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新藏線(上)

作者: shadow33

導讀曾經的許多年,新藏線始終閃耀著一種只有夢想中才有的光芒,為了不至於讓光芒黯淡而淪為最終永遠也不會前往的目的地,我必須抓住目前這段閑暇打包前往。帶著獨自旅行那種半推半就不死不活的狀態,我上了開往拉薩的火車,去完成未竟的“理想”去了。 可笑的人再次進了藏5/31-6/5 車廂裡游客很少,我這一隔段裡探親的,做生意的,搞工程的,輟學的,大伙兒聊的很 ...

曾經的許多年,新藏線始終閃耀著一種只有夢想中才有的光芒,為了不至於讓光芒黯淡而淪為最終永遠也不會前往的目的地,我必須抓住目前這段閑暇打包前往。帶著獨自旅行那種半推半就不死不活的狀態,我上了開往拉薩的火車,去完成未竟的“理想”去了。



可笑的人再次進了藏5/31-6/5

車廂裡游客很少,我這一隔段裡探親的,做生意的,搞工程的,輟學的,大伙兒聊的很開心。第一天,我在說我要去西藏去阿裡,再到新疆;第二天,過了格爾木不多久,上海拔了,腸胃翻滾,開始吐了,火車供氧對我沒啥作用,結果坐在一邊吸氧了。環顧身邊,這車廂裡怎麼就我一個人這麼在顯著高反,想想前一天的雄心壯志,啼笑皆非。

下了火車接觸到新鮮空氣好多了,拉薩飄著雨,做生意的大姐家裡來了車,捎我去了北京東路。吉日淡季不開,住進東措。鄰床女孩海燕贊揚了我幾句,剛到拉薩你也沒什麼反應啊。我說火車上反應的差不多了。不料,躺下後,明確意識到遠遠沒完,又吐了兩次,心髒跳動劇烈,頭漲痛,四肢酸痛無力。早上去買了藥,喝了藏茶,吃了點面。回來後繼續躺著,看看經幡飛揚中隱現著的藍天,我到拉薩的第一天處於呆滯的高反中,想著小血管和腦細胞在海拔中崩裂了無數,沮喪!

接下來一天,繼續高反,繼續待著,到了傍晚,想去八角街轉轉,滇藏線的班車上貼著“雲南香格裡拉~聖城拉薩”,初一看到嗤之以鼻。但是當我一轉進通往八角街的小巷子,藏區熟悉的酥油和藏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使我一陣激動,拉薩的味道,別來無恙。大昭寺在維修,維修的藏族人在頂部的大平台上打“阿嘎土”,悠揚嘹亮的歌聲伴著木柱夯土的動作使很多人駐足觀看。我來到藏茶館,叫了一小熱水瓶的酥油茶,由口入心,酥油茶瞬間撫慰了我的神經。和對面的藏族人聊了會兒天,他像許多藏族人一樣,一瓶啤酒,倒在小杯裡小口喝著,在藏茶館下午及傍晚的悠長時光裡。出來後天空下起了雨,避了會兒雨,看看在雨中磕長頭的藏民,駐守的武警,從瑪吉阿米出來的游客。。。有一種身在拉薩的確認感。想起五年前我並沒有對這座城市抱有什麼好感,當時一心都是最高的山最美的湖,拉薩不過一座城市。但是這一次我怎麼就迷戀起這種特有的氣息了呢,覺得稱之為聖城也不為過,似乎初見時總是懵懵,再遇時就懂得體會了。

有一個同樣准備走新藏線的姑娘花花這兩天一直在聯系我,准備包車,現在已經有了三人,我們發了貼子,想再找到一兩個人。她已經玩了十多天了,就等去阿裡,還要去伊犁看薰衣草不能誤了花期。晚上四個人一起吃了飯,另兩個一個是司機,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叫“買買提”,其實是個青海的藏族,曾經是高山向導,據說只要出二十萬,他們就可以把你送到珠峰頂,不知是真是假。另一個叫小胖,屬於那種住在青旅裡十幾二十天但哪裡都不去的人。晚飯後回到我的房間,過會兒海燕也回來了,可能因為兩人有些經歷比較相同,聊天一聊聊到一點多,平時想想是多麼平淡無聊的人生,沒想到說起來發現日子也沒白過,事情怎麼會有那麼多說也說不完。

完了,接下來一天高反加重了,我的有點興奮的美好的心情又被沮喪替代,長時間聊天原來也是一件很耗氧的事,與不要洗澡同列在上高原的注意事項裡。一天白白浪費,晚上和花花去驢窩喝粥,這是一家廣東菜館,多塌台啊,腦子裡想的是你應該英雄般的干這些事情,身體卻像狗熊般的干著那些事情。身體也是自己的身體,喝粥舒服就喝粥吧。

睡了一覺起來發現高反好點了,天天都是不同的狀況。早上繼續去驢窩喝粥,體力還沒恢復,就去博物館吧,去博物館成了一樁貌似有意義的聊勝於無的活動,在城市裡狀態不好的時候它可以成為一個選擇項,我只能以此代替騎車去看拉薩河。在西藏博物館裡慢慢的走認真的看。中午的時候,花花電話過來說當天下午有拉薩到阿裡的客運車你乘不乘?太突然了,但我似乎沒什麼選擇,我把我自己的原有計劃拋至腦後,包車因為一直找不到人也作罷了。倉促間我決定一起走,不想落單。回去猶豫了會兒,洗了個澡,去八角街買了藏香,吃了點東西就和花花去北站了。也准備走新藏的老爺子已經在那裡了,我們三人,成了這班車上僅有的旅行者。其它的,都是干正事去的。坐過最長的班車是昌都去成都的39小時,這次50個小時,又上新台階。花花前天還在說坐這樣的車要瘋了,可是她說她今天早上醒來,在東措待煩了,都想飛機回去了。我能理解,這樣的時刻。

老命半條獻給阿裡線6/6-6/7

如果當初不是以這種方式進阿裡,而是繼續留在拉薩等高反完全過去,繼續等其它走新藏線的伙伴,或者我的原計劃,去日喀則,到薩迦,再一路搭車走阿裡南線。。。只能說時間太短,我的旅行的心態還沒調整好,沒有足夠的耐心,那時候幾乎所有去阿裡的帖子都是環線包車,遇上花花和老爺子,不想路過這村沒了那店,就趕趟去了。

一上車心情不錯,躺在第一個位子,把腳擱在前面的橫杆上,傍晚車開了,有種啟程的快樂,我以為我的高反會在路上慢慢的好,真是高估了自己。後半夜起高反開始發作了,吃了藥沒用,天亮後的整個白天幾乎處在半昏迷狀態,喝水都吐的驚天動地,作為唯一一個高反者吸引了整車人的眼球,吸完了車上的氧氣罐,花花和老爺子又去買了四個大大的氧氣枕,准備充足可以讓我不停的吸到阿裡獅泉河。吸了口氧氣,我總算可以睜眼看一下車窗外的風景,正午時分,車的左側是個藍的刺目的海子,周圍是褐色的荒山,看那景像就覺得海拔應該上五千了,這車走的是阿裡北線,搓板路,沒病的人都快被顛出病來了,晚上哼哼哈哈,覺得腦袋都不是自己的了。花花和老爺子非常擔心,說要把我送回拉薩,還讓我打電話回家,但我都沒答應,再過一天,阿裡不就到了嘛。他們在車上太照顧我了,心存感激。

在車上第二個早上被車顛醒,忽然有了點餓的感覺,啃了黃瓜半根,停車時吃了一碗粉,雖然感到很虛弱,但吃下去不吐就表示身體在走向正軌。這天晚上,到達獅泉河,當地人稱“地區”,住宿藍天招待所,在鏡中發現自己唇色紫黑,確實嚇人。但是,總算熬過來了,明天我就正常了,希望能再休整一天,吃了晚飯回來興衝衝的准備說接下來的計劃時,卻發現,情形變的怪異。

瑪旁雍措傷心夜6/8-6/9

這是奇怪的一天,也是所有日子中我最不愉快的一天。

前一天晚上,花花說明天一早她就要去塔欽和她兩個朋友會合;老爺子說,看我這個身體情況他不放心,肯定要安全把我送到新疆。我聽聽似乎也沒聽出啥其它意思。雖然我很想在地區休整一天,但第二天我們三人還是買了去普蘭的車,這班車一天一班,途經神山聖湖。早上和老爺子去車站打聽情況時我說,花花好像不太開心哦?老爺子說,就是因為你呀,讓你打電話回家你也不打。我開始納悶,但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只想著現在我身體好了,可以一起好好玩了。

神智清楚,看到一路上風景相當不錯,南線這部分都是油路,藍天白雲,延綿的雪山,但是花花那副對我愛理不理的樣兒像塊沒法消化的疙瘩始終影響著我的心情,本想知恩圖報,可人家沒給這機會,到了塔欽,她和她的朋友會合了,三個女人便不理睬我們了。乘車繼續過巴嘎,下車後她們三人就自顧自住下了,老爺子問我和另一個同伴小李,一起過去嗎?我很火,明顯人家不願意住一起嘛,不如我們去湖邊找住宿。就像她想擺脫我一樣,我也想擺脫她。

背著包我們三人爬到山坡上,看到藍藍的瑪旁雍措第一眼,她有種寂靜的姿態,我想這是我喜歡她的原因吧。在山坡頂上,還看得到另一邊升騰著水氣的拉昂錯,土地如此的廣闊。休息會兒,看著風景,再下山找住宿,住在離湖很近的玉措賓館,說是賓館,只是一溜平房,由於天色還早,三個人在屋裡聊天,都是要入疆的,開心的一時忘記了陰影。過會兒花花她們也到了湖邊,老爺子讓她們進來坐坐,於是我就獨自出去看瑪旁雍措了,傍晚的陽光把群山畫出陰影,湖面的顏色變得深邃,海鷗飛起,停落。湖邊沒有一個人,除了我。於是,看的很陶醉。

晚上花花她們沒和我們一起吃飯,老爺子小李和我各要了一份主食,我還在興致勃勃的說新疆的路線,老爺子忽然說他還不一定和我一起走,他說花花希望讓他和她們一起包車,現在看你恢復的這麼快,他有可能就和她們包車去了,因為也約了好幾次了,雖然他其實喜歡一個人走,最後他還加上一句,當然,一切看你的身體情況。人與人交往,往往一個人最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是另一個人的大忌。原來僅僅因為我的身體情況不好你才說一起入疆的啊,施惠感讓我很不爽,於是我說其實你是沒有義務要和一起走的,敢一個人來阿裡的你也用不著擔心。因為一路表現實在很糗,所以我也沒臉面強悍的說這句話,但是態度我是堅決的。後來聊到花花的事,老爺子再一次提到打電話的事,這回他說清楚了而且我明白了,他們覺得我不為他們考慮,萬一真出了什麼事,你家裡人肯定要怪罪我們的呀,他說。原來他們需要的,就是這個讓他們免除責任的形式。說著說著,出於委屈我忽然就哭了,同時我也想通了,有些人真是很復雜,事情才發展到第一步,他們就會想到十步之後會不會連累自己。在那種時候打個電話回家對這件事有幫助嗎?既然毫無用處又為何要增添家裡人的擔心呢?我又沒到要魂歸西天的地步,知道這樣的電話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嗎?到底是誰,顯的自私呢?

晚上因此也沒睡好,越想越郁悶,一般情況下要是不合,像陌生人一樣分開就可以了,誰也犯不著看誰的臉色,可是,我卻受了別人的恩惠,然後開始受氣,這種情況下我不知道該怎樣調整心態,心思復雜的人真的不是和我一條道上的人,根本沒能力摸到對方的邏輯。我懷念起遙遠的納木錯的夜晚,那時候幾個人在一起有多熱鬧多開心,我曾經有過多少次快樂的旅程啊,為什麼到了如今,一切都變的這麼難。

睡之前看了會兒星星,那麼多,想起了走之前看到的一篇游記,裡面有一個有趣的比喻,說星星多的“仿佛天空爛掉了”。仿佛是這麼回事。

早上起來,一堆人還得繼續結伴搭班車回塔欽,我跑到山坡上,早上的瑪旁雍措寧靜致遠,湖水清藍,超然脫俗。西藏的三個聖湖,見到她們時天都非常好,羊卓雍措,瑪旁雍措,納木措,我是這樣排序的,肯定和很多人不一樣。羊卓雍是碧玉般最清麗委婉的少女,瑪旁雍是高遠雅致遠離塵世湖藍色的婦人,納木措是有著完美面容最漂亮的姑娘,誰都在傾慕:納木措最美了誰也比不上。所以我把她排在最後。我只愛最幽靜的湖。

看著那片湖藍,我再一次對自己說:從今天開始,你一定要開心起來!

岡仁波齊轉山路6/9-6/11

到塔欽下車後,花花的一個朋友讓我還藥錢給花花,我一直以為都是老爺子的錢,還他錢時他只要了一些,我沒想到花花也有錢墊著,這應該也是她不開心的理由吧,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完全可以當面和我說的。我把錢還她,然後獨自住到聖地賓館,那老板說塔欽只有他這一家廁所是在室內的,不知道有沒有誇大其詞。心情和身體都很低落,不過失敗的結伴結束也是一種解脫。我想重新找個伴明天去轉山,所以我一次次的在這唯一的道上走來走去,走累了回賓館休息會兒,再打起精神出去轉。我不知能否找到人,但不出去是肯定找不到人的。一路上和不少人聊了天,廣西女孩,一天走完,18小時,千裡迢迢過來只為轉山,然後數海鷗,等班車,再直接回去,她告訴了我兩點:一,不要對風景太期待,轉山路上沒啥風景。二,能不帶的都不帶。聽了她的話,我沒帶上我的小卡片機,結果就是抱憾飲恨啊!一路多少的美景啊。周姐,雇了個向導,走了三天,也是上海過來的,聊了很長時間,三年前開始出來玩,所以正上癮著。還有藏族向導,他說你要找不到人的話,明天九點在岡底斯等他,有印度隊伍明天轉山。岡仁波齊被印度教、藏傳佛教、苯教以及古耆那教認定為世界的中心,據說轉山十三圈可以洗盡一生罪孽。我不信這個,本來也不是非要轉不可,但是待在塔欽看岡仁波齊就是個白色的小山包,並無任何風景可言,而且來這裡的人大都是轉山,有這個氣氛在其中。這是個奇怪的地方,很破很髒,潔白的海鷗在垃圾上空盤旋,著落。各種國籍的人來來往往,西方人,東南亞人,藏族,漢族,還有各省的人民在這裡開著簡陋的飯館和旅舍。看見三個藏族女孩走過,像是垃圾堆中的三朵鮮花,我想我的審美觀是完全走到另一條道上了。她們像這個地區一樣整個人髒髒的,唯有那閃亮的眼睛和略帶羞澀的笑容讓我覺得反差是那麼大。在這裡,真實和純粹是一種打動人的美,會讓我們忘記城市裡佩戴的假面。

大概老天看我太背了,配送了一個同伴給我。我在這條路上遇上小何,我們當時是坐同一輛拉薩往阿裡的班車,他來阿裡看看工作和發展情況,後來有人告訴他塔欽的四海飯店在招廚師,順便也可以去神山轉轉。他就過來了,於是我們倍感親切的約好明天去轉山。在聖地安頓好住宿,一起去馬記吃飯,我一下子心情晴朗了!

晚上睡了個好覺,早上去四海吃早飯,花花和老爺子已經吃了,他們先出發,然後我和小何出發。今天的計劃是到止熱寺,路很好走,我倆興致很高,不過一會兒,就趕上了花花和老爺子。那時可爽了,把所有的粗話心裡罵一遍,才開始沒多久,看見花花狀態很不好,我想,媽的,誰連累誰哦!岡仁波齊始終在右邊,變幻著細節,有時,它像莊嚴的國王,周圍的山峰向它朝拜;有時它像一塊千層雪,藍天下晶瑩閃耀。離它很近,絕不再是公路邊平淡的身形。看見有藏民磕長頭轉山,信仰啊信仰,無怪乎不少去過藏區的內地人會選擇藏傳佛教皈依,可能出於感動在先吧。轉山途中,處處是開闊的景,遠方山坳像夢幻的入口,身邊雪山溪流,草地犛牛,在一片這樣的地方,我們坐下休息,喝著紅牛躺在草地上完全不知後果嚴重的曬著太陽,那一刻,真切的感受到了幸福,覺得抵達了旅行的最佳時光:美麗的風景,愉快的同伴,靜謚的時間。

繼續走,突然我發現扎在腰間的羽絨服掉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放下包我立馬回頭去找。還好,走不多時看見花花和老爺子,羽絨服正在花花的腰間系著。老爺子還嘲了我一句你走的太開心了吧。哎,你看,世事就這樣子,好歹我覺得自己鹹魚翻身揚眉吐氣了,又得受人之恩,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再一次感謝他們,羽絨服裡有我所有證件。經這一來回,我明顯感到氣急攻心,體力白白損耗了一截。到了止熱寺,我和小何沒有住,一來我不願和他們住一處,二來我感到趁今天體力好,能多走就多走,九點多天才暗,現在不過下午三點。於是我們繼續走,准備翻越卓瑪拉山口,一個藏人起先帶著我們一起走,但才沒幾步我就跟不上了,眼見著他的身影在山巒間越來越遠,隨著海拔的上升,要從止熱寺的5200到達卓瑪拉山口的5630,我發覺我又不行了,花花和老爺子倒是後來居上並且我再也無望趕上。客觀事實嚴峻的再一次向我示威,高海拔行走,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艱難的翻過三個埡口,包括一個堆滿衣服的山坡,慶幸我的氧氣袋沒有白帶,我吸起那包枕頭氧了,真奇怪我的機體怎麼這麼缺乏氧,早上還在想帶氧氣袋是否多此一舉,可是,這些時間來,我完全不能預測下一刻我是英雄呢還是狗熊。到了卓瑪拉腳下,已經完全看不見花花和老爺子的身影了,他們還是對的,誰連累了誰啊。由於有比較,小何便顯得格外的好了,他的態度能給我一種精神上的輕松,一切隨我,要走就走,要休息就休息,陪著你就是。天雖然還亮著,山上已經起風,身邊是冰川,翻卓瑪拉山口是這個情況:好不容易爬上頂,就看到前方還有個頂,再爬到頂,前面還有一個,當看到第四個頂時,遠遠的山頂經幡飄揚,那是最終點。那個時候,寒風已經吹的連羽絨服都御不了寒,又在山的陰面。我吸了一大半氧氣,小何連拖帶拽,我還是邁不動步,他抱我走了兩段路,他說,這是鼓勵你!下山後他說覺得有點危險,你的臉色都發紫了。我感到我的老命半條又差點沒了。翻了山頂,看看一片下山的路,心情激動,雖然是無止無盡的亂石路,但海拔下降就好多了,下了一個小時,遠遠看見帳篷幾頂。這時已經九點了。進入帳篷,發覺自己完全透支,渾身打顫,方便面都快吃不下了,在燒著牛糞的溫暖的藏民帳篷裡,我意識到我又冒了次險。

晚上沒睡好,小何在煩我。他陪我一起走過這麼困難的路,在簡單純粹的環境下人與人之間也會產生簡單純粹的感情,那份感激,依賴和親近,就是我當天對他的感情。我有些生氣的叫他別煩我了,並非他認為的我控制力很好,而是我是有原則的,我的原則是絕不給自己的今後添任何麻煩。

一夜風雪,早上起來發現帳子外一片雪白,我們近中午的時候才出發,一前一後,默默無語,在雪地中向山坳行進,看似浪漫的雪中散步,但可能各懷心事,我有點沮喪,再想想花花的事,明明都是患難見真情的戲碼,怎麼最後都變味了呢。那個時候我也沒想好到了塔欽我們該如何。也許是心情的原因,覺得風景也不如昨天漂亮,體力也不如昨天好。小何找路的本領一流,無論在群山亂石間還是雪後荒原。我問為什麼我總是看不到路或者會走偏?他說因為你只看你腳下的路,只要眼睛抬起看著前方,就會看到路了。我仍然走走停停,走了七個小時,看到塔欽遠遠的出現在視野裡,半小時後,我們坐在了塔欽的岡底斯餐館,由於沒有防曬,鏡子裡兩人都面目全非,我上半張臉還是白的,下半張臉全黑紅了。轉山,56公裡,完成了,本來沒什麼一心要轉山的心願,但此刻卻一幅心願已了的神態。我想念聖地的床,我的睡袋。吃完飯洗了進藏後的第二次澡。

夜裡十點多,獨自出來遛了一圈,好好的看了會兒星空,微笑浮在我的臉上壓也壓不下,之前我的郁悶,我的不快,統統消失了,仿佛正負相抵酸堿中和。一年中這麼純度很高的心情大好的時刻能有幾次?如果有的話一定要在心裡把它裝裱起來給自己留作紀念,順便衝衝那些純度很高的悲傷的記憶。如能得到快樂,沒有衝不掉的悲傷。

謝謝你,陪我走過這程轉山路!

恢復一個人的自由藍天,札達6/12-6/15

清早小何敲門和我告別他先回地區,夢醒,繼續睡,我晚起,先找了一圈去札達的便車,沒有,去馬記吃中飯,那個總是顯得幽怨的老板娘喜歡抽著煙和人聊天,說說她自己的感情故事,再說說在這裡發生的風花雪月,聽的入味。也說起有些因包車而吵架的事,半個月的包車,這是風險很大的事。我暗自心驚,當初還好找不到人沒包成車,否則,豈不更糟。

往回走的路上遇上聖地的老板,說有輛車回地區,停在院子裡。於是我就沒等班車,直接搭上這輛車回地區了,車裡是七個轉了山轉了湖的女人,五個藏族,兩個漢族。雖然坐在自己的包上不太舒服,但聞著藏族人身上的酥油味,聽著歌曲,看著窗外的藍天和雪山,經過這些天後一個人的自在感又回歸了,聽到“一剪梅”這首歌的時候,覺得此時此刻美好的讓人想流點眼淚。

我沒有像其它的旅行者那樣在巴爾兵站下,等去札達的班車或便車,那樣可以節省時間和路程。我想著,一個人可以慢慢來了,還是回地區回藍天招待所好好休息下,而且,世界杯開始了,晚上可以看球。到了藍天,有了信號,發了一個小時短信報平安,不一會兒接到幾個朋友的電話和短信,說新聞報道上海六名游客阿裡遇難,班公湖翻船。我還活著,我說。心想今日如果不在地區我的手機就沒信號,還真會讓人擔心。

吃碗粉,回來洗衣服,再出去吃晚飯,晃了下九點半的阿裡,夕陽正好,照著橋下的河水亮晶晶,買了兩罐拉薩啤酒,准備回去看十點檔的世界杯,阿根廷對尼日利亞,剛走過橋,看到周姐,我倆都很興奮,於是來我住處聊天,聊到上半場結束,周姐回去,可憐我這上半場看了等於白看,下半場開始不一會兒,花花一行四人也來我這串了會兒門,他們札達剛回來,還真夠快的,我正逍遙的喝著酒看著世界杯,似乎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節奏。

第二日早上醒來,難得有點迷糊,不知身在何處,看來睡的比較深。藍天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旁邊有個演藝廳,音響又低又沉,總要持續到下半夜,很影響我睡眠,好在這裡都是九點左右起床,所有的班車都在中午或者中午以後發。這一個月裡我就沒有早上六七點起來過。啤酒還是不要喝,喝了一罐,頭有點暈有點漲,另一罐要是再喝的話,說不定故伎重演又高反了,我怕了。

打電話問札達的班車,說今天開。於是理包,寄存。小何,周姐和我三人在車站附近的新疆飯館吃了午飯,他倆是兩點的阿裡回拉薩的車,周姐回拉薩,小何去改則。

去札達的車十二點開,按慣例磨到十二點半,人不多。札達這鬼地方,開了七個小時,一路上多是沙土路,還在修路,是我遇上路況最差的了,看得見車廂裡塵土彌漫。路上風景不賴,喜馬拉雅山系在天邊排成一排,下午的陽光使周圍的景致顯的色彩飽滿,但掩藏不了荒原之感。沒有明顯的參照物僅憑這一絲氣息,就感覺到身處世界的高台上。好像開了四五個小時後,土林開始出現了,一般,沒令我特別激動。看到目的地札達縣在一片土林的懷抱中,這樣的路這樣的景致,必將通向這樣一個窮鄉僻壤,我下了車,沒有找到可以包車的人,也沒有人上來圍住我問我是不是要去古格,我無奈的背包走來走去,毫無結果,問了幾家旅館都住滿了,有的還說一個人不好安排,最後找到一家宏達招待所住下了,條件不算好也不便宜,但床鋪出奇的干淨。

在札達晃悠時和幾個俄羅斯旅行者聊了天,得知我剛轉山回來有一個興奮的和我合了影,他們馬上也要去轉了。吃飯時和兩個四川小伙聊了天,修車,都在這待了八年了。睡覺前和招待所老板一家人聊了天,河南人。相互之間都很納悶,這麼偏遠的地方,怎麼會來到這裡旅行,打工,做生意。我那時候的形像像個垃圾癟三,下半張臉很黑,在脫皮,頭發因為干燥和灰塵糾結在一起,(老板問:你有沒有梳子?)身上和背包都很髒,下車站定,從頭到腳下落一層灰。這副尊容和獨自旅行的身份給別人帶來了錯覺,別人的錯覺反過來也給自己帶來了錯覺:我好像是很酷嘛!

早上被吵醒,看看天亮了,去托林寺晃了圈,沒啥看頭。札達比地區熱,風貌有些不一樣,滿目都是土,路邊種的樹可能是白楊樹吧,不確定,那感覺有點像座沙漠邊緣的縣城。尋車依然未果,准備中午班車回地區,心想古格也不是我十分想去的地方。在宏達對面吃了碗新疆面條,阿裡地區有不少葉城過來的維族人。我順著古格方向走去,很多學生在土林間復習迎考,相互打招呼,聊幾句。我在躊躇,走去古格,還是不去,在這反復中,最後放棄了,這個時候,一個人的力量顯得單薄。往回走時被一群學生叫住:阿姨,給我們拍照吧。於是高高興興為她們拍了照,讓她們寫下地址。回宏達吃了便飯。第一次去問班車,說一點開;第二次去問,說准備開;第三次,兩點半了,它開過來了,門一開一個人也沒有,司機說今天不開了。那我怎麼辦,繼續喝甜茶看小說等明天?看來不用猶豫了,去古格吧,背上小包,心想不就18公裡嘛,五個小時可以到。七八點鐘到那裡正好看夕陽。而且說不定還能搭車呢,這條路在修路,工程車不少。我走了不一會兒,搭到一輛卡車,藏族司機送我到下一個工地,說再走兩小時就到了,我又走了會兒,後面來了輛搶修車,很熱情的捎上我,放我下來時說再走一小時就到了,我走了不多久看到指示牌,離古格4公裡,看,一下子從18公裡變成了4公裡,我高興極了,甩開手臂走在沙石路上,在廣闊的背景下,我的背影一定充滿詩意,呵呵。走到札布讓村,再走盤山公路到上面,還是費了不少的體力,後來據古格的管理員說其實不止18公裡,有20公裡。總算看到了古格王朝遺址,四周土林成群,我就地坐下,這些黃黃的沙啊土啊的景致我欣賞不來,古格王朝遺址座落在一座土山上,據說曾經有過七百年燦爛的文明史的古格王朝忽然神秘消亡,至今是個謎。藍天招待所的藏族服務員和我說古格是他們藏族心中阿裡地區的NO.1,接下來才是神山聖湖。走近古格時,有一間房裡出來一個姑娘問我買票,我隨口說票在縣城沒帶上來,她看看我,說你一個人啊,那就快上去吧。我說走的累死了,不上了。她便邀請我進房坐坐,這個簡陋的茶館就是管理員的門房。裡面還有個女孩,都是導游,還有兩個上了點年紀的管理員。我說想明天回去,姑娘說這裡可以住啊,談妥住宿和明早管理員摩托車送我回札達,想想不錯,就這樣吧,導游回去後,有一個管理員陪我上古格,殿裡有壁畫和殘缺的雕像,一進去有種肅穆凌厲之氣,讓我也不得不雙手合十。和管理員再一起爬至山頂,正是傍晚七八點鐘光景,景像讓我感到這裡怎麼是人可以居住的地方,有些土地干裂了,到處是塵土,土林的線條有點點非人間的恐怖,上面好似爬滿了扭曲的人體。回到茶館,帶我上去的管理員是個掉光牙齒的老光棍,另一個資歷較長,他說在這裡已經十二年了,他不停的喝著青稞酒,眼見著一大壺喝完了,我心下有點怵,今晚要和這樣兩個男人睡在這個馬上就要與世隔絕的地方嗎?我說,天還不晚,要不現在送我回札達如何?喝酒的管理員沒同意,於是我就開始脫隱形眼鏡,不行就算了。但他們用藏語交流了會兒,過會兒就見他穿戴整齊說那要不現在就走吧,錢要加點。可能他們也看出我的顧忌。八點半,夕陽正好時,他用摩托車送我回縣城,心情很好,他哼著小調,我也哼著小調,重返人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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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遊記: 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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