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有詩曰：“黃河之水天上來”，我不知這是不是李白在到過位於晉陝峽谷中的壺口瀑布後突發的詩興，因為，壺口黃河之水洶湧澎湃，如天而降，奔流不回。我的八月黃河壺口之行，讓我見證了黃河壺口瀑布天上之水的壯觀和瑰麗。
八月最後的一個星期天早晨，我從太原河濱飯店啟程，駕車向位於山西吉縣的壺口一路進發，壺口離太原有400公裡之遠，高速公路從太原直達臨汾約220公裡，從臨汾至吉縣須向西走約130公裡的309國道，再從吉縣到壺口還須走近40公裡。那輛黑色的豐田吉普車上了大運高速（山西大同至運城）後一路暢行，大運高速沿途有不少的名勝景點，從祁縣的喬家大院到平遙古城再到靈石縣的王家大院都不離高速公路左右，與我同行的山西朋友問我是否要先去其中的一個。然而，我的心早已系掛於吉縣的壺口，我只盼望著那輛豐田吉普車能有更快的速度，早點走完這400公裡的車程。
約二個多小時後，我們的車已近臨汾，但駕車的楊兄並沒有在臨汾的出口下高速。他事先做過功課，從臨汾至吉縣的309國道車多路堵，因而改從下一個出口襄汾下更為合適。果然，車過臨汾之後我們就不斷地看到路邊出現的巨幅壺口瀑布廣告牌和壺口的通行指示牌，這意味著我們從襄汾下高速是一條正確之路。從襄汾下高速之後，我們在公路收費人員的指點下，沿231省道一路前行。但不知為何，到了一個叫古城的小鎮之後，先前一路都有的壺口瀑布指示牌不見了，連通向吉縣的路牌也難覓蹤影，加上路中不斷湧現的拉煤車和拉煤車揚起的塵土，讓我們的車越開越迷惑起來，不斷的停車問路，不斷左顧右盼，使得車速變得異常的緩慢。在一個三岔路口，我們又一次停車問路，那位熱心的山西老鄉告訴我們，離開這條省道，翻過旁邊那個小山坡，在我們頭頂與我們省道並行的那條公路就直通吉縣了。我們掉轉車頭，沿著山坡向上開去，到了那條公路，發現不僅路況遠勝於我們先前的231省道，而且一路指標標牌十分清晰。我翻查了一下地圖，方知我們所走的這條公路就是從臨汾過來的309國道。
沿著309國道我們先一路向西，然後再向北，在一個叫窯頭的小鎮再折返向南，這一路基本上全在山路上行走，山勢雖不陡峭，但也不乏危險，特別是每每有拉煤重車駛過車旁時，總不免有些膽膻心驚。130多公裡的路我們走了大約二個多小時，在走入一段兩邊有景觀路燈的街道時，我們猜想應該是到了吉縣，中國所有的縣城，差不多都有這樣一條千篇一律的迎賓大道。
此時已到了中午12點半，我們決定在吉縣用完午餐後再去壺口。沿著吉縣縣城裡唯一的大道轉悠了半天，找到路邊一家看上去稍顯干淨的小飯館。要了一份油炸花生，一個涼拌黑木耳，一個西紅柿炒雞蛋，一個綠葉菜，兩碗面條，一大瓶可樂。56元錢，怎麼也覺得不貴。在吃飯的當口，詢問店老板去壺口的路，店老板告知我們那條路況較好的路，因為修路下午被臨時封掉了。因此，我們只能走原先老路，老路走的是山路，路遠且不好走，但我們也別無選擇。一個吉縣當地人剛好在此用完午餐，聽說我們不知如何找到通向壺口的老路，便主動地要帶我們一段。在吉縣縣城的一個標志性雕塑像前，那位老鄉告訴我們，前面路口右轉就是直通壺口的路。
出了吉縣縣城就上了山路，山兩邊全是蘋果園，果園內的蘋果樹一棵挨著一棵，一望無際。果樹上結滿了蘋果，只是那些蘋果被老鄉用紙包上了，看不出個頭的大小和鮮艷的色彩。遠處是連綿不絕的黃土山巒，在陽光下顯得瑰偉和壯實。
山路是沿著山腰開鑿出來，因此遠遠看去，半山間上有一根灰黃色的腰帶，這條腰帶隨著山勢的起伏而蜿蜒前行。山路上行走的車輛很少，更沒有行人出現，我們的車一個彎道接一個彎道地在山路上孤獨行駛，車窗外沒有半點聲響，那種寂靜讓人有些不安，加上不時可以看見從山上滾下散落在路邊大小不一的碎石，就更對這段山路有些驚恐。愈是如此，愈是感覺山路漫長，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連黃河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更不說壺口的雄壯了。此時，不僅是我，連曾經走過這段山路正在開車的楊兄都有些懷疑起是否有沒有走錯道了。就在我們都有些疑惑不定的時候，楊兄率先發現了那條宛如絲帶的黃河，在晉陝峽谷的溝壑中，黃河正靜靜地流淌，那種平靜讓你絲毫想像不出壺口水流湍急的震撼。
進壺口景區先得買票，90元門票不算便宜，但對我這個遠道慕名而來的行者來說自然能夠接受。雇了一個導游，同車前往一公裡之外的壺口瀑布景點。在景點旁邊的停車場停好車就跟著導游下了黃河的河灘。此處的黃河河灘全是岩石，大片的岩石間能看見河水流過後殘余的積水，有的地方還有細小的河水正潺潺流動，但這眼前景像與我想見的大瀑布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正在我有些詫異時，導游告訴我，壺口的瀑布還在前邊，那裡才能一窺壺口瀑布的真貌。
還沒有走到壺口的跟前，已能聽見瀑布的水聲和不斷冒起的水汽。等到走到被鐵欄杆隔斷通路的壺口邊上，便能俯看整個壺口瀑布的全景。此時，遠處百米多之寬的黃河河床不斷地被收緊，到了壺口處只留下十來米寬，只見湧動的黃河水像是雷霆萬鈞的士兵衝向那個狹窄的被稱著壺口的岩石斷口，在進入斷口的一瞬，水不斷地擠壓著，奔湧著，斯鳴著，泛黃的河水，因互相擠壓而冒出了白色的泡沫，給單調的黃河水增添了不少的色彩。河水連同那些白色水珠在斷口處盤旋後跌落進數十米深的河床，那種水石相撞所迸發的震撼，不是親臨其境的人，是無法體驗的。而只有站在水邊，用耳用眼用心方能感覺到黃河之水的脈動，那脈動就如同一個巨人的心跳，把人帶進一個奔騰躍動的氣場。
在壺口邊上的河灘上，有一個稱著龍洞的洞口，從這裡可以進入到黃河河床的底部並能從低處看壺口頂上的來水。我們另花了25元購票後沿著螺旋型鐵梯一步一步地進入地下。在下樓梯的過程中，不斷有水滴中從溶洞岩石中飄灑下來，那是壺口瀑布流水通過岩石縫隙滲了進來，使得這個溶洞成了一個水簾洞。走完樓梯，我已完全落在了黃河河床的底部，從這裡看壺口瀑布已成了仰視，從壺口頂部那翻滾下來的水如同傾盆之水從天而降，如不是有頭頂的岩石擋著，人早會被湍急的流水卷走。在這裡瀑布的水聲比之溶洞之上更響，而且有著巨大回聲。從這裡抬頭看以對岸陝西一邊，那裡人頭攢動，但隔著一條十來米的黃河，卻只能遠觀而不能一蹴而就。看著湍急翻滾的流水，聽著轟鳴的水聲，我不禁動了詩情：“壺口黃河天上來。”
從龍洞出來，我沿著黃河河灘向上游走去，此時黃河的河面異常的開闊，兩邊是高聳的山崖，黃河不過是山谷中的一條流動的帶子。在兩邊山崖的中間部位留有一段寬闊的印痕，據導游說那是多少億年之前黃河的水線，也不知經過多少年的激流奔湧，黃河像把刀似地從堅硬山谷中切割出現在的河床。看著眼前這壯闊的黃河，我不禁嘆服於自然的力量，黃河不僅擁有了壺口這樣驚天動地的自然景觀，更擁有了歲月的滄桑。
下午四點多，我從壺口附近的另一景點“克難坡”回到壺口河灘，再一次回看傍晚的壺口。此時的壺口水流比先前更大，水流迸發的聲響也愈加的厚重，壺口升起的白色水汽和黃濁的河水融合在一起，把壺口演變成一個慘烈的戰場。我忽然在想當年黃河大合唱的誕生，或許就是這壺口的黃河催生的。壺口黃河這樣一個自然景觀在一個特定的時間，被一群特定的人發現並提升為一種精神的力量，這是命運的使然還是他人的神來之筆？
傍晚陽光雖不及中午時時刻的明亮，但落在這湍急的河水之上，依然有著晃眼的光澤，也更增添了一份肅穆的氛圍。我很想在第二天的黎明來看黃河的晨景，但天氣預報第二天為多雲天氣，這讓我不得不起身回程，在山區一旦有雨那就再沒有回家的機會。在五點半之後，我已離開壺口，車行駛在壺口下游的峻嶺之中，而此時的黃河早已不像先前的那般激昂與洶湧，她更像一個溫柔的女孩，在晉陝峽谷中自由的流淌，黃河的這種巨大的反差，讓我實在有些瞠目結舌，也讓我對壺口有了更多的敬重和留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