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說西班牙的女孩最想嫁的三類人是：王子，鬥牛士和消防員。現在就有一位王室的女公爵嫁了一位鬥牛士，還公開宣稱她的女兒只能嫁給鬥牛士。可見鬥牛在西班牙人心中的地位。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西班牙人這樣熱衷於這麼血腥殘酷的活動，因此在計劃行程的時候並沒有特別想去看鬥牛，多謝小黃臨時提醒我們馬德裡的那場表演可能會是一年中最好的幾場之一，並幫我們臨時做了安排，讓我的西班牙之行變得更完美了。
鬥牛一共分四個步驟：第一步驟，小鬥。由3-4個比較初級的鬥牛士拿著粉紅色的布戲耍公牛。那牛的身體大而壯碩，渾身上下能看到很發達的肌肉，肩膀非常寬，從肩到腰到臀漸漸窄了下去，如果是人的話可謂是身材非常有型。這樣的身材使牛雖然體重很重，但是能跑得很快，身法也夠靈活。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對牛角，向上翹著，鋒利無比。小黃說鬥牛士被頂到的話，牛角會穿過肚皮，一直往上插過其它內髒，因此非常危險。而且這種牛一旦頂到人就會一直猛頂，甚至把人高高地挑起在牛角上。小鬥是很輕松的，鬥牛士主要是逗逗那牛，激起它的情緒。待牛衝過來，就躲到鬥牛場邊的擋板後。可能為了增加觀賞性，有時候鬥牛士還會故意玩點驚險的，等牛離身體很近，也來不及躲到擋板後，就直接翻牆出去，有時候翻得不好摔個嘴啃泥，引來觀眾的噓笑。
第二步驟，長鍘槍。由一位鬥牛士騎馬出場。馬的身上穿著鎧甲，眼睛蒙住，公牛會直衝過來撞馬。那馬非常無辜，眼睛被蒙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覺得一走出來，就被狠狠地撞了，很莫名其妙。那牛真是強壯，有好幾次直接把馬撞翻，鬥牛士從馬上摔了下來，還好，周圍的鬥牛士會及時引開牛，從馬上摔下的鬥牛士才得以重新上馬再戰。通常如果馬沒有被頂翻，牛就會用角狠命的頂馬，而鬥牛士就會用手中的長鍘槍刺向牛的脊背。這牛可真有些牛脾氣，常常會背上鮮血直流，卻完全不松開頂住馬的牛角。這一步驟給牛放點血，主要還是消耗它的體力。
第三步驟，短鍘槍。一共有三位鬥牛士，各持兩柄短鍘槍，直接面對著奔馳而來的鬥牛跑上去，在人與牛就要交彙時，身體一偏，就把兩柄短鍘槍插上牛背。如此三次，牛的背上瞬間就插上了六柄短鍘槍。這一環節很有意思，每個鬥牛士的動作身法都是輕靈的，表情也是輕松的，然而這件事本身卻是充滿壓力的。怎麼可以這樣對著疾馳而來的牛和鋒利的牛角跑過去，不早一秒也不晚一秒，把短鍘槍如此近距離地插上牛背，這技巧令人驚嘆，但更驚嘆的是那份輕松。這個環節過後，牛背的顏色都變了，鮮血淋漓，然而那牛卻好像一點沒事，無論是奔跑的速度還是氣勢都一點不比開場的時候有所減少。
最後的步驟到來了，最好的鬥牛士出場了，現在是單打獨鬥的時刻。這一步驟是真正震撼心靈的。這一位鬥牛士的服裝最華麗，用的是正紅顏色的布，布裡藏著一把劍。最初的那把劍並沒有刃，只是用來支撐紅布，也就是說鬥牛士這時是手無寸鐵的。此時的公牛已經完全殺紅了眼，對著鬥牛士猛衝過來。那天我們非常幸運的遇到一位特別優秀的鬥牛士，面對著猛衝而來的龐然大物，腳下紋絲不動，直到鋒利的牛角就要頂到胸口才優雅地轉動腰肢，用紅布對著公牛一揮，那公牛的頭順勢對著紅布撞了過去，於是尖尖的牛角在鬥牛士的身旁擦過。鬥牛士又把紅布展到背後，牛又從背後擦過。那幾噸重已經狂暴的公牛好像被鬥牛士下了蠱，完全控制在他的紅布下。公牛隨著紅布圍著鬥牛士提溜亂轉，可無論用多大的力氣就是頂不到他。而鬥牛士的每一個動作都是舒緩而優雅的，行雲流水的，風度翩翩的。於是兩者之間形成一種奇妙的對比，把人都看呆了。看著牛衝過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快點逃命啊。可是再回頭看鬥牛士，卻好像又看到了那弗拉明戈舞的舞者。這樣十幾個回合後，心裡已經充滿了驚嘆，卻見鬥牛士伸出手對著公牛一檔，那頭公牛居然站定了腳步，真的不敢再近前來，只是緊盯著鬥牛士看，好像兩個高手過招，突然揣測不出對方的招數，而暫時不敢輕舉妄動。這時鬥牛士丟下身後虎視眈眈的公牛，轉過身邁著優雅的滑步走向觀眾席，向觀眾欠身鞠躬致意，好像交響樂團的指揮正代表他的樂隊向觀眾致意。而公牛就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流著鮮血，喘著粗氣，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如果突然發足奔上來，鬥牛士不會有任何躲閃的機會。我在這一刻完全傾倒了。整個鬥牛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歡呼這個年輕人已經在精神上完全懾服了凶猛的公牛。這時鬥牛士轉過身來，對公牛一揮紅布，已經體力大傷的公牛毫不含糊的又衝了上去。我此時非常感慨，那頭牛面對人多勢眾，被武器扎得滿身是血，現在又明顯遇到一位高手無法匹敵，在這樣的前提下它從來沒有想過要逃跑，在它的心裡只有戰鬥到底，我不禁在心裡說，“這牛也是一條硬漢。”鬥牛士繼續向觀眾展示他各種美妙的身法，所有的姿態都像舞蹈那樣優美，像一位常勝將軍那樣傲氣又從容。最後鬥牛士走到場邊要求換劍，這次換上了一把鋒利的劍，緩緩舉起對准牛，在這一瞬間全場肅靜，兩位鬥士對視著，突然鬥牛士一躍而起，一劍直接刺中牛的心髒。被刺中的公牛起初還奮力奔上前繼續進攻，但不久就大口的開始吐血，它邊吐血邊抬起頭來，鬥牛士緩緩抬起手來，隨著他手的漫漫落下，公牛倒在了地上，閉上了眼睛。
每次鬥牛表演會有三位鬥牛士，以1，4；2，5；3，6的順序上場，共鬥六頭牛。上面的那一場出現在第三頭牛，是我們看到的最精彩的一場。為此鬥牛士得到了兩只牛耳的獎勵。聽小黃說這是非常高的榮譽，很多時候一個季度也只有一位鬥牛士可以獲得一只牛耳。最高的榮譽是兩只牛耳和一條牛尾。值得說明的是並不是每個鬥牛士都能像上面描述的那樣完全控制住牛，那是一年也只會出現一到兩次的卓越表演。鬥牛場上會出現各種情況，鬥牛士也可能會鬥敗，受傷甚至死亡，這其實是一種生死的較量。
小黃說，“一場下來要麼犧牲六頭牛，要麼就犧牲了鬥牛士，這是你死我活的較量。”
我說，“鬥牛士和公牛都是勇士，鐵骨錚錚的硬漢。”
小黃看我一眼，我接著說，“那牛也很值得尊敬，它從沒有想過退縮，逃跑。”
小黃說，“它如果不是這樣，又何至於淪為那樣的命運。”
成敗究竟要如何定義？但我終究還是很喜歡這項活動中的英雄主義。另外也深深感受到最重要的其實還是智慧，這決定了最終的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