談話,必然涉及甘肅的今天和昨天。 甘肅今日的貧困令人震驚: 中國政府確定的《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的重點扶持的貧困縣共有592個,甘肅占43 ...

那是當成—烏列車沿著狹長而且漫長的河西走廊行進時一場刻骨銘心的對話。當天水——武威——酒泉——張掖——玉門關這些在歷史上閃亮一時的名字撲面而來的時候,我和那位可尊敬的一身儒雅之風的當地某市稅務局長之間的談話,必然涉及甘肅的今天和昨天。

甘肅今日的貧困令人震驚:
中國政府確定的《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的重點扶持的貧困縣共有592個,甘肅占43個,比例為7.6%;而甘肅總人口不過占全國總人口大約1.9%!

“隴中苦,甲天下”,甘肅的定西市、臨夏州絕大部分縣被列為國家重點扶持的貧困縣。改革開放初期,許多農民全部家產不過百元。一些人家無完整飯碗、三口人合穿兩條褲子的情景催人淚下。

今年春節前,胡錦濤總書記到甘肅定西市青嵐山鄉大坪村看望農民群眾,問年景、看水窖、察糧倉。八年前,他就來過這個自然條件十分惡劣,群眾生活十分困難的地方。

和近代甘肅的貧瘠、凋敝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古代甘肅的豐饒與輝煌-----

武王伐紂、牧野一戰血流漂杵。公元前1066年的西方周族,由一個蕞爾小邦發展成擁有數十萬大軍的強國,其崛起的根據地就在隴東地區;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聲勢更為浩大的秦帝國,其先世亦發祥於甘肅天水一帶。

《資政通鑒》中,司馬光贊嘆,“閭閻相望,桑麻翳野,天下富庶者無出隴右。”自周秦到漢唐至兩宋,甘肅境內河流縱橫,湖泊星布,土質肥沃,氣候濕潤,植被茂密,人煙稠密。正是憑借著這個強勁的經濟實力和良好的生態環境的大舞台,隴原兒女在中國歷史上演出了一幕幕威武雄壯的大戲。

當後人在追憶霍去病、李廣們的赫赫武功時,

在吟詠著駱賓王、陳子昂、王昌齡、王之渙、王維、高適、岑參,以至杜甫、李益、戎昱等等邊塞詩人的千古絕唱時,

在品評絲路花雨所描繪盛唐的富裕與奢華時,

在驚異敦煌莫高窟石窟藝術的瑰麗與奇妙時,

有誰能想到那躲在天鵝絨大幕後的真正主角呢?

那個被千年不變的傳統專制文化與小農經濟一直漠視與輕侮的角色,終於收斂了笑容,發生了可怕的“美杜莎之變”。

和中國的國運走勢亦步亦趨的,是甘肅生態環境的日益式微。

和甘肅生態環境的日益式微亦步亦趨的,是隴原經濟、文化、政治中心地位的喪失和逐步走向邊緣化。

如果可以勾勒出一幅大跨度的走勢圖的話,此股的主升浪終結於兩宋,接下來就是漫漫的下跌狂潮。自清末民初後,更是加速下跌,連創新低,終於,在所謂的“三年災害”到達了歷史的大底。“兵燹不斷,生靈塗炭,更兼政治凋敝,天災頻仍”,是後來文人的總結,用當地農民的話,那就是“老百姓從來沒這麼苦過”。。。。。

天災人禍、交互登場,愈演愈烈。

“皋蘭山上一棵樹。”

這句話是解放前就流傳的,據說當時人們站在蘭州城裡只能看見皋蘭山上一棵樹;

《夾邊溝記事》。

一部被讀者稱為“很悲慘,悲慘到人不得不相信有地獄的地步”的力作,其中駭人聽聞的往事就發生在甘肅酒泉東北三十公裡的地方,有個叫夾邊溝的林場;

“5.5風暴”。

1993年5月5日下午,一場突如其來的黑風暴狂暴襲擊了金昌、武威、古浪等市縣,造成了85人死亡,264人受傷,31人失蹤,影響範圍達到一百萬平方公裡。整個河西地區在4個小時之內損失牲畜12萬頭,更有37萬公頃耕地因黑風帶來的沙土掩埋而絕收。據環保部門測算,當天整個金昌市共降塵244800噸。在黑風到達時,金昌上空粉塵濃度達到每立方米1016毫克,超過國家大氣品質標准1015倍。

就是從這個時候,沙塵暴這個詞開始進入整個世界的視野。

。。。。。。

滄海桑田,典出東晉葛洪《神仙傳》。只有在甘肅,人們才可以真正感受它的深刻而復雜的含義。

在談話即將結束時,那位對未來依然充滿樂觀豁達的某局長相信,既然這種巨變有某種氣候周期的作用,那麼,當新一輪周期開始時,甘肅會有美好的未來。

我的結論卻冷峻而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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