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雙版納的路上
——隨……便被罰記
1996年春，接到了北京教圖公司的會議通知。定於4月10日在昆明召開每年一度的轉運站站長會議。在請示單位領導同意後，就開始做出發的准備。那時正是新聞連篇累牘報道要建三峽水電站，國內隨即興起了游三峽熱潮。我私下考慮，何不借此順路機會，開開眼界也把三峽觀賞一番那。計劃的行程是：長春—北京—武漢—重慶—昆明。獨自一人4月2日早早地就從長春出發了。
次日，清晨在北京站下車，就趕往新建的北京西客站購票。幸運地買到了去武漢的臥鋪，心裡很高興。第三天，約中午順利抵達武漢。下了車就打聽，直奔武漢大學而去。在武漢大學圖書館見到了辦公室副主任李遂琪。去年開會才有一面之交，但見到我這遠道的不速之客很熱情。當即把我領到圖書館古籍書庫大樓,是為武大校園最高點，用一架高倍數立架式望遠鏡，俯瞰了美麗如畫的校園，了望了遠遠的碧波蕩漾的東湖。並處處攝影留念。徜徉在校園的林蔭道上，一片片剛剛綻放的櫻花，粉白嬌嫩，散發著濃郁的清香。晚餐後夜宿校園內的珞珈山莊。
第四天清晨，李遂琪親自駕駛單位的綠色長安小面包車，送我去武漢碼頭。車子約行駛有一個小時才到。不巧當天沒有任何船只去重慶，真是人不留客天留客。那就計劃外地旅游一下武漢的景點吧。從小就有深深的印像，我國第一座武漢長江大橋建成，在建國初年顯示了中國工人階級獨立自主奮發圖強的偉大創舉，名揚天下。今日意外得此機會去領略你的風采，當即就奔大橋而去。大橋橋頭矗立著馳名天下的黃鶴樓。拾階而上，到了黃鶴樓的五層頂端。放眼望去，視野非常開闊。長江蜿蜒、大橋雄姿、高樓大廈等一切美景盡收眼底。離黃鶴樓不遠處，無意中見到了擱筆亭，引起我的興趣。因為前些年著述頗豐，業界稍有影響的人物，自從評上副高職稱後，憤而擱筆整整三年了，見到此亭自然感慨。它的外觀普通一般，但擱筆亭和黃鶴樓一樣極富歷史文化內涵。黃鶴樓因為崔顥的那首題詩：“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而譽滿天下。據說李白見此佳作，都不敢再題，就此擱筆。在亭前請游人幫我照相留念。沒想到擱筆亭三字沒照上，亭柱上的對聯卻很清晰：樓未起時原有鶴，筆從擱後更無詩。此聯是曾子67代孫，著名書畫家曾衍東所撰，曹禺所書。晚上又夜宿珞珈山莊。
第五天早晨，李遂琪和夫人，不怕麻煩又再次駕車一起送我。一個小時後來到碼頭，買到了船票97元，中午啟航。與他們夫妻二位合影留念後道謝告別。
一艘能容納幾百人的客船，中午時分准時開航了。可是船上的旅客不多，總共就三十來人吧。同一船室的在一起聊聊天，後來都陸續聚集到船甲板上，依然海闊天空的閑聊，或欣賞波浪不起渾濁的江水和兩岸的風光。可能是寂寞無聊吧，有的開始在甲板蹦跳和叫喊。接著晚餐也提前開始了。原來素不相識的人，剛剛閑聊接觸短短的幾個小時，不知什麼力量驅使著，自然凝聚到一起，各自主動拿出隨身攜帶的白酒、啤酒、花生米、香腸、魚罐頭、燒雞等菜肴。在甲板上開懷暢飲，談笑風生。從人們開心的笑容裡，可以看出沒有人計較，誰帶的吃喝多少，真是一幅和諧和睦社會的縮影。那次在江船上陌生而又歡快的聚餐，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舒暢的感覺，令人難以忘懷，在平靜的生活中很難遇到和體味。船在寬闊的江面上緩緩行進著，一個不好的消息，從閑聊中聽到，原以為三天可以抵達重慶，問過幾個人後進一步得到證實，因為是逆水行舟，至少得四天能到。如果按此行程計算，到昆明恐怕至少要遲到一天。我的心情有些不安起來，這不是要起大早趕晚集嗎。在教圖公司的開會經驗，往往報到地點只住一宿，第二天就開拔。而且開會是名義，重要的是旅游。弄不好我再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得不償失啊。思來想去，決定不能去重慶了。看船上的航行圖示，中途下船，只有在宜昌還有鐵路交通線，聽說船明天早晨到宜昌。在無聊寂寞和惴惴不安中進入了夢鄉。
在出行第六天的晨曦中下了船，找到了宜昌火車站。買了一張宜昌至懷化的車票。列車行駛了接近一天一夜。還有一小站就要到懷化，我起身想去方便，沒想到火車廁所門都已提前關閉了。不一會兒，車到懷化。
急匆匆走出站台，天色依然很黑，還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我還是習慣性地走向售票室，看買票的人排著長隊。就顧不得打聽下面的行程時刻表了，迅速轉身出來，處理已經很急迫的小解問題。偌大的站前廣場，看不到一個人影。我帶著近視眼鏡努力搜尋著公廁。走了幾百米遠，還是沒找到。實在有點憋不住了，正好走到了兩棟高樓的胡同裡。這時確實顧不得許多了，急忙衝著牆角就開閘放水。就在放水進行時，似乎感覺有點動靜，“唉，你怎麼隨地大小便呢？”在這寂靜的廣場上，雖然聲音不大聽得很清晰，把我嚇了一跳。我邊繼續放水，邊轉身看，原來是一個青年小伙，穿著軍大衣，一只手拿著電棍，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我連著啊啊了幾聲後說：“實在憋不住了，沒找到廁所。”那小伙順手指著前方約百米開外：“那裡不就是公廁嗎？”我轉頭望去，站前廣場明亮燈光的映照下，那處公廁雖在遠處但清晰可見。小伙繼續說道：“隨地小便罰款。”“罰款多少？”“二百元。”我心想這不明明是有意訛人嗎，但我孤身在外，盡力避免招惹是非，也確實自己理虧。就好言解釋：“兄弟你看天黑、下雨、無人、尿急這種特殊情況下，能否就別罰款了，送你幾盒煙吧。”因為我平時吸煙，無論走到哪裡煙草都准備充足。“不行。”看來幾盒煙是通不過了。後來我跟他商議少罰，我接受的罰款底線是10—20元，小伙最少要罰一百元。實在談不攏了，我也就豁出去了，願咋整咋整隨便奉陪到底了。
在僵持不下情況下，隨小伙走進旁邊的高樓，接著走向一間保安值班室。說實話一直沒敢問小伙的身份，因為看著那電輥有些眼暈。進屋後看見又一男青年躺在床上剛剛睡醒。那小伙讓我將身上的全部東西自己掏出來，我順從地全部拿了出來。現在想起來如此老實順從，確是自己的性格懦弱和遇事慌亂所至。小伙看了我的工作證，就更加有了說詞：“你看你還是大學老師吶，怎麼如此不講公共道德，還怎麼教書育人啊。”我確實覺得理虧，不好再辯解什麼，只是在罰款數額上討價還價。這其間屋中的那男青年一直沒參言。這時我看天色已大亮，惦記著下一段行程，還有點飢腸碌碌，就不願過多糾纏和磨幾。最後很不情願交出了五十元罰款，也沒顧及到索要發票收據之類的事。
出了大樓看見門前有了早餐攤位，順便就要了一碗三元錢的面條。滿腦子裡還在尋思被罰款的事，吃完起身就走，走出很遠才想起來沒付餐款。因為一肚子的氣，索性就算找回一點補償拉。來到售票處，買到了一張10點40分懷化至貴陽的車票。這時候看看手表才8點多。在廣場轉悠一會兒，還是尋思被罰款的事，覺得很窩囊。反正也無處可去，不如到那個樓裡找其領導談談，罰款是否合理，是否還有索回罰款的可能。回到保安值班室，看見只有那個男青年在，那個罰款小伙不知去向。男青年對我還很熱情。問我：“有事嗎？”我說：“沒事，找個地方做做。”接著跟男青年閑聊起來。也是想借機打聽小伙的情況。正說著話，從門外近來一位20多歲，梳著短直發，面容清秀的女子。男青年主動介紹說，這是他們保安部的隊長。子說話很干脆利落：“有事嗎？”“沒啥事。”我回答的語氣有些遲疑。“有事就說。”“也有點小事。”接著就把被罰款的經過如實簡要敘述一番。女子聽罷，很生氣地向男青年問那小伙的去向：“可能下班走了吧。”正說話間，那個小伙回來了，先往屋裡探頭張望一下，轉身就要往回走。女隊長眼疾口快，把他叫了回來。並且嚴厲斥責地問道：“你是不是罰人家款了？”他囁嚅的小聲回應：“是。”“罰多少？”“五十。”“掏出來，還給人家。”當我聽到這最後一聲命令時，那一瞬間心情真是十分的舒暢。看著那小伙搭拉著腦袋，把那張剛剛在他的兜裡存放了僅僅個把小時的五十元人民幣，乖乖的交回來物歸原主。我的心裡有一種鬥爭勝利後的特別開心的感覺。女隊長繼續嚴厲批評道：“警告你幾次了，不讓你亂罰款，你就是不改，在這樣就開除你。”我也借火澆油語重心長地說道：“小伙子看你年紀輕輕的，你一定要走正道啊。今天你罰五十，明天你罰一百，你這純粹是敲詐勒索，最後就會把你自己罰到監獄裡去了。危險啊！”教訓別人誰不會呢。
女隊長讓我寫一下事情經過，我愉快地接受任務，伏在桌上，帶著激情信筆寫來，不一會兒就寫完滿滿兩頁紙。記得在材料的最後，連續用了三個排比反問句，大意是沒想到在懷化竟遇到這種人和這種事，是給懷化市人民抹黑，寫得似乎有點慷慨激昂。材料剛寫完，一位中年副總經理也過來了。問了一下情況，同我說道：“你隨地小便肯定是不對的，但是那個小伙沒有權利罰款，他是個臨時工。再屢教不改的話，我們就解聘不用了。”我也無需爭辯什麼，目的已經達到，或者說是意外的失而復得吧，看看時間不早，起身告辭。
再次出了大樓，站前廣場已是雨過天晴。空氣格外清新，樓房和地面都被小雨清洗的格外干淨，我這天涯孤旅的郁悶之氣已經完全放泄，心情也格外清爽。望著在那黎明前的黑暗裡放水的地方和兩棟高高的樓房，我情不自禁地舉起傻瓜相機，拍照留個紀念吧。從照片上清晰可見，兩棟高樓右側為鐵路賓館，左側即為出來罰款的天府飯店。廣場上雨後積水還汪洋一片。
再次踏上漫長的旅程，子夜時抵達貴陽。又買票轉乘開往此行目的地昆明的列車。車上的人太多了，簡直連站的地方都沒有。我花了15元買了個茶座，吃著小食品，喝著飲料。還很愜意。後半夜近三點時，廣播告訴有臥鋪可補。我沒猶豫補了臥鋪，一覺睡到了天亮，也終於順利抵達了昆明。真是緊趕慢趕終於4月10日到了昆明，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就乘機飛到景洪市——去感受那歡樂醉人的西雙版納的潑水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