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頭中普陀寺------佛法如甘露,能治療眾生苦。

作者: e12712013

導讀中普陀寺的一天 凌晨4時:起板 夜幕還未褪去,萬物皆靜穆。站在寺院內,甚至連躲在被子酣睡的香客,夢中偶爾的一聲咳嗽,都聽得那麼真切。突然,“咕,咕,咕”連續三響從寺院的空地上傳出,瞬間打破了先前的寂靜——原來,值班的僧人開始手持竹板打板了。 “打板”由來已久,民間舉辦齋食、開浴、普請、上堂等集會時,都會敲擊木板,發出聲響,以� ...

中普陀寺的一天















凌晨4時:起板

夜幕還未褪去,萬物皆靜穆。站在寺院內,甚至連躲在被子酣睡的香客,夢中偶爾的一聲咳嗽,都聽得那麼真切。突然,“咕,咕,咕”連續三響從寺院的空地上傳出,瞬間打破了先前的寂靜——原來,值班的僧人開始手持竹板打板了。

“打板”由來已久,民間舉辦齋食、開浴、普請、上堂等集會時,都會敲擊木板,發出聲響,以告示眾人。寺院“打板”的意思也大抵如此,不過更為有講究。值班僧人說,寺院“打板”分為起三板,轉四板,收五板。三板響過,廚房的師傅開始忙活,為僧人和香客准備早點;四板響起,繞寺院一圈,通知眾人該起床了;五板再響,起床的僧人要馬上到禪房集合。

“如同鬧鐘?”我問。“竹板制的。”值班僧人笑言。

凌晨4時12分:晨鐘

打板剛剛結束,一聲悠揚而厚重的鐘聲立刻響徹整個寺院。然而此音未落,下一聲立刻又起。寺院裡的鐘都是銅制的,站在鐘樓,腳底下的木板微微輕顫,讓你能真切地體會到銅鐘帶來的共振,但鐘聲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很吵,反而感覺音韻十足。

中國人造鐘的歷史悠久,而且顯然是地球上最悠久的。從誕生之時起,鐘就被人們用作溝通神靈的工具,人們借鐘聲抵達那些杳不可見、只能以聲音溝通的世界,因為鐘聲遠比人類的任何語言更為純淨、悠揚。

佛家敲鐘,每次一百零八下。通常的秩序,先是快七慢八,然後輕敲二十下,如是者重復三遍,最後以三下重擊作為結束。一百零八之數一般被解釋為人生所受的一百零八種苦:每一響鐘聲代表了四方(東、西、南、北)三界(欲界、色界和無色界)之中分別在過去、現在和未來所受的三毒(貪、嗔、痴)之苦——四乘以三乘以三再乘以三,得一百零八。他們是眾生沉迷的苦海之中敲響的解脫之音,是早晚各一次的一百零八聲提醒。

鐘聲敲響之時,便將佛法傳播到方圓百裡之內的每一個人心中,甚至更遠。這種共鳴,就是最純潔的語言。

凌晨4時30分:早課

打板、鐘鼓依次響過,原本空曠安靜的寺院裡開始顯得熱鬧。一些早早來到寺院的居士們,開始燒香拜佛。廚房隔籠裡蒸著的饅頭香氣撲鼻而來,炒菜的大師傅正翻轉著大勺,精心准備著自己拿手的齋菜。

僧人們顧不得欣賞這些生活場景,因為掛在大殿門前的銅雲板已經敲響——類似上課鈴聲,早課的時間已經到了。

唱誦的聲音在寺院裡響起來了。開始,像是詢問,清新的、單純的詢問,像是一根青藤,悄悄地從泥土中探出了一點頭,向著蒼穹仰望,這詢問似乎很快就得到了回應,這回應讓那聲音逐漸確定起來,由詢問成為訴說和祈禱,那聲音又洪亮又沉穩,帶著回響,像根青藤,向著天空悠悠地生長上去,一路伸展著葉片,有時顯得柔韌,有時候又高亢嘹亮,有時候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切,隨即又變得舒緩,似乎要為自己的過分急切做一點回旋,這樣反反復復許久後,那聲音變得沉著、堅定,並不斷遞進,最後帶著悲憫到達它極盛的頂峰,並且在那裡停止。

就在它的回響即將結束的時候,天空中一抹朝霞出現在天地相接的地方,白天來了。我坐在大雄寶殿外地台階上,看著三炷香慢慢變短,變成青煙消散咋寒冷的空氣中。

清晨6時30分:過堂

一個半小時的早課結束,“咕,咕,咕”的打板聲再次響起。原來,這時的“打板”是通知大家吃早點了。佛教將俗家所稱的“早、午飯”,稱之為“過堂”;“晚餐”則稱之為“藥石”。在古代印度,佛教徒遵循“日中一食,過午不食”的傳統,但是中國的氣候比印度更為寒冷,需要更多的事物補充能量,但為了符合“過午不食”的訓誡,他們把晚飯稱之為“藥石”。

念過供養詞之後,我開始默默地吃起來了,因為用齋期間是禁止交談的。快速吃完後,我溜進齋堂仔細參觀起來。和所有齋堂一樣,中普陀的齋堂也很寬敞,一條中央走道將房間分成左右兩半。走道的盡頭供奉著一尊觀音菩薩像,在佛壇下方放著一套桌椅,那是方丈用齋的地方。走道兩旁成排的長凳和餐桌則是留給其他人的。據了解,中普陀的這個齋堂可以容納一百多人同時用餐。

之後,在芳振法師的指引下,我發現中普陀寺半山腰一側還有一個小小的菜園,種植一些蔬菜供僧人和居士日常食用。我看著這個小小菜園,想著司廚諸僧和俗眾幫工們每天由這裡忙碌進出,供應寺院僧人和居士們一天的齋飯,日復一日,既服務僧伽又修煉心靈。這裡不只是工作地,也是修行地。

上午9時:佛七

恰巧趕上中普陀寺的冬季精進佛七,吃過早飯稍作休息,我們就跟著魚貫而入的居士們一起到念佛堂“打佛七”。

佛七是指用連續七天修行來精進念佛,源諸《阿彌陀經》的“聞說阿彌陀佛,執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阿彌陀佛,與諸聖眾,現在其前。”的經文而設。之所以定為“七天”的時間,是因為從古至今,無論東西方都以七天為宇宙運行之一循環。肉體和精神活動都是配合整個宇宙的運行而運動,所以用七天的時間來修行最恰當,猶如以身心的小宇宙來配合大宇宙而修行念佛法門。

中普陀寺的冬季佛七為期二十一天,從農歷十一月十七日晚六點起七,一直到腊月初八止,一共為三七。

可惜我們錯過了農歷十月初寺裡的“水陸法會”。水陸法會是所有佛教儀式之母,1500年前由梁武帝開創。武帝是個在積累福報方面善於創新的人,他請三祖寺的開山祖師高僧寶志編排出一套高明的法事,好讓法界之內的一切眾生都能感受到解脫的力量。水陸法會的名字由此而來——“水”和“陸”暗示著法事的效力永無弗界。水陸法會不是一場,而是一系列法事,它需要多名僧侶和居士共同參與,在七個壇場齊聲誦念佛經,如《法華經》、《楞嚴經》、《無量壽經》和《華嚴經》等。水陸法會連開七天,每天從凌晨持續到深夜。如此法會必定耗費驚人,因此少有寺院會輕易嘗試。法會中我最喜歡的部分,是在法會即將結束,紙人紙馬被付之一炬,浩浩蕩蕩開赴冥界拯救眾生時的那個時刻。

整個佛七期間,每一天都要從早上四點半持續到晚上八點,我聽了一會就偷偷溜出來了。院子裡,幾株顏色各異的山茶花盛開在溫州海島上的冬天裡,安靜又熱烈。

下午16時:晚課

吃過午飯,睡了個午覺起來,稍作整頓後,寺院裡又響起念經的聲音,晚課開始了。和早課一樣,居士在師傅們帶領下開始誦經,並伴隨著不時的“繞佛,這一次,我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繞佛是經行,就是緩慢的散步,可以收到修學當中不昏沈、不掉舉的效果。有些人念佛念了一會兒就打瞌睡,散步就不會了;有些人心裡面七上八下止不住,但是在緩慢散步念佛,心就定了,這是用功的方法,又是養生之道。《華嚴經》的德雲比丘專修念佛法門,一般稱為“般舟三昧”,完全是繞佛,不坐下來也不躺下來,晝夜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繞佛、念佛。

繞佛是身動心不動,繞佛與拜佛是同樣的道理。所以,有些人修拜佛,一天拜三千拜,拜佛的時候心清淨真誠,心裡面只有一句阿彌陀佛,沒有第二個雜念,身不斷在運動,這是修禮敬。

每個人都按照一定的節奏和路線,以大殿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像為中心按順時針方向行走著,感覺自己像一顆行星,隨著這個“觀世音菩薩太陽系”運轉。

下午17時:藥石

我正想著念佛名號是一種具體而明確的修行方式,因為你聽得見自己念誦的每一聲佛號,每誦一聲,心裡就多一分安慰。然後,就打板的聲音一起,我知道“藥石”時間到了。用過很美味的“藥石”後,我開始趁著暮色游覽了一遍寺院。

我慢悠悠地逛著,順著東長廊爬到最高處的大圓通殿,又順著西長廊走到了天王殿,然後順著台階走到了山門,這裡的天似乎暗得特別早。站在山門回望,天王殿前放生池邊的菩薩塑像低眉順目。一輪新月在山頂高懸,暮色中分外明亮,不需要任何人“以手指月”也能看見。

沒有人知道佛陀的追隨者何時開始為他們的導師造像,但面對這莊嚴肅穆、典雅高貴的觀音塑像,確實更容易做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晚上18點:放焰口

我還在山門對著觀世音菩薩的塑像發呆,突然聽到大圓通殿傳來很好聽的誦經聲,趕過去一聽,原來正好趕上法師們在“放焰口”。

放焰口都在黃昏或夜間進行,一般需要四個小時以上才能完畢。其由來根據《救拔餓鬼陀羅尼經》中記載:一日,釋迦尊者在迦毗羅衛國的僧伽藍所為諸比丘和諸大菩薩以及大眾說法。這時,阿難尊者獨居於林中修禪定,到了三更之後,觀音大士化作了一位餓鬼的樣子,形容枯槁,面貌醜陋,頭發散亂,腹大如山,咽喉如針縫一樣細小,面部上不停地噴火,來到阿難面前。阿難見到後,驚問他因何變成這樣。餓鬼稱自己的叫做“面燃”,因生前居心慳吝,貪婪且不知足,所以死後墮入餓鬼道,變成這種身形,並且遭受種種痛苦。同時,餓鬼告訴阿難稱,其在三天後命當絕,也將入餓鬼道。阿難一聽,大驚失色,急忙到世尊處哀求救度。佛陀於是為他說《焰口經》,囑咐阿難按此經所說施食之法去做,便能施飽食於餓鬼和諸天仙等,不但不會墮入餓鬼道,而且能夠延年益壽,諸鬼神也會常來護持,遇事吉祥。從此之後,施餓鬼食便成為修持密教的人必行的儀式,也成為了寺院中度化亡靈的一種最常見的佛事活動。

其實放焰口的法事很具欣賞價值,法師口中的經文富有音律,而且誦經時需要佐於代表各種不同意思的手勢。跟著法師的誦經聲和各種手印,不自覺的,我的頭腦開始放空。

晚20時30分:暮鼓

鼓樓的鼓聲再次響起,把我從誦經聲中拉回現實,巡夜的打板聲催促著大家趕緊休息,我意識到該回去了。鼓聲剛落,鐘聲又響。一直聽說“晨鐘暮鼓”,其實並非晨敲鐘暮敲鼓,事實上不論清晨還是晚上都是既敲鐘又敲鼓的,不同的是清晨先鐘後鼓,晚上先鼓後鐘。

我從大殿出來准備慢慢走回房間。繁忙的中普陀寺又重新恢復了寧靜。雲水樓的廂房裡,還傳來幾位香客小聲的聊天聲。抬頭一看,滿天繁星,這似乎是我看過的最美麗的星空。難道在這山上看星星更清楚,看月亮更圓?佛陀在不止一部佛經裡說過,他可以令十方世界所有的聲音,都變作諸佛講法的聲音,演出“苦、空、無常、無我”之聲。也許這些佛音在這山上聽得更清楚?夜色已深。寺院裡響起了晚鐘,一下一下,歷數著墮入輪回的一百零八種苦,助我沉入夢鄉。

整個中普陀寺就在這鐘鼓聲中有條不紊地運行著:起床、誦經、用齋、勞作、就寢,一切依鐘板號令而行。如果願意,你可以在這裡走完一生,不必說一個字。這是一個存在於語言之外的世界。

--轉自中普陀寺2011年期刊

備注:已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深有感悟,不為別的,但為“靜心”二字,就不枉我貢獻了不少新鮮的血液給蚊子,有時整天為工作,為生活奔波,偶爾讓自己安靜安靜,遠離喧囂,鬧市,靜聽晨鐘,經咒,置身青山,寶剎,藍天碧海之中,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別樣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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