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裡,黃土地上那一串腳印(四)南塔北台護佑下的榆林城

作者: 勤之天空

導讀9月9日晚上8:30,旅行的第三天夜裡,我到達榆林,迎接我的是一場大雨後的陰冷。昏黃路燈下的火車站出口處,層層堵著無數的出租車,殷勤吆喝著拉客。問市政府招待所,說不知道;再問,說已改成賓館,你住不起,還說,要不,我帶你去個地方?我不敢輕信,更不敢耽擱,找個就近的住處也許會更方便安全。踩著一灘灘或大或小的水塘,我住進了山河大酒店,就在車站廣� ...

9月9日晚上8:30,旅行的第三天夜裡,我到達榆林,迎接我的是一場大雨後的陰冷。昏黃路燈下的火車站出口處,層層堵著無數的出租車,殷勤吆喝著拉客。問市政府招待所,說不知道;再問,說已改成賓館,你住不起,還說,要不,我帶你去個地方?我不敢輕信,更不敢耽擱,找個就近的住處也許會更方便安全。踩著一灘灘或大或小的水塘,我住進了山河大酒店,就在車站廣場的下面,面對著138元的高價我竟沒了脾氣。

一夜好覺。

從火車站到榆林汽車南站地區坐公交7路,7路終點站也有一個有趣而奇怪的名字:七只羊二廠。我納悶:這是一個什麼地方?是第二個屠宰廠?那又為什麼每天只宰七只羊?是計劃經濟的規定,還是別的什麼?我沉浸在一片無釐頭中。

在新建南路近愉陽中路,找到一家泊岸快捷酒店,站在房間能看到長途南站的門口,地理位置極佳,要價130元。我想要個折扣價,前台小姐說不行,這個價位不高。突然想起在火車上聽說的,這裡已經揚眉吐氣(羊煤土氣)了,人的收入高了,消費自然也高。昨天夜裡我是不敢有脾氣,現在我是不再有脾氣,我還能苛求什麼……

榆林地處陝西最北部,毛烏素沙漠的南緣,長城在其境內蜿蜒曲折約數百公裡,鎮北台是萬裡長城第一台。

“去三街坐11路直接到鎮北台紅石峽。”前台服務小姐這樣告訴我。

“三街?沿榆陽路往西,第一個紅綠燈。”她又這樣回答我的再問。我事後想,當時我一定很蠢,對著這樣簡單的問題都要連問幾遍,好在當時的確一根筋,沒有意識到,不然肯定會臉紅的。

我像個中規中矩的小學生,循著榆陽路走過汽車站,站在紅綠燈柱下,這裡是長城南路,近旁沒有站點。好在我問到了一個也坐11路的年輕女子,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100米外,11路的站牌隱在一棵綠樹後面。

11路的終點站叫鎮北台,但它不是景點鎮北台。如果是一條直線,鎮北台景點和紅石峽是兩個端點,鎮北台站則是中點。這樣近在咫尺不同地點而相同的名稱,很考驗人的大腦。更讓人不解的是,在終點放下全部乘客,11路車直接開上鎮北台景點,在景點大門外停泊,休息打掃;有人從景區出來要坐車,他們堅決拒絕,一定要到10分鐘路程的剛才下客點對面的起點站才能上去!這使人在沮喪的同時心升憤慨。不過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我還是心情清爽,就像眼前九點鐘清新的空氣一樣,大步地去往紅石峽。

路稍有點下坡,走著三三兩兩不多的游人。兩邊植有高高的白楊樹,透過樹縫隙,是大片的向日葵的黃,明黃的花晃著人眼,大圓的臉迎向太陽,莖高卻只有四五十公分。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矮的向日葵,自言自語:“武大郎。”

途中還有一處紅石峽風情園,暗紅的方形石塊壘成大門,一群人東一個西一個立在門外,面無表情,他們是在等人,還是在行為藝術表演?我趕緊穿過網上說的這個人工景區。

就像黃土高原的許多河道一樣,榆溪河在紅石山上深深切入,形成兩岸幾十米高的陡峭石壁,謂之紅石峽。峽中有石窟有廟宇,更有大大小小的無數摩崖石刻,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三山拱翠”和“還我河山”。前者是清代書法家陳璋所書,而後者則是東北抗日義勇軍名將馬占山所寫,稚嫩的筆跡流淌著洶湧的民族激情。

一孔石窟前,樹有一塊石刻簡介,上面介紹了一九二九年四五月間,劉志丹等人在這裡召開中共陝北特委會議的經過。石窟中還保有石桌石凳,石窗洞開,西風拂過,一片蕭瑟,讓人感懷。

在一個兩窟相連的地方,路突然不知去向,消失在靠裡的那一孔石窟中。我四下細察左右巡視,仍然找不到北。真個是見了鬼!剛剛還有一個人在我前邊,難道他會土遁?可笑我只能退出。卻見又有兩人進窟,我緊隨其後,天啊,“路就在腳下”!石窟靠近崖壁的地上,一方不足一米的洞口,有石階通外。也許是太過著急,也許是洞內太過晦暗,竟視而不見,我突然地搖頭發笑。兩人聞聲驀然回頭,見此,不禁呆若木雞。

崖東北段,有水渠流過,撞石岸後一分為二:一路繼續前行,後遁入地下;另一路過槽渠淙淙西去。兩人中的一人在向同伴介紹:渠水在上游從榆溪河引人,在此分為兩股,灌溉兩岸莊稼。你看,像不像榆林版的都江堰?

“像不像榆林版的都江堰?”一路上,我都在思考這個不用我回答的問題。

資料上說,鎮北台建於明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為明長城上的一個烽火台。我所看到的,是一個方正的高台,有四層,能看得出外表新修繕的痕跡,裝著夜間照明的射燈,插著新嶄嶄的仿古旗子,如盛裝的曼妙新娘,看不出華麗衣衫裹著的是一具老朽的身軀。

我直上四層,登高望遠,心曠神怡。見一男子,四五十歲,穿著得體,面色紅潤,談笑風生,大概是個官場人物,在陪十來個客人游覽。他要求導游東西南北都要講解周到,不時地說“給客人們講得詳細點”,還在導游每一句話後都會“嗯呀”一聲。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許是習慣後的自然,也許是一種不經意的炫耀。

好在有導游,我跟著他們東南西北一遍神游。向北望,毛烏素沙漠隱現天際,綠樹叢中,還能看到陽光下泛著黃色的沙地;一棟巨大的天藍色的建築,導游說是煤礦,前幾年政府還說要關閉,但現在仍在生產;再近處一座水庫,榆林的母親河榆溪河從北邊撲面過來。南面是榆林城,主體是淡褐色,房屋鱗次櫛比,沿一條直線頂端是凌霄塔。導游特別說到:“這鎮北台和凌霄塔就像兩個保護神,護佑著我們榆林城,讓城市繁榮安定,讓人民幸福安康。”我似乎能從導游的講解中,感覺到她的自豪,和那種真正的揚眉吐氣。

台下東北角,有一處低矮的土牆,從東北蜿蜒而來,就是古老的明長城。千瘡百孔的牆體上,裂開一個缺口,裡邊就是款貢城——明朝用來款待域外來使貢納和洽談交換的地方。那地方現在就在我的腳下,似乎小小的一塊地,我無法想像那時這裡蒙漢高官雲集,觥籌交錯,一派和諧景像。緊貼這段長城的北面,突兀一塊平地,導游說是那一年中央電視台來做節目,為取鎮北台作背景而專門整理出來的。大家一陣感嘆,說不清這樣做是對文物的宣傳保護還是影響破壞。

我站在台的中央,感受著四外景色八面來風,興許古話說的“先有鎮北台,後有榆林城”還是有所指的,鎮北台也許正是榆林的保護神。於是,我大大咧咧地站在台中間,請人拍了一張照片。導游忽然說,前幾年總書記也曾在此照過相。我聞之愕然。

下午兩點,休息好後,我外出去老街。

新建南路榆陽路東南角是凌霄廣場,再向外,就是凌霄塔,凜然地矗立在一片高崗上,其正對的就是老街的南城門樓。自此,我才明白,所謂的一街、二街、三街,也就是依東向西的南大街、新建南路、長城南路。

籠統的老街指的是南大街和北大街,那裡有保存完好的被譽為“一串珠”美稱的六座古閣樓,世稱“北台南塔中古城,六樓騎街天下名”。這六樓自南向北依次是文昌閣、萬佛樓、星明樓、鐘樓、凱歌樓、鼓樓。可惜我不懂古建築,在我眼裡,這六座樓並沒有大的不同,都是雕梁畫棟,重檐疊梁,坐落在兩三裡長短的街上,多少是一種重復。不過,走在這長長短短的街上,我還是覺得新奇和興奮。南大街中段一間小書店門前,我坐在沿街的木凳上,看著艷陽下洶湧的人流,一時以為是在江南的小鎮,抑或是都市的步行街,思緒沉浸在混亂中。旁邊兩桌老人在玩一種類似於撲克的紙牌,同樣的大呼小叫紅眼白臉。小店主扯開嗓子喊著“月餅,月餅——”,招呼著來來往往的顧客。感覺這老街也沒有了以往的祥和安靜,到處都一樣,商業的氛圍是越來越濃了。

感嘆著榆林老街的日漸平庸和沉淪,夜晚我來到凌霄廣場,那裡卻是一番嶄新的惹眼景像:三十多位中老年人在扭陝北秧歌。那種熱烈,那種激情,我一時無法描述,我抄錄我前幾天在攻略裡寫的一段話,“激昂的鼓點,高亢的嗩吶,飛旋的花傘,翻飛的綢絹,大幅度的扭胯和大跨度的舞步”,真的看得我激情澎湃難以忘懷。以往在電視電影中看到過陝北秧歌,但親身經歷實地觀看卻是第一次,這種感受就更會清晰更加激烈。感覺那不是在娛樂健身,而是在詮釋生命的激情,在釋放人性的張揚,讓我從更深的層面透悉這座陝北古城,這些質樸的陝北人。也許這一幕,會成為我黃土地之行最亮麗的高調。

夜黑了,月亮掛在凌霄寶塔斜上方,那月還不太圓,閃著冷冷的清光。我還在廣場上躑躅,心裡卻想著,再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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