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回不去的吳哥

作者: 想走遍世界的尼爾斯

導讀2005年的最後一天,我和旅伴抵達暹粒,第二天清晨,兩個人在小吳哥的頂層迎來新年的日出。2006年一整年,我都過得很開心,心裡暗把這歸功於吳哥的新年日出。 那次也是我第一次把旅行的腳步延伸到境外。站在吳哥恢宏的建築和闊大的浮雕前,驚嘆、痴迷,吳哥,對我意義非凡。 六年之後,再有機緣到暹粒。穿著毛衣,抱著羽絨服下飛機,一瞬間就融入熱帶刺目的陽光� ...

2005年的最後一天,我和旅伴抵達暹粒,第二天清晨,兩個人在小吳哥的頂層迎來新年的日出。2006年一整年,我都過得很開心,心裡暗把這歸功於吳哥的新年日出。

那次也是我第一次把旅行的腳步延伸到境外。站在吳哥恢宏的建築和闊大的浮雕前,驚嘆、痴迷,吳哥,對我意義非凡。

六年之後,再有機緣到暹粒。穿著毛衣,抱著羽絨服下飛機,一瞬間就融入熱帶刺目的陽光裡,曬得我直笑——“吳哥,我又回來了~”

入關時,女邊境官蓋完章後,抬眼瞪著我,用中文接連說了三個詞“美元,錢,人民幣”,詞與詞之間適當停頓,就是不遞給我護照。不想理她,低頭看地板。但是她不停地重復這三個詞,只能抬頭回答“沒有!”。她竟然笑了,隨手還我護照。

記得那年,我們從越南坐大巴進入柬埔寨,邊境上過境、換巴士。當時各處的攻略上也說到了邊境索賄的事情,但是我們沒有遇到,兩個人入境、出境,都沒有遇到。

而這次,不僅入境,出境時一樣被索賄,強硬拒絕後,那人頗不悅。出境後,我不走遠,站在那裡觀察,除了中國人外,西方人、日本人並沒有一個被索賄的。可悲,怪先來的同胞們帶來了壞風氣;也怪柬埔寨的人沒有守住自己的底線。


入住酒店,放下行李,我們先去了高布思濱和女王宮。都是去過的地方,但是,變化還是很明顯。上一次,我們坐在摩托車後,一路上紅塵滾滾,頭發、帽子、臉、衣服都變成了緋紅色。這一次,路修得非常好了,沒有裸露的路面供塵土飛揚,一路上空氣清新。

女王宮裡還是很多孩子在玩耍,一邊玩,一邊兜售東西。記得那年,我們聽孩子們說得最多的就是軟軟音調的“Onedollar”,這次呢,孩子們學會了更多的中文,會叫“姐姐,買一個吧!”,會說“姐姐,給我1000塊(1000塊當地貨幣相當於1/4美元,不算太多)”。

雖說離開吳哥6年了,但是曾經的記憶鮮活。就這樣,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不自覺地想起上次,想起曾經的景像。

塔布籠寺,我們上次來時,裡面樹大蔭涼,處處廢墟,樹木的板根和石頭的建築彼此糾纏、溶化在一起。那時,一方面覺得景像震懾人心,嘆為觀止,另一方面也頗擔心樹木和建築就這樣下去會玉石俱焚。據說面對寺廟的保護,專家們也陷入兩難。

塔布籠的樹根和寺廟



巨蟒一般的樹根


這次,我們進入塔布龍,發現裡外都在大修。不少像刀劍一樣將樹根滲入建築的大樹被攔腰鋸斷,四處可見樹樁和截斷了的樹干。有的地方還被圍了起來,裡面是大型的機械在工作,鋸樹的聲音嗞嗞傳出來。看起來,保護吳哥建築的專家們已經下了決心,要棄樹保寺了。

有一部分經廊甚至已經修好了,看解說的圖片,之前是狼藉的石堆,如今是整齊的經廊。對於寺廟的保護來說,這種選擇也許是不可避免的,也是非常理性的。

但是,對於塔布籠來說,對於曾經來過塔布籠的大多數人們來說,或許是惆悵的。塔布籠,塔布籠就是廢墟,就是寺與樹之間的融合,那樣的融合,開始於千百年前,似乎永不會終結。如果塔布籠變得與其他寺一樣整齊,那哪裡還是塔布籠呢?

塔布籠的施工現場



被鋸斷的大樹與施工的工人


那天傍晚,我們去巴肯山上等日落。05年來時,臨近日落,大家匆匆向山上爬,路是直上直下的,樹根抓著碎石、塵土,堅強地橫著,為游客們提供上上下下的參差階梯。我們當時頗以為苦,但一旦爬上山去,巴肯寺躍入眼簾,山下的風景一覽無余,天邊的落日闊大絕美,頗不負一路爬山的辛苦。只是,爬上去還好說,日落後,光線很暗,下來頗有難度。

2006年時爬巴肯山的坎坷小徑



而今天,巴肯山首先有了時間限制,過了5:30就不能再上山,大家4:30天大亮著就要去排隊上山。而上山的路,已經廢棄了那條坎坷小徑,開辟出盤山的坦途。雖然盤山路上塵土飛揚,但是從安全上看,已經好於當年許多倍了。

只是我,已做好了准備要再次手腳並用爬上山去的,面對盤山坦途,驚愕又失落。


說到驚愕與失落,更多的是在小吳哥。2012年初,正在維修的小吳哥



過去曾到小吳哥的,有哪個會忘記石階的陡峭?階梯窄而高,窄到放不下半個腳掌,高到每層台階分作兩層用正好。那樣的台階,爬上去還勉強可行,走下來實在太挑戰了。於是,南側中央的台階成了膽小的人們下來時的唯一選擇。

因為這一處台階右側有金屬扶手,每層台階中間又加了一塊石頭,高度減半,這樣人們才能排著隊,死握著扶手,戰戰兢兢,一身汗、一手鐵鏽地爬下來。這一處扶手據說是一位法國人捐贈的,他的愛妻不幸在小吳哥的台階上跌落身亡。為了其他游人不再發生這樣的悲劇,丈夫捐款修繕了這一道被稱為“情人梯”的階梯。

2006年從“情人梯”小心翼翼下塔的人們



今天的小吳哥,再看不見心驚膽戰爬上爬下的游人了。焦黑色的高階下都放著禁止攀爬的標識,包括情人梯在內。正疑惑小吳哥上部不再向游人開放了?發現東北角入口處安放了非常牢固、容易攀爬的樓梯,所有游人必須從這裡上下。安全指數,今非昔比。

2006年初,攜兒抱女,排隊下塔


2012年的上塔木梯


特制的梯子坡度小了很多,安全系數增高

原本的石階禁止攀登


對比一下:這是2006年初的風景


排隊上去之後,人並不太多,在裡面轉著看各個角落的阿普薩拉。小吳哥頂端五座菡萏塔端坐,現在中間一座最大的正在維修。定睛看看,維修的那一段塔身,左左右右是清晰、完整的阿普薩拉。覺得有些可疑:比較一下塔身的其他地方,以及其他四座塔的塔身,發覺這些簇新的阿普薩拉是剛剛恢復的。

其實,長久的時光侵蝕了五座塔,塔身風蝕地如泥水流過一般,完全看不清任何表面的裝飾。關於吳哥和這些寺廟又都沒有什麼翔實的歷史記載,更別說建設圖紙的保存了。

中央大塔,塔身上的簇新雕刻依稀可辨



簇新的雕刻


如此完整的阿普薩拉,不知修復的依據是什麼?


邊緣未維修的小佛塔之一,表面風蝕地不留任何雕刻痕跡


不知道維修人員如何認定塔身上曾經是阿普薩拉?如何認定那一處的阿普薩拉就是那副模樣、那般笑顏?吳哥的阿普薩拉雖然眾多,但是沒有發現哪兩幅是雷同的,這樣的憑空修復,是不是會有重復?會不會是狗尾續貂?會不會是沒有價值的假古董?

站在大塔下,看著正被現代機械修復表面的佛塔,不安,不服氣:不如不維修這些,讓我們看到真實的吳哥吧,哪怕是如泥水流過的牆壁、塔身,哪怕是殘破不全的阿普薩拉?

維修中的吳哥大塔



維修後的雕刻


未作維修的表面,風蝕地如泥水流過

在頂層呆了一段時間,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哪裡呢?略略思索,明白了:這裡沒有了進出的自由。除了有木梯的出口外,所有出口以及窗欞都被木柵欄擋住,不能夠從裡面出去,只能在內部轉著看內側。

天,要知道,小吳哥裡裡外外都是光閃閃的雕刻,外側有很寬的台面,可以沿著台面環繞吳哥一周,邊繞邊看外側牆上的阿普薩拉。2006年的新年日出,我們也是走出去,在東南方向的外側台面上看到的。

我們曾經上上下下小吳哥,進進出出窗欞,用自己的雙眼、雙手、雙腳細細去感受小吳哥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寸精致。我們曾經那樣自由,如履平地、自由進出小吳哥,小吳哥也博大慷慨,全部展開在我們眼前。

可是如今,門窗皆關,當時看日出的地點,是無法接近的了;像是平日裡打赤腳的人被硬套上了鞋子,要表達的人被強戴上了口罩。懊惱、沮喪、窒息、憋悶、委屈、不自由,恨不得撥開柵欄走出去。

反而旅伴來的更淡定:“這就是時代的差別,沒有辦法。你們當年來的早,太幸運了。”他是第一次到吳哥,沒有了對比,反而心安。

嚴格封閉的窗欞


吳哥外側的平台和雕刻


吳哥外側的雕刻,再也不能近處觀看了



我理解,為了游人的安全和便利,許多措施是必要的。如果我反對所有的改進措施、保護措施,那我不是真正熱愛吳哥,我是“葉公好吳”。只是,有些措施我不但不理解,而且非常懷疑其合理性。例如,封閉小吳哥的外側,例如修復吳哥蓮花塔的表面等。


我不可抑制地思念曾經的吳哥,今昔對比中,尤甚。

總以為穿過四面佛像的大門,就能回到吳哥,卻沒有想到,那個吳哥是再也回不去的了。人不能兩次進入同一條河流,吳哥亦是。只能在將來的日子裡,更加珍惜每一次,珍惜每一個相遇。

吳哥四面佛像的大門,走進去,也不再是曾經的吳哥

——————————————————————————————————————————————今昔對比2006年的蓮花池日出

2012年的蓮花池日出

看到哪裡不同了麼?看水中的蓮花2006年日出後盛開的蓮花,如今蹤影全無


2006年的景像。如今,這景像拍攝不到了。


眼前這道門用木架加固,同一角度看到的是加固的木架,參差不齊曾經開放的窗欞和僧人,攝於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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