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類霜天競自由--記首屆全國洞庭湖觀鳥大賽
江 南
我們盼望良久並為之做了大量准備工作的首屆洞庭湖觀鳥大賽終於在十二月六日上午十點正式拉開帷幕了。盡管此時我們還正坐在從岳陽市區開往采桑湖管理站的車上，但我們四個參賽隊員四雙充滿渴望和信念的眼睛就像四台精密的車載雷達一樣，覆蓋著車窗外兩邊的道路、樹木和田野。
很快，10：05分，在建新農場，一只站在路邊電線上的棕背伯勞成為我們廈門嵩嶼電廠隊在大賽中觀察到的第一種鳥類。接著喜訊頻傳，灰喜鵲、珠頸斑鳩、大山雀，紛紛“落入”我們的眼中，雖然讓我這個記錄員都有點來不及記錄了，但我喜上眉梢，越忙越高興，這可是個好兆頭啊！
車子拐進采桑湖的專用公路，在若有若無的雨霧中，左邊約二百米遠的田間，有幾群鶴類和雁類在覓食。我們急忙停車、下車、架“大炮”，雖說陰雨天光線不好，但還是看得很清楚，是豆雁和灰鶴。我們幾個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兩種鳥類，也許它們被我們從遙遠的地方專程來看它們所感動，成群結隊前來迎接，充分體現了洞庭湖鳥類的熱情好客！
上了采桑湖大堤，左邊是大西湖，右邊是采桑湖，這兩個湖都是東洞庭湖國家級保護區的組成部分。這時雨霧變成雨絲了，風也明顯變大了，我們都套上風雨衣、帽子、手套和昨夜臨時買的高筒雨靴。下到湖邊，仔細觀察，又在記錄冊上增添了青腳濱鷸、小鸊鷉、普通鸕鶿、紅嘴鷗、鳳頭麥雞、環頸鸻、黑腹濱鷸、鶴鷸和青腳鷸等十幾個品種，而且青腳濱鷸還是保護區從來沒有記錄過的呢。
時間過得飛快，我們頂著風雨來到了六門閘，已近十二點，在這種惡劣的天氣狀況下觀鳥，我們可是頭一回。大家都飢寒交迫，但當我們吃著組委會分發的干糧和礦泉水時，味同嚼蠟，特別是一口冰涼的礦泉水下肚，當真是透水涼啊！我們不可抑制地、自然而然地、發自內心地說，這個時候要是能吃碗熱氣騰騰的面湯該有多好哇！心動不如行動，當我們的向導，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丁字堤管理站站長張鴻告訴我們說，前面就有店家時，我們別無選擇！
當然，吃面和觀鳥，一個都不能少。在等面湯時，我們跑到飲食店後面臨水的涼台上，把單筒望遠鏡架上，又看到了麻雀、白頭鵯、金翅雀和磯鷸，直到老板娘跑出來喊“面好啦”，我們才收兵。配著紅紅的辣椒，烤著暖烘烘的火籠，吃著熱乎乎的二塊錢一碗的面湯，任憑凍雨灑窗，我們兀自吃得滿頭冒汗，連鼻涕都快流下來了，嘿嘿，不好意思，這可是廈門觀鳥史上最有意義、性價比最高的一碗面條湯啊！
吃過面湯，手也熱了，腳也不麻木了，連雨也停了，大家乘著面湯的溫度，立即開始新的征程。從六門閘拐下大堤，下到小西湖的灘塗上。剛開始的那一片灘塗，沒有什麼積水，草只長到小腿高，也不是很密。但走著走著，草越來越高，高到了膝蓋以上，也越來越密，密得看不著地面，而且下面都是水，走起來很費勁。還好昨夜臨時去買了高筒雨靴，而晚報的小藍可就沒那麼幸運了，他穿著登山鞋，顯然無法跟著我們深入草灘中去了。
又下起了小雨，我們跋涉在莽莽的草海中，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有牛羊在草叢中出沒，不時有受驚的鳥兒撲哧哧地飛起，在青黃色的草上掠過，又消失在遠處的草中。北風不停地刮著，柔柔的草海起起伏伏，波濤漾漾，恍惚之中，我仿佛置身於塞外浩瀚的大草原，空中蒼鷹翱翔，而美麗的華箏公主在哪兒呢？
過了草海，雨又大了，剛好有一窩棚，主人不在，一條長凳擋門，我們只好擠在窩棚口勉強避雨。但即便風雨中我們也不忘觀鳥，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在這裡又看到了紅腳鷸、小雲雀和厚嘴葦鶯，後者又是記錄冊中所沒有的，雖然讓雨淋得涼嗖嗖的，但我們卻因此都興奮得不得了。
雨稍小，我們繼續前進。在小西湖上，數萬只紅嘴鷗、海鷗、漁鷗、銀鷗等或在湖面上休憩，或戰風鬥雨搏擊長空，向我們展示了它們不畏嚴寒的錚錚鐵骨。相形之下，我們人類是不是太脆弱了點？
告別勇敢的海鷗們，我們來到了大西湖，走在堤壩上，先後遇到了另外三支參賽隊伍。大家互相打著招呼，相視而笑，但笑得都頗有些神秘兮兮的，彼此較著勁呢。聽得背後有人在叫，回頭一看，原來是小藍趕上來了，他的鞋子和褲管都濕透了，沾滿了泥巴，雙手被風雨凍得通紅，而他是把自己的手套借給了我們的參賽隊員。就在昨天，他和另一晚報記者小劉，為了能及時發稿，天沒亮就冒著風雨摸黑步行了一個多小時趕回城裡，他們的敬業、奉獻精神令人感動，也深深地激勵著我們。
在大西湖，遇到了一座獨木橋，雖不長，但卻相當滑，斑魚狗有恐高症，可為了觀鳥，他還是戰勝了自我，勇敢地走了過去。不一會，雨突然大了起來，豆大的雨點借著風勢，像一支支利箭一樣向我們射來，整個湖區白茫茫一片，我們跑呀跑，幸好又遇到了一個窩棚，這回沒有木凳擋門了，當我們全都跑進去時，每個人的衣服都濕了。嚼著岩鷺為我們准備的巧克力，這才感覺到了一絲的暖意。
等雨稍小了，我們又上路了，湖區裡看不到其它隊伍了，看來都回去躲雨了。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我們又陸陸續續看到了白琵鷺、大杓鷸、金斑鸻、灰斑鸻、金眶鸻、流蘇鷸和大濱鷸等，後面這兩種也是大賽記錄冊裡所沒有的，我們又填補賽會的新紀錄了。
上了岸，我們又去采桑湖後面的村莊裡觀察林鳥，司機嘟著嘴嘮叨著說：“別的隊早都走了，就剩你們隊了。”我們在漸漸籠罩下來的薄暮中穿過農舍、田野、防風林帶，鳥兒不見多少，卻引來不少的看家狗，狂吠不已。我們中擅學鳥叫的北極鷗臨急改學狗叫，此舉果然有效，狗們先是一楞，不叫了，但很快醒悟過來，報以更猛烈的吠聲。回到采桑湖邊，已是五點十五分了，天快黑了，一只涉禽從水邊振翅而起，它那特有的黑色尾巴告訴我們它就是黑尾塍鷸，張向導說：“行，黑尾塍鷸，記上！”這是我們觀鳥比賽第一天所記錄到的最後一種鳥。
回到君山賓館，天已黑黝黝了，餐廳裡座無虛席，我們是最後回來的隊伍了。大家又冷又餓，顧不上多說話，放開肚皮大吃起來，喝著組委會特地多買的白酒，吃著湖南辣椒，才緩過勁來了。晚飯後，我們又與張導一起，總結了今天觀鳥的得失，討論明天的計劃。然後才早早歇息，不一會，就只聽取鼾聲一片了。
十二月七日，六點半，天還黑漆漆的，我們就又出發了。出了賓館，刺骨的寒風刮得臉上發疼，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觀鳥人有鳥看，我們就在黑夜裡，在呼嘯的北風中開始了新的一天的比賽。
我們先到君山上觀林鳥，才在山道上走不久，就傳來黑臉噪鹛的喧鬧聲，過了一會，畫眉那婉轉悠揚的聲音也在山林裡回響。天漸漸蒙蒙亮了起來，在猴山前的幾簇竹林裡，我們又發現了棕頭鴉雀。穿著笨重的高筒雨靴在濕滑的石頭路上爬山，好幾次哧留一下，險些滑倒。好不容易來到君山頂上，風更猛了，我們都用帽子和風雨衣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天也差不多完全亮了，在山頂上看到了紅脅藍尾鴝這種美麗的小鳥。
在電話的催促下，我們結束了君山上的觀察活動，跑步回到賓館吃早餐。匆匆吃完早餐，我們來到了君山後湖。湖面上沒遮沒攔，北風迎面吹來，連單筒望遠鏡都站立不穩，迎著風雨看著湖中的雁、鴨，風吹得每個人是淚流不止，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啊！以前單筒望遠鏡大家都爭著看，但這伙兒倒沒人看了，因為都忙著在窩棚邊擦眼淚。反倒是那些正在窩棚裡抽煙的漁民們來了興致，紛紛跑出來用我們的單筒望遠鏡看“水鴨子”，還邊看邊用湖南腔大呼小叫。然後，他們有講有笑地穿上橡膠褲坐船下湖去了。唉，他們怎麼就這麼不怕冷呢？
我們沿著小路繞到湖對面的蘆葦叢中，找了個避風的地方觀鳥，果然風小多了，舒服多了，觀察效果也好多了。針尾鴨、青頭潛鴨、斑背潛鴨、鵲鴨、小白額雁、鳳頭潛鴨、鳳頭鸊鷉等又讓我記得不亦樂乎。有人發現了我們這個風水寶地，跟隨而至，於是我們又向蘆葦深處搜索前進。剛到一處水渠邊，有一只黃褐色的雉雞沙沙地飛入對面蘆葦叢中。水渠中，則有一只琵嘴鴨孤獨地來回游動。
為了趕時間，我們抄近路穿過君山後湖近岸處的蘆葦和草叢，重新回到岸上。我們的車與另一輛車一前一後相繼向丁字堤開去。一路上，為了能多觀測到鳥類，我們大開車窗，風雨直灌而入，我們就縮頭縮腦忍著。此舉還真有效，很快就發現路邊一塊石頭上站立著的一只普通鵟，而後面跟來的那輛車就沒發現它了。
到了丁字堤，已是中午，張導是丁字堤管理站站長，熱情地邀請我們到站裡去喝碗姜湯。姜湯就著面包，這頓中飯的口味倒也獨特，姜湯下肚，感覺到有股暖流在五髒六腑間流動，身子骨也活絡多了。
從丁字堤下湖區，道路泥濘不堪，且到處是牛糞，牛糞經雨水一淋，化成黑乎乎的一大圈，讓你無從下腳，但此時哪還顧得了那麼多？步過一大片草地，驚起大雁無數，它們躲在草地的低窪處避風，我們打擾了它們，只能請它們原諒了。
越過一條水汊，到了一片遍植楊樹等樹木的寬約二百米、長約一千米的防護林帶。我們五個人分散開來，成散兵線推進，走在及膝的草叢中，踩著厚厚的金黃色落葉，我們靜悄悄地走著，唯有腳踩在落葉的輕微沙沙聲。風過處，仍有樹葉落下，被風吹向遠處。我想，這裡的秋天一定很美，滿林子裡金黃的、鮮紅的落葉，卻人跡罕至，空有秋日的私語，只好把一片柔情都付與那歲歲年年的水漲水落了。我又想，這裡的春天一定更美，青青的嫩葉掛滿枝頭，伴著一江春水向東流，這裡不也是多雨的江南，青草依依的江南，蓮葉田田的江南嗎？
離比賽結束時間越來越近了，而我們還想多跑幾個地方，於是我們干脆跑起步來。跑到一條約六十米寬的水汊邊，張導看到水邊有漁舟自橫，遂跑去窩棚裡找漁民商量，善良的漁民爽快地答應用船送我們過去，我們也因此成了十二支參賽隊裡唯一一只使用了船只的隊伍了。
謝過老漁民，我們乘車趕到了丁字堤與采桑湖大堤交界處。仍是風急雨驟，我們下車冒雨對著大西湖仔細觀察，在白琵鷺群中，終於發現了一只東方白鸛。雖然距離很遠，只是一個小白點，但還是看清楚它了。在近處的水中，一雄一雌兩只赤麻鴨悠閑地在雨中漫步，在灰暗、風雨交加的天地之中，這兩只色彩如此鮮艷、明快的美麗精靈極具視覺衝擊力，使我為之一震，霎那間，我似乎明白了我為什麼要觀鳥、愛鳥了，而這次觀鳥之行裡所有的寒冷、不快、疲勞，片刻間全都煙消雲散了。
觀鳥大賽結束了，而我們觀鳥、愛鳥、護鳥是永遠不會結束的，關愛自然，保護環境的努力是永遠不會結束的。在七日慶祝晚宴上，當岳陽市志願者在台上為我們表演合唱《明天會更好》時，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跟著他們，大聲地唱著：“明天會更好”，是的，明天一定會更好！
zmuer@***
2002.12.11凌晨3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