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傳說中的稻城亞丁–V.夢中的游走/日瓦-稻城-米尼雅貢嘎

作者: ykkshijazhuang

導讀奔赴傳說中的稻城亞丁 – V. 夢中的游走 / 日瓦-稻城-米尼雅貢嘎 (一) 我有一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我有一個陽台,站在那裡,可以望見海…… 我有一個家,家裡有個常常被我扔在那兒孤零零過日子、又因為被我灌得一塌糊塗而不會洗衣服不會刷碗筷的三十幾歲大男孩…… 那是我在疲憊的時候無比懷念的家。 不停漂泊的水瓶座。 華北是派遣;北京是選擇� ...

奔赴傳說中的稻城亞丁 – V. 夢中的游走 / 日瓦-稻城-米尼雅貢嘎

(一)

我有一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我有一個陽台,站在那裡,可以望見海……

我有一個家,家裡有個常常被我扔在那兒孤零零過日子、又因為被我灌得一塌糊塗而不會洗衣服不會刷碗筷的三十幾歲大男孩……

那是我在疲憊的時候無比懷念的家。

不停漂泊的水瓶座。

華北是派遣;北京是選擇;上海是什麼?宿命?

真的是所謂的宿命嗎?終於回到大連的高興勁兒還余溫未盡著,就又被扔到上海。

上周五的晚上,一個人在酒店的房間裡加班到夜裡十一點多,連續多日來累積的郁悶焦躁孤單委屈終於決堤。情緒惡劣到極點,想要出去走走,偏偏上海在下雨,只好在酒店小小的房間裡像一個困獸一樣踱來踱去。走投無路。

瀕臨崩潰,回到電腦前,看見Communicator上一個同事在線。明知道他在日本出差,明知道他那裡已經是後半夜十二點多,還是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他。謝天謝地,我那其實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同事不但沒有拒絕我,還熱心地詢問我的煩惱、為我支招。淚水終於奪眶而出,為一份溫暖的人情。後來他說:要不然你把酒店的電話給我,我給你打電話。我問:現在嗎?他說:嗯。我說:還是不了吧,我不能說話,現在,一開口就會哭出來。他說:哦。其實那時候我已經泣不成聲。同事繼續和我聊天,給了很多實用的建議。後來都互道晚安、快要下線了,我說了一句:明天我去看世博,我不加班、天塌不下來的,我知道。同事就又和我多聊了好幾分鐘,熱心地把他去世博的經驗傳授了一大堆給我。下線的時候,上海快後半夜一點、日本快後半夜兩點。他說他還要一大早起來去Team Building.

周六去世博,7個小時只看了三個場館,後來終於失去耐心而返。回來就給表姐打電話,說好第二天把手裡剩下的六張門票全送給她。感覺參觀世博的人數多得和國慶節前比還愈演愈烈,後來還是在周日晚上和那個在日本的同事聊天,才通過遠在日本的他得知:周六世博入園人數達100萬。晚上回到酒店繼續工作,快到夜裡十二點時,剛從外地出差回大連、才下飛機的愛人來電話,問我做什麼。我說在工作。愛人立刻很嚴肅地指出:你現在這個狀態是很不正常的、必須立刻改變。聽我連吵帶嚷地訴說了現狀後,愛人給了我兩條建議,讓我心頭一亮。感覺從他手裡接過來一把刀,一把快斬亂麻的刀。做完所有能做的事情、想好了下一步計劃,已是周日凌晨四點。聽從愛人的建議,給老板發郵件,約星期一面談。因為確信老板肯定會采納我的建議,就安然地睡去。

周日上午睡到十點半多,起來溜達,吃早飯兼午飯,下午坐地鐵去找表姐。兩年多未見,親情不曾因為時間而疏遠。大半個下午陪著她在她開的小店裡迎來送往、熱心地招呼顧客,感覺很愜意。晚上表姐夫請吃生魚片,花掉一千塊錢,很替他心疼,因為深知誰賺錢都不容易。自從親愛的姐夫去世,表姐夫就是我最親的姐夫。每次找他和表姐,他們總要破費,所以盡管頻繁地出入上海,有時也故意不找他們。表姐夫還請來了我十二歲之後就再沒見到的大舅和舅媽。大舅是媽媽的堂弟、表姐的堂叔,表姐的爸爸和我媽媽才是親兄妹,但因為早些年朝鮮人家堂兄妹間都很親,姥爺和小姥爺又是彼此在中國唯一的親兄弟,所以堂舅們和媽媽從小就情同親姐弟。小時候堂舅們經常來我家,我們也常去小姥爺家。堂舅們曾經是老家那一帶出名的美男子五兄弟。有一次五舅有事到學校去找我,惹得女同學們紛紛過來打聽五舅是我什麼人,潛台詞大抵是憤憤不平地覺得相貌平平的我不應該有那麼帥的男朋友。盡管當年公認為最帥的是五舅,在我眼裡最帥的卻始終是軍人出身、個頭中等卻魁梧健壯、英姿颯爽的大舅,很喜歡大舅骨子裡的大男人氣。後來五個舅舅依次成家,各自忙於生計,和我家的來往自然也日漸稀少。九十年代趕第一波下海的浪潮來上海經商的大舅,後來成了媽媽家族最有錢的一個。多少還是因為不想越活越勢利吧,並且畢竟和大舅不是一個輩份,這些年來幾乎每年都要數次往返上海,卻從來沒想過要找大舅,恍惚間闊別已二十多年。當年那麼帥的大舅現在已年至還甲、兩鬢斑白。滔滔不絕地聊起小時候的事情,共同唏噓流年似水,大舅反復地念叨我是幾個孩子中最像媽媽的一個、反復地嗔怪我來上海不找他。望著大舅不曾間斷地投向我的慈愛目光,才意識到自己這麼多年來犯了多麼愚蠢的錯誤,疏忽了親情、不啻為罪過。止不住一陣心酸。

星期一上班,又一陣昏天黑地的繁忙。上午過半,老板如約把我叫進他的辦公室,傾聽了我的想法後,痛快地采納了我的建議,還講了許多平衡心態的見解,以及關於如何突破目前艱難局面的要點。最後叮囑我說: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是沒錯,可是不要把工作當做生活的全部;工作只是飯碗,千萬別因為飯碗而影響了情緒;不要對工作投入感情,要超脫於成就與挫折之外,快樂地工作!

走出老板的辦公室,長舒一口氣。心情終於徹底多雲轉晴。

這就是我游走歸來後的生活,也是我大部分時間的生活常態。很疲勞,很疲憊,很疲於奔命。

有一句話說: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溫暖人心的就是人心。所以我還是很幸福也很幸運的,被那麼多溫暖的人心、溫馨的人情包圍著,我的愛人、我的同事、我的老板、我的表姐表姐夫還有舅舅,都是那麼優秀那麼可愛又那麼可靠。

但是我想你還是會理解的,理解我何以如此地迷戀游走的日子,那非常態的我的美麗歲月。

(2010年10月18日夜至19日凌晨於上海)

(二)

那天中午剛買來肯德基回到辦公桌前,老板就來了,敲敲我的桌子,問道:吃飯?我指了指快餐包:肯德基。我稍稍抬下頭把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望向老板,用目光詢問:什麼事?老板扭頭走了,什麼話也沒說。

從此每天中午,只要他不開會,就把我拎出去吃飯。早上依舊先到我辦公室門口晃一下,和我擺擺手;晚上依舊走之前過來瞧一眼,不痛不癢地扔一句:別走太晚了!有時候我會衝著已經轉眼消失的他的背影來一句:當我願意在這兒呆著啊?

我可愛的老板啊。

一周和媽媽爸爸通一兩次電話,媽媽爸爸除了叮囑我按時吃飯、一定保持健康之外,基本上就沒別的話。告訴媽媽說: 放心吧, 我老板每天監督我吃午飯。媽媽就問:那晚飯呢?晚飯有人監督你吃嗎?

我可愛的老媽老爸啊。

周五晚上加班到周六凌晨6點20分,回酒店洗澡,7點睡覺前和服務台約好9點半的叫醒服務。9點半醒來,簡單洗漱後揣上一罐八寶粥,不到10點又到公司加班。中午又被老板拖去吃飯,回來接著忙到下午5點。老板和項目經理們也都在加班,還能有什麼怨言啊。

大舅要請吃飯,盛情難卻,打車趕過去。又看到舅舅和舅媽,還有小時候超級漂亮可愛的小表弟,多年未見已經長成健壯魁梧的大帥哥,其樂融融地吃了頓韓國烤肉,表姐和表姐夫也在。由於連日的睡眠不足,胃口很差很差,卻不忍心讓舅舅覺得我不愛吃那死貴死貴的牛排,只好逼著自己吃了不少。又是許多小時候的家常事,講五個帥帥的舅舅們,講他們的父親、其實比五個舅舅都帥的我的小姥爺……去時歸時,上海都下著大雨,天又潮又冷,但是很溫暖很溫暖,暖得不願意散席。

周日早晨六點,被一陣緊張的夢弄醒,再無法入睡。開始給大連的老板寫一份長長的報告,莫名其妙地花了一整天、餓了整三頓,思維在英文中文間跳來跳去,到修修補補完發給老板時,竟又到了星期一的凌晨1點。在這期間,愛人來過電話,仔仔細細地傾聽了我的煩惱,又認認真真地為我出謀劃策、落實到每個細節後,才放下電話。稍後又不放心,來了好幾個手機短信。

我可愛的大男孩啊。

這是我在上海第四、五、六周的生活。

沒有這些溫暖的愛與關懷,叫我何以支撐這只有超級女強人才能承受的超負荷工作量和生命透支啊?我不是什麼女強人,從來也不是,裝也不想裝、做也不想做。只是對工作有很強的責任感,如此而已。

沒有閑暇。只有偶爾一瞬間的靈魂出竅,墮入那似曾有過的夢境之旅。

(2010年10月29日星期五於上海浦東機場)

(三)

該寫到2010年7月28日星期二了,那天的行程是從日瓦鄉原路返回,經過稻城,回到新都橋。

感謝上蒼,那天的天氣出奇地好。司機兼導游姜凱師傅說了句名言:天氣好了到處都是風景。

晴空萬裡透徹的蔚藍,白雲朵朵無暇的潔白,陽光璀璨經典的藏地,鮮花爛漫鋪張的綠野,那一天大自然賜予我們的,就是那樣一幅幅一卷卷極盡空靈無限綿延的美麗風景。怎一個美字了得啊,有如穿越夢境般走過的夏日稻城?

姜導是個古道熱腸的人,一路上他的車除了我們這些同團的游客,那個最後一排多余的空座總被各種各樣不同的人搭乘著。我喜歡這樣的人,大概因為熟人對我的評價也多是古道熱腸,就惺惺相惜地喜歡姜導這樣的人。也正因為他的古道熱腸,才有了那天在稻城漫游鮮花世界的銘心經歷。

那天在去往稻城的荒郊野外,有輛車子壞在路上,司機揮手向姜導求助,姜導就毫不猶豫地把車停下來,下去幫忙。貪戀花朵的我本就看著路邊原野上的疊彩鮮花心癢癢得很,見姜導停車立刻心花怒放,一個箭步衝出車門撒歡兒奔向原野。只聽姜導遠遠地在後面喊:別跑太遠了,時間不多!假裝沒聽見,跑了很遠很遠,直抵那一片遠看像綠野中一片黃紫相間的湖泊一樣的花叢。

到了現在也沒有人告訴我,那天看到的那漫天遍野的金黃花朵,是否就是傳說中的格桑花? 那紫色的像串串紅一樣開成一簇簇的花兒,又是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就叫她紫花仙子嗎?還有那麼些那麼些我從來沒見過的花兒,到底該去問誰,她們叫什麼名字?藏地總有太多的美麗與神奇,超出我的知識、我的智慧、我的想像、我的理解。

一溜兒小跑著,在花叢中穿梭,用性能有限的相機對著遠處近處拍啊拍啊拍,上下左右鏡頭轉了一圈又一圈,貪婪地焦急地試圖用鏡頭留住些什麼,到頭來終於發現一切都是徒勞。一聲長嘆。干脆索性就收起相機,悠然地漫步於花叢。遠望藍天白雲、近看青山綠野,眯著眼睛讓金色的陽光落入心窗,吸著鼻子讓絢爛的花香沁入髒脾,掂著腳尖讓不遠處像銀練般蜿蜒舞動的河水進入無限施展的視野,由著性子讓腳底下像夢境般恣意渲染的綠意穿越臨風飄舉的身體,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是無比富有而驕傲的花仙子。

後來同伴們也終於忍不住,陸陸續續跑了過來。一路上和我一樣迷戀鮮花的小鐘的女友,飛奔過來看到花叢的一剎那,也像我一樣倒吸了一口氣呆在那裡,然後也像我一樣舉著相機轉了一圈又一圈拍照,又轉了一圈又一圈讓小鐘給她拍照,然後又像個小狗狗一樣趴在地上厥著屁屁湊在花兒上,不曉得是拍片子還是聞花香。

一向不愛給自己留影的我,那天破例讓同伴拍了張照片。畫面上是藍色的天、白色的雲、綠色的草、黃色紫色的花,穿著白色坎袖半長衫、淡青色牛仔褲的我,站在花叢中,迎著太陽眯著眼睛,靜靜地微笑著。很喜歡那樣的一個自己,很多年沒有過那麼喜歡的一張自己的照片。

後來有同事看到那張照片,問道:你那張照片應該是在西南地帶拍的吧?如遇知音的欣喜立即湧上心頭,很想一股腦兒分享那曾經的美麗夢境,又唯恐自己的喋喋不休別人沒興趣聽,只好狠狠地點點頭說是,報以會心的微笑。

那黃紫相間的花的湖泊上,後來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又有一輛全順車停在我們的車後頭,人大概是從那裡下來的。於是離開,匆匆回到車的附近,看見姜導就趕緊心虛地辯解:不怪我,怪大家都跟著我哦!姜導說:誰也不怪,誰也不怪!又問我:今天又拍到什麼花?我說:又發現幾個野花新品種耶!姜導湊過來看相機的顯示屏,不屑地來一句:這算什麼新品種嘛,到處都是!我就問他:那這些花兒叫什麼名字啊?他說:那我就不曉得了。被他氣樂了。

回頭看照片,恍然如夢。那鮮明而絢爛的色彩,美得太不真實。

所有的形容詞,在藏地的美麗面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四)

我們繼續在夢境中穿梭,讓藏地的神奇、稻城的美麗繼續掠過五髒六腑。天空依然蔚藍著,陽光依然熱烈著,朵朵的白雲依然好看得像是畫兒。

再次路過海子山,可惜那不在旅行社安排的行程裡,只好往返兩次錯過那據說多達1445個的大小特錯。攻略上說,天氣好的時候才能在山頂上看得到那些錯。依那天的天氣,去了肯定沒問題。可惜車子不是我開的,旅行社也不是我開的。只好在想像中,探一探那些錯的神奇。

不過這一次,我們沒有錯過山頂上那只可愛的兔子。雖然沒有停下來,雖然只是遠遠地在行駛的車中抓拍了一些片子,但還是很開心,也看到了山間的瑪尼堆和五彩的經幡。

穿過一片綠油油的青稞地,一壟壟的田間散落著藏人的民居,溫馨的人間煙火氣息盈盈裊裊地飄零,叫人真的很想輕靈地隨意地走進隨便哪一個人家,要一杯暖呼呼的酥油茶來喝。那個地方應該叫仲堆新村吧,好像就是來時姑娘們混進青稞地裡大擺破姿照相的地方。

後來去了一個寺院,好像就是長青春科爾寺,因為寺院門匾上寫的名字和姜導說的不一樣、也和攻略上寫的不一樣,就始終不確定那天去的地方到底是什麼寺。不過無所謂了,只要那寺院遠看近看都足以上鏡。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藏紅的屋檐、金色的寺頂熠熠生輝、光彩奪目。可惜那時是正午,喇嘛們都去吃飯了。攻略上寫的10元門票(如果那天去的是長青春科爾寺),也沒人來收取。寺院裡靜悄悄的,只有一兩個小喇嘛在閑逛。我們輕輕地走進大殿,又靜靜地走出來,生怕弄出噪音來擾亂了寺院的清靜。走到大門外四處溜達,想找個好的角度拍照,見院門外有兩個喇嘛,拿著鍬在刨地,大概是開荒種菜?看見我就友好地笑。我晃一晃相機,示意能否拍照?那帥帥的喇嘛就大大方方地站好,舉起右手打出V字手勢,笑容霎是燦爛。那就是我喜歡的藏地,隨時隨地會有人贈與你笑容與善意。

接下來依然是原野、山川,偶爾一座小鎮或一個小小的村莊,不變的是天空的湛藍和雲朵的潔白,還有泛濫在路邊的花的海。層巒疊嶂間有綠草和針葉林,雲彩在坡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隨便把鏡頭探出窗外,在行駛的車中用運動模式拍幾張照,就是色彩鮮艷層次分明的好片。間或看見幾頂藏人們的帳篷,周圍必環繞著鮮艷的經幡,猶如盛開在空中的一串花冠;草甸上零零落落幾只犛牛,悠然地漫步吃草,幸而有他們的存在,否則那天藍那雲彩都美得太像是虛幻。

再次看到那個鑲嵌在高高的綠色草坡上的白色六字真言,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無言地傳達著信仰的力量。六字真言的上方是一排狀若寶字蓋的彩色經幡,遠遠望去像一排神聖的護欄、或是守護六字真言的城牆。在這人工景觀泛濫成災的時代,唯獨藏地的經幡陣和六字真言石刻不是為物質利益驅使而造就,也正因此堪稱藏地的標志與經典。但凡有人煙的地方,或人跡罕至但與天距離最近的山頂,或是在聖湖的水岸,必有那兩樣物件,日日夜夜承受風吹雨淋陽光暴曬,平凡卻神奇地昭示著信仰的無處不在。

再一次經過4659米的剪子彎山埡口,再一次佇立於世界之巔的一處坡地,透過陽光下空靈而生動的經幡陣,眺望天邊米尼雅貢嘎那一條白皚皚的雪山線,再一次無言地激動。

(2010年10月29日星期五於上海浦東機場;10月30日星期六於大連家中)

(五)

早上6點半起來,拎著大包小包去機場,趕8點的航班去上海,10點左右哈欠連天地走出浦東機場。等出租車的時候忽然想起,上上周六老板應該也是坐差不多時間的航班從大連回上海的,否則不會如約在不到十一點的時候就出現在辦公室。那天他執意說會為了我們部門的事情來加班,乘坐最早的航班從大連飛回來、直接從機場去公司,後來果然就來了。盡管他是著名的早起派老板,經常在我睡得最香的早上七點多回復我凌晨三四點鐘發出的郵件,可是心頭仍然湧起霎那的感動,為了他能夠為了支持我而犧牲周六睡懶覺的機會,也為了那天在討論周末高級經理以上的人誰能來出席的時候決絕地衝出來說:我也在呢!算上我一個!

我就是這樣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肯為了別人一點點的善意感動一生,肯為了一個願意支持我保護我的老板而赴湯蹈火。遺憾的是,這種個性導致的結局往往是讓我的愛人和家人最吃虧,因為別人都是別人,別人的善意我都會清點、珍藏並盡力報答,唯獨愛人和家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人,所以唯獨對愛人和家人的付出,一直以來都理所當然地接受著,卻從沒仔細清點並盤算著如何報答……前一陣子為了給爸爸辦理歐洲旅游簽證,在電話中沒少跟媽媽和弟弟發脾氣,回過頭來無比地後悔、無比地心疼媽媽和弟弟……還有我的大男孩,生活上被我無微不至地嬌慣,精神上卻無時無刻不在支撐著我、包容著我的比我小好幾歲的大丈夫,心疼他這段日子總被我扔在家自己跟自己過家家……

周末,11月6日到7日,承蒙老板的邀請去參加上海最大最核心的一個項目的主管級以上人員workshop。久違了一年多的杭州,在十一月初的秋冬之交,依然把垂柳依依的蘇堤與清新無比的空氣呈現給我們。大家的項目管理演講,令我收獲頗豐;短暫地放開手頭工作,心情暢快無比。每天都和我強調快樂工作的老板,身體力行地在教給我怎樣快樂地工作,又通過他和項目經理們精彩紛呈的報告展示給我怎樣更有效地管理自己的部門、自己的團隊。

回到上海,大家在公司門口分手。謝過老板,慢慢走回酒店。回到酒店的房間裡,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忍住要工作的念頭,決意整理白天在杭州拍的照片。卻搞不清為什麼照片倒不進電腦,就決定繼續炮制游記……

繼續穿越千山萬水,追尋失落在西南藏地的靈魂……

那一天我們的終極目標,是在傍晚六點前到達距離新都橋五六十公裡的一處山坡,據說那裡是天氣好的時候眺望貢嘎主峰的最佳地點。為此我們可愛的姜導一路上全力地快跑,在不耽誤我們吃飯、不耽誤他下車幫人修車、又不耽誤我們跑到花叢裡撒歡兒的情況下,最終平安而及時地在日落前載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遠遠地望到貢嘎山的一坐雪峰在眼前的山丘後露處白皚皚的雪山帽,心情激動無比。順著山坡忘情地攀援,越過一個又一個高壓線架,每回頭看見雪山露得更多就對著天空獨自傻傻地笑,再接著氣喘吁吁地攀援。越到高處風就越大越涼,把外套的拉鏈扣得緊緊的繼續向上,直到某個瞬間一回頭望見米尼雅貢嘎山脈完整而清晰地呈現於眼前。

七八座相連的雪峰,在清澈透明的藍天下輝煌磅礡,讓我想起新疆的公格爾九別峰和在嘉峪關的城樓上望到的祁連山脈。山谷的冰川清晰可辨,主峰的尖頂莊嚴俏麗,輕靈的雲彩若有若無地飄零在空中、有意無意地點綴著雪山,夕陽西下之際的米尼亞貢嘎山脈,再一次讓我感動於雪山的俊美。始終不理解在林海雪原中長大的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喜歡雪山,也許更多是感動於大自然不可思議的神奇。

佇立在鮮花爛漫的山顛,目光掃過已被置於腳下的高壓線架組、再越過那一片鋪滿斜陽的草甸,久久地凝視那似乎遠在天邊又近得伸手可觸的米尼雅貢嘎,望著落日的余暉把白皚皚的雪山精心地點染成淡妝的粉紅、再到燦爛的金黃、最後是濃深的靛藍,那個過程對造化之美的欣賞與享受,是再好的相機也拍不出來的,即使錄像也還是走了味,不如就那樣呆呆地出神入化,讓自己的身體、心靈、意志、魂魄徹頭徹尾毫無保留地融入大自然。

也許從那一刻起,我的魂魄就已然依附於貢嘎神山,否則何以過了這許多日子之後還復原不進自己的身體?

( 2010年11月7日夜至8日凌晨於上海; 11月10日續)

(六)

登陸到久違的MSN上,才意識到那裡其實是我這段超級繁忙的日子裡唯一的社交窗口了。可惜那麼多溫暖的問候,都被一句“我忙,快爛在上海了”回掉。

盡管互聯網已經日益讓隱私的空間越來越衣不蔽體,卻依然是我的精神家園之一部分。只有在這個絕無僅有的空間裡,才能擺脫工作狀態中奮不顧身埋頭苦干的自我,擺脫日常生活裡總是為別人著想、唯獨對自己和愛人吝嗇的本我,進入超我的境界,盡情地嬉笑怒罵、放肆地潑墨天下。

所以,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公司的郵箱裡除了境外的群發郵件再不可能有別的郵件進來的時候,拖著超級疲憊的身體,依然別無選擇卻心甘情願地、義無反顧而不可自拔地遁入這虛擬的世界中……

追隨著在藏地流浪的靈魂,夢中的游走在繼續。

在傳說中的稻城亞丁,雲彩是可以有不同的顏色的,就像小時候見到的天空那樣。傳說原本都是真實的存在,只是見的人少了,就成了傳說。

那天看完貢嘎山脈的日落往山下走的時候,就看到了天空中不同顏色的雲彩,淡藍的、嫩粉的、艷紅的、金黃的、青紫的、淺灰的、濃黑的、潔白的……而且顏色在不停地變幻著…… 只消片刻的駐足,就生發出無數的童話。

遠遠的一處山坡上,是又一巨幅的白色六字真言,在淡淡的暮色裡依然卓越地渲染著信仰。

犛牛零星地散落於草叢,讓人相信這年頭真的有所謂的散養,至少在藏地是有的。

靠近馬路的地方,有一頂低矮的帳篷,想必是游牧的藏人們臨時的家。那他們有固定的住所嗎?如果有,會是在哪裡?有人說游牧民族之所以游牧,是因為流浪即他們天生的命運,吉普賽人也是如此。不理解。蒼天的確從來都不曾公平過,可是那也不該把流浪作為命運給與某一個民族啊。無限的祝福,為了那被或曾存在的蒼天在上賜予了流浪命運的民族。

可是當你的目光觸及到帳篷外小小的瑪尼堆和高聳的經幡柱時,就即刻啞然失笑於自己的表錯情。流浪到底是不是藏人的命運,有什麼所謂嗎?既然他們比擁有高樓大廈別墅豪宅的人都幸福得多。他們擁有信仰,而你沒有。如果硬說你有,那也不是什麼共產主義,而是赤裸裸的拜金主義。別不服氣,他們就是比你幸福。

暮色降臨之際,藏人們的帳篷裡開始飄出裊裊的炊煙,酥油茶的清醇香氣似乎也飄零於唇際。犛牛依然在鄰近的草甸,邊吃晚飯邊散步。山坡依然晴翠接皇城,野花依然散落於草叢,遠處的六字真言依然依稀可辨,近處的七彩經幡依然隨風輕揚。

不遠的山坳處,米尼雅貢嘎山脈的主峰依然探出高聳的尖頂。那是我鏡頭裡最後的貢嘎主峰。

(七)

不只是在身體超級疲勞的時候才會靈魂出竅追憶夢中的游走,而是我的靈魂真的被遺留在那裡。游走中的美麗歲月,已經深深地沁入骨髓。

如果以時間投入來計算常態與非常態,那麼大部分在職場摸爬滾打的日子才應該算作生活常態。可是當所謂的非常態歲月對於一生的影響遠遠地超過常態生活,當精神世界在大部分常態生活裡還沉浸在非常態的歲月中,其根源要麼是我的靈魂與身體分離了、要麼就是我把夢境與現實顛倒了。

可是就好比我的家在大連,可是至少這幾年來,我在北京繼而在上海呆的時間要遠遠超過在大連呆的日子,我的家與住處是分割著的,正如我的靈魂與身體無法合而為一;我的家鄉與他鄉實際上是顛倒的,恰似我把夢境和現實顛倒著過。

明天,後天,大後天,我依然會超級的忙,疲於奔命在大老板、二老板、三老板之間,貌似女強人的生活常態還將繼續著。而靈魂,我的孤單的靈魂,還將繼續游走於遙遠的川西南。

鮮花璀璨的稻城,米尼雅貢嘎的雪峰,將依然在夢境與現實中來回地顛倒穿梭……也許會到永遠。

(2010年11月11日凌晨晚稿於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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