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察中國第一獄——撫順戰犯管理所

作者: 山水不系舟

導讀踏察中國第一獄——撫順戰犯管理所 在有文字記載的中國歷史上,能被稱為“中國第一獄”的地方,我想恐怕只能是撫順戰犯管理所了。那是因為,這所建成於1936年的監獄,最初是日本侵略者關押、折磨中國東北抗日英雄的地獄。日本戰敗後,它成了“請君入甕”的現代版,關押著982名侵略中國的日本戰犯和71名偽滿洲國的戰犯;還關押著中國封建社會最後一位帝王;同時,� ...

踏察中國第一獄——撫順戰犯管理所
在有文字記載的中國歷史上,能被稱為“中國第一獄”的地方,我想恐怕只能是撫順戰犯管理所了。那是因為,這所建成於1936年的監獄,最初是日本侵略者關押、折磨中國東北抗日英雄的地獄。日本戰敗後,它成了“請君入甕”的現代版,關押著982名侵略中國的日本戰犯和71名偽滿洲國的戰犯;還關押著中國封建社會最後一位帝王;同時,這裡也押過解放戰爭中被解放軍俘獲的354名國民黨戰犯。試問,從服刑人員的成份上看,在中國歷史上,有哪一所監獄會有幸關押過這麼多這麼復雜的重量級人物?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所監獄就是一部中國現代史的縮影。而從另一個角度看,它還是一本色彩濃厚的政治教科書。
走在撫順城北的高爾山下,向北面的山頂望去是一座古廟,聽人說,它是唐朝時的古剎。廟裡面有一座高塔聳立著,據說,它是明朝的建築。點數一下,撫順這座城市,恐怕只有它,才是最古老的遺存了。
順著高爾山前的一條街道南行500多米的右側,是一道厚厚的高牆,坐西朝東,中間一座威嚴的大門上,鑲嵌著鮮明的國徽。門右邊的牆壁上有一個正楷字的大牌子,上面嚴肅地寫著“遼寧省撫順第一監獄”,這裡,還在行使著監獄的職能,關押著大大小小的各類刑事犯。再往南走100米,與這所監獄緊緊連著的,就是“撫順戰犯管理所”了。大門前一座石碑,醒目地標示著它的身價——中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進入大門,是一個中等的院落。正對面,是一排黑灰色的二層樓。樓的正中,是一個方形門鬥,門鬥左側的牌子上寫著“撫順戰犯獄監”,右邊的牌子上寫著“撫順戰犯管理所”。門鬥上方是一個高高的塔樓,塔樓上,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在迎風飄揚。這紅旗,明確地昭示著中國的時代特色。
走進迷宮一樣的牢房,矮小的,連成片的屋子隔成幾個狹小的院落。空空蕩蕩的房間裡早已失去了那些或殘暴、或奸詐、或叱吒風雲的人物。只是在個別的房間門口,還標示著幾個赫赫有名的人名。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屋門口,一個牌子上寫著:溥儀和李玉琴居室。從窗子向裡面看去,一張雙人床,一張簡陋的桌子,還有一把同樣簡陋的椅子,椅子上還放著一個臉盆。這,就是居室的全部了。很難想到,這個從紫禁城走出來的中國至高無上的帝王,會在這樣破舊的房子度過一段後半生難忘的歲月。
相比於這個帝王,偽滿大臣們住的監房就可憐得多了。他們,都是十幾個人擠在一張大通鋪上。不過,看著仍然疊放整齊的被褥,還有干淨的屋子,這些昔日錦衣玉食的人們,在失去人身自由以後,過著怎樣一種被軍隊管制的生活了。
遙想在那偽滿新京(今長春)即將被中國人民攻占的時刻,偽滿洲國的君臣們,慌慌忙忙如喪家之犬,500多人匆匆擠上火車逃到東北邊陲的臨江大栗子溝。在無法過江逃到朝鮮、走投無路之時,他們,坐上幾輛破汽車逃到了沈陽,企圖在沈陽乘飛機飛向日本。可是,神速的蘇聯紅軍湊巧占領了沈陽機場,這皇帝和所謂的大臣們,便成了人民的俘虜。撫順監獄,就成了他們人生改造的第一站。
望著毛澤東接見特赦後的溥儀的照片,還有溥儀和李淑賢的結婚照,我們不得不感嘆,從帝王寶座走下來,又一步步走向平民的路,是一條多麼漫長而又短暫的人生曲線?
走進日本戰犯區,圖片開始多了起來。很難讓人想到,這些沾滿中國人民鮮血的侵略者,在這裡,竟然過上了當時中國平民都無法企及的無憂無慮的生活:生病了有人看,甚至有護士為其喂藥;改善生活可以包餃子吃;鍛煉身體有專門的運動場;娛樂時排練節目吹拉彈唱,還可以看電影。除極少數罪大惡極的被判死刑外,到1964年,全部被分批釋放回國。
在一個小院子裡,1988年,部分在這裡服過刑的日本戰犯來到中國,修了一個“謝罪碑”,大理石碑上寫著“向抗日殉難烈士謝罪碑”字樣。我想,他們犯下的罪惡,不是這幾個字就能謝罪得了的。中國的新政府,以寬大的胸懷,赦免了他們的罪刑,但在中國老百姓心裡,始終埋下了陰影,是一千年也抹不掉的。
走向南面那片牢房的路,我的腳步卻有些沉重了。聽解說員介紹,那幾棟房子,就是關押過國民黨戰犯的地方。這些戰犯裡,有不少出自黃埔軍校的高級將領,其中就包括杜聿明、黃維這樣赫赫有名的抗日名將。邁著丈量歷史的腳步,感受到的卻是一場讓人啼笑皆非的歷史玩笑。當年在抗日戰場上浴血奮戰的民族將領們,竟然有一天,和與他們生死搏鬥過的敵人同時關在一所監獄裡!而且,他們遇到特赦的時間,要比那些侵略中國的強盜們晚得多,到1975年12月,才被全部特赦出獄。
行文到此,我倒想替黃維說幾句話。此君無論是在人格上還是在人品上,都有可圈可點的地方。是凇滬抗戰的羅店之戰使他一舉成名。戰後,他的一個師,三個團長一個犧牲兩個受了重傷,整休時連一個團都湊不上了。赴緬遠征軍第一次出戰損失慘重,在蔣介石打發黃維去調查傷亡情況時,好友杜聿明設宴想讓他幫著隱瞞一些實際損失,他竟然大怒拂袖而去。據說,他在撫順蹲監獄期間,很少向共產黨檢討自己,卻迷上了研究永動機——誰知道他是頑固不化、有意躲避政治還是無意呢?也許,他的永動機研究成功了,全世界就可以告別能源危機了!也許,正是他的這種頑固不化,他才最後一批走出監獄。
就是這樣一個身上和心靈上都布滿傷疤人,在1985年慶祝抗戰勝利40周年的時候,他還寫信給台灣健在的老戰友寫信說:“祈求祖國統一,如統一早日實現,我當親赴台灣和你們把酒言歡。”
問一下解說員,是什麼時候,國民黨戰犯的監舍門前的說明被取消的?她告訴我已經有十多年了。在衛生所的一個病室門前,解說員又告訴我,這,就是黃維的病室。望著空空蕩蕩的屋子和光禿禿的沒有說明文字的大門,我想,也許這記憶,只能停留在解說員的腦海裡了。
隨著中國大陸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以及大陸和台灣關系的進一步和解,撫順戰犯管理所裡的國民黨將領蹲監獄的文字介紹漸漸地銷聲匿跡了。可是,人們在這裡,似乎還能夠領略和感悟到什麼——抗戰英雄和日本強盜同蹲一個監獄,這本身,是不是對中國歷史的一個莫大嘲諷呢?我們,有多少民族精英在內鬥中喪失?現在健在的和將來的民族精英們,如何才能避免在內鬥中做無謂的消亡!
好在,中國民族解放的歷史不是一個人、一個政黨能夠寫成的。





















精選遊記: 撫順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