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德裡停留了整整3天，是這次旅程中停留時間最長的城市。將首都作為旅程的最後一站，是我一向的習慣。理由很簡單: 精心設計的旅程大多很夢幻，暫別現實生活的壓力與紛擾的我，很易就穿越到古代或異域中。但從那些夢境中蘇醒並回復到現代，往往會很失落甚至有一些困難，就像我會精心選擇軟著陸的地方一樣，我也會精心選擇回歸的地方——以利於我從夢境向現代過度。首都，往往是交通的樞紐，也往往會融合著古代的燦爛文化和現代的種種繁榮，無疑是最後一站的最佳選擇。
如果你到過北京，就認為那就是中國，絕對有失偏妥，因為中國的絕大部分地方的風情與文化與北京迥異。如果你只到過德裡的一隅，也千萬別認為那就是德裡，因為有過千年建都史、被多種神靈包繞的德裡無疑是各種文化與風情的集大成者。
起源於公元七世紀的伊斯蘭教，很快便以中東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並在十世紀時越過印度次大陸西北部算不上高的山脈，進入到德裡，一直到十六世紀莫臥兒王朝的到來前的數世紀，這裡都是蘇丹的領地（這就是為什麼德裡是傳統的伊斯蘭城市的緣由）。對於“長分裂，短統一”長達數千年的印度歷史來說，這是一段充滿了宮廷暗殺、沙場喋血、勾結外敵、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紛擾不休的分裂年代，不過是六百年，就造就了八個德裡中的六個。只是不同於中國開封，黃河的每一次大泛濫就將整整一座城市整體埋沒，後人再次在原址建市。每一個算不上強大也算不上有名的蘇丹王國，還是頑強地在德裡留下了自己曾經的足跡。這些遺跡大多分布在德裡的南部，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Qutb高塔區，而我的德裡旅程就從這裡開始。
竭盡所能與神靈接觸，是很多宗教的共同點。基督教的哥特式教堂很高，給人一種失卻重量、虛無飄渺、引向天國，引向上帝的感覺。而眼前的高塔高度為72.5米，是世界上最高的磚塔，高聳、輕盈，直插雲霄，給人一種升騰的、崇高的感覺，再想想這座有著驚人高度、精美裝飾、保存完好的高塔竟然建於一千年前，更是感嘆不已。
徜徉在高塔附近的廢墟間，我又有些微穿越的感覺了。因為年代久遠，這些曾經的清真寺建築，都只剩下斷牆殘桓了。看著旁邊精美的高塔，曾經的這個地方，該有著怎樣的繁華呢？看著廢墟間聖人的墓，曾經的這個地方，應該是很神聖的吧？有著精美圓頂的長廊仍然保持完好，昔日又是些什麼人在這裡穿行呢？什麼樣的工藝，才可以讓這根大鐵柱承受了上千年的風吹日曬雨淋仍光潔如新，卻不會鏽跡斑斑？歷史留下的只字片語，終是單薄且無情，更何況，不是所有的文字都像漢字，歷經兩千年仍可以一脈相傳。靠口語相傳的歷史，更容易遺失或者誤傳。
保存完好或僅剩廢墟，都無關要緊，就像天生麗質，麗服華裝自能驚艷眼球，粗服垢面，也終難掩其風韻。仰望天空，冬日的天藍如水洗，鴿群飛翔，更顯這裡的寂寞——因為這裡，我喜歡上了德裡。
圖：歷經千年已略略傾斜的古塔。
圖：歷經千年卻不鏽的大鐵柱
圖：保存完好的長廊
圖：斷牆殘桓靜靜訴說著千年前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