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杭州(三):迷失在西塘

作者: 晴空飛鳥

導讀從汽車上下來,眼前的西塘與任何一個髒亂繁雜的小鎮沒有區別。遍地的甘蔗渣,橫衝直撞的摩托車,賣盜版碟的影音店裡放著周傑倫的八度空間。街道盡頭聳立著一幅巨大的廣告牌,畫著夢中的小橋流水,才讓我相信自己確實沒有來錯地方。迎著人們好奇的目光,拒絕了三輪車夫的搭訕,我在大街上信步行走。沒有路標和指示牌,經過一個形同虛設的售票亭,馬路上依舊熙� ...

從汽車上下來,眼前的西塘與任何一個髒亂繁雜的小鎮沒有區別。遍地的甘蔗渣,橫衝直撞的摩托車,賣盜版碟的影音店裡放著周傑倫的八度空間。街道盡頭聳立著一幅巨大的廣告牌,畫著夢中的小橋流水,才讓我相信自己確實沒有來錯地方。迎著人們好奇的目光,拒絕了三輪車夫的搭訕,我在大街上信步行走。沒有路標和指示牌,經過一個形同虛設的售票亭,馬路上依舊熙來攘往。

在平整的柏油路往前走,發現右邊有一條狹窄的小弄,不注意的話很容易錯過。走進寬約一米半的小弄,前面空無一人,蜿蜒曲折看不到盡頭。仿佛有一道門在我身後關上,把所有的喧囂隔絕在外。腳下的石塊縫隙裡長著青苔,兩旁高大的白牆上布滿班駁的灰色痕跡。就像走過時光隧道,一轉彎,弄堂的盡頭已是河岸的楊柳和廊棚。‘嘩’地一下,無數次在畫冊上看到的情景在眼前展開。

沿著煙雨長廊,來到古鎮的中心永寧橋和安境橋。橋下的‘錢塘人家’門口帖著一幅對聯: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坐在石拱橋上曬太陽,正午時分,河岸兩邊的小酒店裡滿是食客,‘明清食代’、‘響堂’、‘醉芙蓉’等酒旗在河面上迎風飄揚。白天的西塘就像一個作秀場,游客成群結隊地跟著導游從各個小巷子裡鑽出來,興致勃勃地乘游船游覽,舉著相機四處掃射。

我躲在燒香港中的一個私人客舍裡,揮霍白日的時光。春天的燒香港河岸兩邊垂柳依依,家家戶戶鳥語花香。客舍主人是個畫家,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兒。客舍的名字是畫家的老師取的,含有‘你我皆是生命的過客’之意。

我去的時候,廳裡一大堆小孩在學畫。客舍白天的大廳是畫廊兼課堂,黃昏時把門板一上就成了客廳和飯廳了。穿過天井,後面是兩間客房和主人的臥室。房間的床都是主人從鄉間收羅的老紅木床,四邊圍有雕花,對稱鑲嵌著兩塊花紋石片和四幅花鳥畫。

坐在窗邊的木椅上,推開雕花長窗格,午後溫暖的陽光投射下來。天井中的梅花香氣撲鼻而來,還有茶花和茂盛的盆竹。屋檐下掛著鳥籠,養著畫眉和芙蓉鳥,叫聲清脆婉轉。放一首‘漁舟唱晚’的古箏曲,泡一杯熱茶、點一支煙、看一本好書,可以消磨一個下午。

夜晚下起了小雨。古鎮裡的游人已經散去,西塘的味道漸漸顯現,客舍主人帶我去穿小弄。他是一個對新鮮事物充滿好奇,個性浪漫的人。我們走在漆黑的弄堂和破敗的庭院裡,聽他娓娓道來鎮上大戶人家從前的故事。有釀酒的,開米鋪中藥鋪的,造船的,如今只能嘆一句: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站在臥龍橋上,這一帶的河港曾是小鎮來往上海的交通和貨運要道。如今已是波瀾不興,只能在一片雜草叢生的河道中想像曾經有過的繁華盛景。

回程時經過煙雨長廊,雨越發下大了。廊棚下的紅燈籠倒映在水面,褪去妖嬈顯得迷離。雨水順著長廊的屋檐滴入河中,形成一片雅致的水簾。我們翻過送子來鳳橋,坐在橋下的船上,喝著他在家溫好攜帶的黃酒,吸著我的卡碧,閑閑地聊著。雨水在河面上劃出大大小小的圓圈,橋拱裡水面反射的光影隨著波光搖晃,忽明忽暗。夜已深,倒影中的燈火一盞盞熄滅,偶有幾個夜歸的途人從我們頭頂走過,腳步聲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

清晨的西塘,河面飄著一層水霧,托顯著岸邊的房屋如虛幻的海市蜃樓。我把地圖和方向感拋在腦後,隨性穿梭在水鄉迷宮般的老房子中,走街串巷,見橋過河,刻意地讓自己迷失。

隨著天色漸明,小鎮開始蘇醒。最窄的弄寬不足一米,而往往長一百多米。兩邊的石牆通常有七、八米高,天空只是一道蜿蜒曲折的線條。行走其中,與人交錯時只能側身而過,真正的冤家路窄。隱隱聽到木門裡人家的話語聲,高牆深院內,天井裡的小鳥在歡唱。橫街的自行車叮當響,轉頭回望,人影已是一晃而過。

巷子裡飄起了陣陣炊煙,傳來收音機裡的戲劇聲聲。不時有小販高聲吆喝著走過,挑著擔子賣鹹蛋、醬油的,推著小車賣面粉的,甚至有拿著雞籠沿河兜售的。環秀橋上,一個大媽手裡抓著一只鵝的翅膀蹣跚走過。橋身的石面上刻著一幅對子:船從碧玉環中過,人步彩虹帶上行。

老人們在河岸晨運行走,衝我友善地點頭微笑。一只小狗在街廊下玩耍,聽到我的腳步聲趕緊跑回屋內。過了一會,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責任,又跑出來在我腳跟邊跳動吠叫。停下腳步,把右腳用力在石板上一跺,它嚇得逃回去,只敢隔著門檻衝我嗚咽。枕河人家在門前的石級碼頭上刷馬桶,與對岸水閣裡的大嫂互打招呼。

走累了,坐在長廊下河邊的美人靠上發呆。閉上眼睛打盹,耳邊是小鎮的市井之聲,和著小船有節奏的櫓聲,波光搖曳。在溫暖的陽光下,讓自己慢慢地爛掉。

提示:杭州往西塘,在汽車北站乘中巴,1小時2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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