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總得在外度過，今年去哪裡？農歷正月底，公歷3月初，乍暖還寒，不算出行的最佳時機。東北過了最冷的日子，廣西邊境的瀑布好像水不多，西藏也不宜。我在重慶思來想去，手機屏幕上拉到了聯系人蘇娟的名字，小學同學，去年8月18號才恢復聯系。她不是在鄭州嗎？那好，約起武漢的大金，去河南。對河南並無好感，但是說不定此行能見識真實的中原。
3月3日去重慶北站，正好在半途市文聯領個獎。 火車，慢慢的爬行，重慶入川，經陝西，入靈寶，就是河南地界。以前經常把寧夏靈武和靈寶混淆，現在弄明白了。窗外，黃土平原，貧瘠的大地上並無多少植被，民居也都是灰色的。路過洛陽的時候，時值正午，真想下車去吃個午飯，反正鄭州也不遠了。後來還是作罷，直抵鄭州。下火車，從北廣場出站，熙熙攘攘的人群，飽經滄桑的人臉，符合想像中的河南形像。先在肯德基洗漱一下，鏡中的自己還是很憔悴。
蘇娟同學姍姍來遲，靠在車前，手持電話，一身黑衣，已然發福，歲月在變，笑容是不會變的。小時候，她就坐我前排，上課都互相逗著玩。雖然十幾年未見，我還是一眼認出。顯然，表現出來的遠沒有內心的激動。在她的起亞越野車上，許多話還是從寒暄開始。知道她已嫁做人婦，但是卻不知道她的孩子都已經6歲了，當初她輟學出來打拼，經歷種種的艱辛，最終在這裡落下腳跟。不過，她還是嫁的湖北人，他鄉遇老鄉，有種天然的機緣。她抽煙，從小時候她的潑辣形像出發，這倒是符合邏輯規律的。車子路過二七紀念塔和劉少奇故居，蘇娟作了淡淡的介紹，說這就像重慶的解放碑，是鄭州的標志性建築。
感覺車子穿越了整個鄭州，才停了下來。下榻的地方是信息賓館，一個部隊院校開的，蘇娟要去接小孩。我就洗澡休息了片刻。聯系到了大學同學蔡昂，他已在省委工作。雖然只睡著了半個小時，體力還是得到恢復。天色漸晚，蘇娟駕車載著她兒子過來了，我們去了附近一家河南菜餐廳叫阿五美食的地方吃飯。大金今天的票沒買到，明早才能到。吃完飯，回賓館，與蘇娟的丈夫見了一面，確實是後勤干部風範。
3月5日醒來，在樓下大廳找到了大金，他已到此一個小時，早餐也用過了。我獨自出門，天色晴好，還是有點冷。信息工程大學門口，有一家早點人多，進去了點了碗胡辣湯，百味雜陳，不可言表，怎麼河南人喜歡這一口。9點，蘇娟挑選的司機開著一輛中華車過來。蘇娟說，不去少林寺，就等於沒來河南。我們一行人上車，直奔登封。部隊的司機，開車就是快，一小時左右到達少林寺地界。只見牌坊林立，嵩山巍峨，半山之上皆是白雪，風中裹挾而來的是陣陣寒意。
從正門大牌坊進去，沿途皆是些武術學校，以塔溝為最大。在武僧表演廳，看了小和尚們的套路表演，多是花招式，他們的硬氣功還是可以的。出來，已經快12點，只見一群小和尚們排成幾列，都是八九歲的樣子，應該是要開飯了。這麼小就被家人送過來練武，可是真正能靠少林功夫出人頭地又有幾個？這麼多年，就那麼個釋小龍，對了，還有個野路子的王寶強。外面的招生廣告旗上，還印著釋小龍的劇照。聽蘇娟講，登封的武術學校不計其數，可能最後絕大部分都得淘汰，賺完學生的錢就倒閉了。太室山與少室山之間，就是要找的古寺了。正因為地處少室山陰，谷深林茂，故得名“少林”。
再往少室山山腳走約一刻鐘，才來到少林寺門口。門前標志性的松柏和兩墩石獅子，矗立在那裡，不知道見證了多少游客的到來。絕大多數人對少林寺的第一印像，都來自上世紀八十年達的電影《少林寺》，還有片中的主題曲：“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傑把你仰望……”進門，拾級而上，少林寺的殿堂和其他佛教廟宇一樣，都是從低到高，依山而建。最底下的大殿前，有許多石碑，從北魏孝文帝、唐太宗到清乾隆，都留下故事。當然，少林寺之所以顯赫，還是與李世民息息相關。當初，李世民領軍與王世充作戰敗逃，多虧少林寺十三棍僧拼死保護，才得以全身而退。日後，李世民做了皇帝，自然封賞少林，給了這裡的和尚們吃肉喝酒的特權，於是便有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諺語。李世民留下的碑刻上，還有他的親筆簽名。這兩年風靡全國的電視劇《少林寺傳奇》講的也是這一段似真似假的歷史。至於滿清愛新覺羅·弘歷到此祈雨，入夜大旱遇雨的故事，太過玄幻，一定是它的那幫文字獄下的馬屁精杜撰以取悅龍顏並愚弄世人的。還有弘歷的題刻，過於泛濫，反而太俗，失去價值。
藏經閣據說被民國時期軍閥石友三放火燒毀，典籍損失殆盡，蔣介石都罵他太壞。後來重建時，趙樸初題詞，特地少寫兩筆，以警後人。我最喜歡立雪亭，有傳說，有偈句，有禪味，使少林寺不至於失去佛性。當初達摩祖師在少室山修行時，海光法師原是道教弟子，後來轉而向佛，跪在雪地裡求法，達摩不應，說除非天降紅雪。海光抽刀砍去左臂，鮮血飛濺到雪地上，積雪染紅，達摩感其誠，傳其佛法，賜名慧可。後來，慧可升座為方丈。本來佛教弟子都是雙手合十行禮，少林為紀念慧可，一律單手行禮，並著紅色袈裟，袒露左膀。
再往上就是少林的練功房了，裡面一個一個的坑，都是歷代僧人練馬步時留下的。李連傑當年成名作就是在這裡拍攝了幾個鏡頭。感覺少林寺裡和尚很少，見著的要麼是收費的，要麼是賣東西的，掃地的也是請的清潔工，真正念佛誦經的和尚或者揮帚起舞的武僧不見蹤影。如今，少林寺名揚天下，主要是因為武功，倒不是因為這裡是“禪宗祖庭”。現任方丈釋永信十足的CEO派頭，全球營銷少林寺的品牌，追名逐利，毫不掩飾。佛教的變異， 遠勝基督教與伊斯蘭教。
“少林寺，也沒什麼看頭”，大金如是說。我們也都這麼覺得，其實旅行就是一個怯魅的過程，把一個個名勝古跡踩在腳下，才發現不過爾爾。沒去過的地方如雷貫耳，真正到了，也就那麼回事。我們沒有往上走，沒有去看達摩洞，還有嵩山原始森林。
乘車本來回鄭州吃午飯，大家一提議，直接走外環，去了開封。心中關於北宋古都的種種想像，在到達的那一刻化為烏有。現存的所謂“清明上河園”、“天波楊府”、“龍庭”，都集中在城外，當然是人為的，這些人造景觀一點都不專業，從外面看上去就很假，讓人沒有游覽的興致。在天波府對面的小店吃完東西，已是下午四點了。包公祠也不去了，應該也是此類偽造景點。據說，當年的古開封，早就淹沒在泥沙中，就在我們的腳下十幾米處吧。昔日的繁華，只留存於世代相傳的記憶與史籍中了。古跡不在，拿什麼去懷古？ 我們驅車在開封城裡逛了逛，在書店街停了下來。大金以前考公務員時來過這裡。排隊買了糖炒板栗，擺夜市的已經開始搭台，把路堵得水泄不通，有的三輪車為趕時間竟然直接穿過搭建的棚架。還好是軍車，能夠“脫穎而出”。看見河南大學原來設在開封。我們在車上吃著板栗，沿著鄭開大道返程。這條路又直又寬，每年都舉行城際馬拉松大賽。路旁全是賣草莓的小攤，現摘草莓的大紅招牌很醒目，每隔十幾米一個攤，一路延伸。
回到鄭州，直接去吃飯。蘇娟一朋友，也是大金的故人，在澳門豆撈設宴款待，在玻璃房子的餐廳，我們一人一個小火鍋，喝著紅酒，敘說著往事。直到夜深，各自散去。 3月6日早晨，在賓館用過早點，我們就自己游覽鄭州。我提議去河南省博物館，一睹那些鎮館之寶的真容，在教科書上經常出現的國之重器。可是到了才曉得，司母戊鼎正在國家博物館展出，只剩下蓮型方鶴壺壓陣。河南是中國古代文明的核心區域，所以出土文物多，特別是青銅器數量大。河南雖然有很多帝都，可是一直沒有出名的帝王陵。去年，河南熱炒真假難辨的“曹操墓”，企圖生米煮成熟飯，可惜這是網絡時代，真偽還得億萬網民來判斷。
下午就逛鄭州的商業街了，繁華並不如武漢，甚至比不上重慶。怪不得蘇娟說她經常坐飛機去香港血拼。五點過，蘇娟和她丈夫開車過來，接上我們回賓館，在一個包間吃飯，這回是川菜了。白酒下肚，有點暈。吃完飯，又轉戰一家KTV，名字就叫OKTV。把熟悉的歌唱個遍，已是深夜1點。 次日，吃過早點，大金與我把房間退了，與蘇娟電話別過。去了火車站，他回武漢，我則乘車去洛陽。
途經偃師，車在洛陽站停，天空蔚藍，陽光明媚。有公交車直達龍門石窟，車子一路穿行，洛陽的房子不高，街道很整潔，一馬平川，過洛河，牡丹園，最後出現山了，石刻就在那裡。龍門石窟的門票已經飆升至120，幸好我免票。伊河水波光粼粼，石刻集中在西山，從北魏起開鑿，直至明清。大型石窟均開鑿於唐朝。龍門不像莫高，石窟都直接裸露在外，甚有氣勢。可惜的是，最值得看的也是最壯觀的盧舍那大佛，正在整修，被鋼筋架子完全屏蔽了。我只能從導游的口中，略知此石佛的風采。此佛是按照武則天的面目特征雕琢，慈眉善目，她的眼睛不論從哪個方向看過去，都是在看自己。兩側的小石佛，腳部光溜溜的，都是被那些臨時抱佛腳的人給抱的。前段時間熱映的《狄仁傑之通天帝國》講的就是洛陽的故事，其中的通天浮屠，也與此大佛有淵源。聽導游講，徐克拍攝電影期間，洛陽政府沒能前去洽談合作事宜，結果錯失推廣洛陽旅游的良機。許多小石窟，頭顱不知所蹤，應該是被盜割了。東山上有一香山寺，遙望可見，那裡有白居易墓，我對白居易並無好感，也就沒去東山。
有一條工藝品的仿古街道，賣得最多的是唐三彩，就像敦煌賣飛天，臨潼賣兵馬俑，一方文物養一方人。我不作停留，乘車返回洛陽城，在王城廣場前下車。雖說有不少商場，可是吃飯的地方卻很少見。尋尋覓覓，拐進了一條小巷，看見許多人排隊在買東西。看招牌----“小街鍋貼”，正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呀。點了半斤鍋貼，自己調醬，外焦裡嫩，果然味道不錯。看見牆上還有一橫幅，上書“熱烈慶祝小街鍋貼榮獲洛陽首屆非物質文化遺產”，來洛陽的游客千萬別錯過這道小吃。在屈臣氏便利店買了水，就趕回火車站，去重慶的已經買不到票，那就轉道西安。
火車5個小時就到西安，順利買到西安至重慶的臥鋪。給在西安的吳韜打電話，他正在上班，不過他給我網上預定了羊肉泡饃，大雁塔廣場北側的老孫家，我也順便吃了點肉夾饃解饞，吃得飽飽的。上車前，吳韜同學趕過來，拎著一袋子土特產，七年不見，卻只能說七分鐘話。火車馬上就要開了。一宿酣睡，天明已在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