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東山頂上——雲南迪慶梅裡太子十三峰、德欽雨崩、香格裡拉行札(上)

作者: e23564299

導讀“在那東山頂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輕姑娘的面容,浮現在我的心上。” 用倉央嘉措的詩寫成的歌,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縈繞在正在做圖片後期處理的我的耳畔。我看著片子裡升起在面茨姆峰上空的月亮,應景地將自己在迪慶拍的圖輯命名為《在那東山頂上》。 似乎有這樣一條歷史規律,飽受爭議的歷史人物留給後人的東西是值得琢磨的。他們歸屬的群體、他們表現的 ...

“在那東山頂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輕姑娘的面容,浮現在我的心上。”

用倉央嘉措的詩寫成的歌,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縈繞在正在做圖片後期處理的我的耳畔。我看著片子裡升起在面茨姆峰上空的月亮,應景地將自己在迪慶拍的圖輯命名為《在那東山頂上》。



似乎有這樣一條歷史規律,飽受爭議的歷史人物留給後人的東西是值得琢磨的。他們歸屬的群體、他們表現的行為與他們發出的言論發生了某種程度的錯位。一切錯位的根源往往能上升到宗教、道德或人性的高度,後世評判與借鑒的歷史也或因錯位而錯位。歷史學家們勘明、考證所有的歷史真相,與此同時,又和哲學家們一道,制定歷史的評價標准。這些通常歸於主流價值的評價標准,努力將體系化的真相維系成包容與回避錯位的正史。我私下認為,被包容同時又被回避的錯位正是歷史的魅力所在;我逐漸感到,由錯位帶來的魅力在當下時代越來越少。在現代化在全世界蓬勃發展並產生舊論、新論的今天,我們親眼目睹、親身經歷甚至親手制造的錯位越來越多。譬如,我們在追求自由的過程中失去自由。譬如,我們又回避、逃脫束縛,去野、去旅行、去尋找自由。在倉央嘉措的年代,有離開布達拉宮的浪子宕桑旺波;在我們的年代,有旅途中的我們。在我做迪慶一行攝圖片後期的那晚,不經意一抬頭,發現牆上還貼著三月底規劃雨崩行程時隨手畫的一張線路圖,字跡潦草,比例失衡,僅能會意行程。認真地將線路圖再看一遍,竟覺得自己當時照著攻略繪圖時沒搞清楚的位置關系問題顯得很可笑。小心地,我把線路圖從牆上揭下,邊角對齊折好,與明顯是濕透又晾干了的商業旅行合同放在一起。迪慶之行過去一個月了,旅途中相識的朋友們還在通過網絡彼此著工作和生活。我們偶爾還是會把生活活劇中一些小情節或是小情結,與迪慶之行中的某些片段去呼應——這不是因為我們因為迪慶而將生命聯結在一起,而是因為我們曾共同約定梅裡太子十三峰、雨崩和香格裡拉。

2013年2月中旬的一個夜晚,雲南昆明長水國際機常

深夜的長水機場很安靜,全然沒有此前引發全國關注的長水機場事件喧囂的余音。剛剛獨自完成曲靖市羅平縣萬畝油菜花田與九龍瀑布群行攝、乘坐四個小時班車到達昆明的我,在機場購物區通宵開放的漢堡王商鋪抱著電腦,設計第二天就要開始的騰衝、龍陵行程——在此之前,我原計劃經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建水縣獨自赴該州元陽縣拍攝哈尼梯田,但由於天氣和時間原因未能成行。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士推著行李手推車迎面走過來,在我對面的桌子前坐下。手推車上放著一個裝著防雨罩的大背包,和我手推車上放著的背包裝束大致相似。無論長幼,在驢友看來能一個打著戶外背包的人就是有親切感。一番交談之後才知道他這次是到迪慶一帶拍片子的。我不禁和他聊起我兩次入滇走過、以及預備去走的一些地方。他聽了我的旅程計劃,稍事思索為我推薦了一條線路——飛來寺明珠拉卡觀梅裡雪山、德欽雨崩行攝、香格裡拉游古城覽勝景。他還說雨崩還不通車,需要徒步走進去,比較辛苦。這讓我一下子想起曾經在規劃麗江之行時看過的一則關於雨崩的攻略。兩個月中,幾經資料查閱,去看梅裡太子十三峰、去香格裡拉,尤其是去迪慶州德欽縣雲嶺鄉雨崩村的種子在我心中萌發了。

這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士來自徐州——一個離我家鄉約莫二百公裡的城市,在大學從事教學工作。我的父母當年也是在徐州讀的醫學院。(一) 兩個多月之後的2013年4月29日,我和另一個戴著眼鏡的江蘇老鄉顧哥同坐在一輛開往迪慶的依維柯的最後一排。同行的,還有鄭哥、敏姐、辛姐、Tina、羅拉、Sho、許哥夫婦、李哥夫婦、易哥夫婦。我們是通過麗江的一家戶外俱樂部組合在一起的,這家俱樂部的名字其實比驢友們的高評價更加吸引我——麗江越野者,領隊唐強,是個“奔三”藏族小伙兒,藏文名叫“扎西澤仁”,是這家俱樂部的金牌領隊。我曾經在沒有跟隨越野者出行的情況下,向朋友Kathy推薦過這家俱樂部,因為那時我在同客服淼淼的交流中認為這家俱樂部值得選擇。不出所料,Kathy回到北京後回饋信息說確實不錯。

迪慶之行,是我在四川南部一鄉鎮中學支教的一個學年裡,利用休假完成的又一次心靈之旅。

出發那天清晨,在麗江古城偏北方向的小門處,膝、肘處沾滿塵土並隱隱作痛的我,頂著棒球帽,背著一個航空托運實測20.1千克的40L左右的背包,興奮地不顧兩個膝蓋的疼痛,同周圍的朋友打招呼。交叉斜垮著相機包和腰挎包隨著我的身體來回扭動。在那裡我認識了同行迪慶的朋友們。

迪慶,漢語地名來自於藏語音譯,意為“吉祥如意之地”。迪慶位於雲南北部滇川藏交界處。青藏高原向南部伸出的一足將迪慶抬起,橫斷山脈縱向歷數著德欽縣、香格裡拉縣和維西僳僳族自治縣三縣。在這片23870平方公裡的土地上,漢、藏、僳僳、納西、白、回、彝、苗、普米等民族和睦並居,歷代創造著具有迪慶特色的康巴藏區文化。我們此行的主要停留地點包括德欽縣正對梅裡太子十三峰的飛來寺明珠拉卡、德欽縣雲嶺鄉雨崩村、香格裡拉噶丹·松贊林、香格裡拉縣建塘鎮獨克宗月光古城、迪慶與麗江交界處的中虎跳峽,此外,我們還將在石鼓長江第一灣、“美麗的沙壩”奔子欄、金沙江月亮灣、白茫雪山、納帕海及依拉草原、小中甸短暫停留。這條迪慶六日的經典線路囊括了迪慶藏區最具代表性的景致。





貫穿迪慶全境的金沙江、瀾滄江同流經附近的怒江“三江並流”,為遠古時期人類在此定居、繁衍並創造文明提供基矗位於麗江市玉龍縣石鼓鎮與迪慶州香格裡拉縣沙松碧村之間的“長江第一灣”是“三江並流”區域中意義重大的地理奇貌之一。

關於“長江第一灣”,有一個美麗的傳說。怒江、瀾滄江和金沙江三姐妹結伴出游,歷盡千山萬水,吃盡千辛萬苦。到麗江石鼓後,姐妹之間出現爭執,大姐、二姐固執地要往南走,金沙姑娘立志要到太陽升起的東方尋找光明和愛情,毅然扭頭而去,直奔華夏腹地。金沙姑娘轉身處,就形成萬裡長江第一灣。近期熱映的一部動畫電影《瘋狂原始人》裡有這麼一句台詞:“我們到這裡,不就是尋找光明的嗎?”金沙姑娘的一轉身,轉出的是當地民眾對光明和熱情的追求。



團隊共有14名隊員,這是我走戶外線路中參與的人數最多的團隊。奔子欄午餐前,唐隊建議大家分兩組搭伙A費吃飯,既能吃得好一些,又比較實惠。顧哥、鄭哥挑起重擔,當上了飯長。大家自由組合成兩桌,我跟著鄭哥、李哥夫婦、Tina、羅拉、Sho一起吃飯。飯前我到餐館二層的洗手間,解開衣服處理了身上的傷。麗江,這一次我注定是過客。出發前一天晚十一點多的航班降落,到達古城的時候已是第二天凌晨十二點半,印像裡,入住之前預定的客棧並整理好行囊合眼睡覺已是凌晨一點十分。為了防止在麗江古城迷宮般的巷子裡迷路,我選擇的是一家在賣草場附近的客棧。這是我一月份在麗江時熟悉的地方。集合當天早上起床洗漱並在朦朧中吃過早飯後,我找不到客棧老板退房了。在幾經周折找到老板退房之後,領隊唐哥的電話就來了。這時我已經過了集合時間五分鐘了。我確定那天早上離開客棧的時候還沒有完全睡醒,於是在背起行囊踩著並不平整的麗江石板路向賣草場奔跑的過程中,我突然有了一種錯覺——這錯覺使我奔跑中身體徹底失去平衡。我整個人被二十多公斤的行囊拍在地上。出於保護相機包裡的機器,我的肘墊在了相機包和石板之間,雙膝重重地砸在石板上。這樣,在釀蹌著隨著唐隊走到麗江北門和大家見面的時候,我膝、肘滿是塵土。在到達奔子欄之前,我左膝和左肘開始出現劇痛,我自行觸摸檢查發現左膝有腫脹。在奔子欄查看傷情時,我發現左肘處另有兩片擦傷——這個擦傷是隔著衝鋒衣、抓絨衣和Coolmax排汗內衣摔出來的,左膝有青紫瘀傷,右膝尚好,一直在疼痛的左手腕還是在疼著。這種疼痛伴隨著我貫穿了一路,一直到奔子欄。當然,這些疼痛也一直陪伴著我翻過白茫雪山,來到飛來寺,進入雨崩。無論是在身體上,還是在靈魂上,麗江總會給我留下些痕跡。

出於速效的考慮,我在雲南白藥氣霧劑的基礎上又加用了保險液。這一次也是我拓展了自己戶外藥包之後的第一次出行。雲南白藥氣霧劑便在新增的藥物之列——盡管唐隊不大看好雲南白藥,他一直要給我用他的特效藥。我則一直說,等等看如果不能消腫再用。不得不說,在到奔子欄的時候,我就覺得唐隊是一個特別負責任,對隊員各種情況非常上心的領隊。他在石鼓鎮就告訴我們,他走雨崩已經走了十年了。他還告訴我,他帶過墨脫的團,但是現在不帶了。

離開奔子欄,我們來到金沙江月亮灣。四月初在同一個位置看過月亮灣的朋友Kathy看了我拍的照片後問我為什麼當時她看到的是藍色的江水,而我拍出來的是黃色的江水。原因就在於金沙江底的泥沙和開春雪山融水——對於高海拔來說,每年的四月初和四月末也許就是完全不同的景致。四月末大量的雪山融水彙入江河,江底泥沙翻湧自然將原本泛藍江水染成黃色。這種色彩直到九月初前後雨季結束時褪去。這正如麗江玉龍雪山腳下的藍月谷又稱白水河一樣,在雪山融水和雨水的作用下,河底的白沙翻起整個藍月谷的水便由藍而白。







邁步下車,讓雙腳踩進公路旁松軟的泥土,讓這些千百年等候虔誠膜拜者的泥土漫上我的鞋幫,升騰起的,是對神性雪山的崇敬。我曾經一度認為,自然風光倘若著了人的痕跡,就顯得雜亂。然而,在藏區,倘使缺少了藏傳佛教的符號,山脈湖泊背後的那些動人故事——無論是關於神,還是關於人——都會失去蹤跡。在我曾走過的G317、G318上是這樣,在這裡也是這樣。埡口,矗立的白塔、穩固的瑪尼堆、飄舞的經幡總是在宣示著這裡信仰篤定的藏民對神山的膜拜。據說,一個純粹的信徒在翻越埡口時需要做的,就是撿起石頭面向雪山許願後,或刻上文字或不刻文字,放在瑪尼堆上,隨後解開頭發讓山風參透每一根發絲;他們念誦經書、呼喚神錄之後,天空將留下他們拋灑的青稞。我沒能親眼看到這樣的場景,駐足滇藏線從身邊駛過的是飛馳的汽車,埡口處則是旅行者的拍攝或留影的身影。這就是“五一小長假”。我相信有著純粹信仰的藏民們所做的稱得上儀軌或稱不上儀軌的一切,都是人與自然在交流,都是人與神在對話。

如果神真的宿於蒼穹,高海拔的藏區的確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白馬埡口是德欽縣和香格裡拉縣的分界。過了白馬埡口不久,就可以看到梅裡太子十三峰。



在經過德欽縣縣城,並在飛來寺迎賓十三塔初識梅裡太子十三峰後,我們到達距離德欽縣城八公裡的飛來寺明珠拉卡地段。此時我們已離開麗江十一個小時。從行程上,我們沒有參觀飛來寺一項,但我們居住地飛來寺觀景天堂酒店距飛來寺很近,僅一公裡。飛來寺,藏語為“傑吾·朗卡扎西”,意為“虛空吉祥”。資料顯示,南卡曲傑嘉措活佛在四川寧瑪派噶妥寺學成後,一直在卡瓦格博地方弘法利眾,並在明朝萬歷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修成這座寺廟。建寺的木料傳說都是南卡曲傑嘉措活佛運用法力從尼農、距達等村子凌空運來,“飛來寺”因此得名。飛來寺內祀覺臥那卡扎西像及卡瓦格博神像。正殿內牆壁上繪有宗喀巴大師、勝樂金剛等,還書有飛來寺建造者竹巴那卡降乘的事跡。

麗江越野者戶外為我們安排的住宿地——位於明珠拉卡的飛來寺觀景天堂酒店——是飛來寺地區觀賞和拍攝梅裡太子十三峰的極佳位置。我在藏區是住慣了驢友接待站的,但這家按照四星級配置建造的酒店,住宿和配套設施條件的確出乎我的意料。酒店主樓的所有房間都是面向雪山的觀景房,酒店前的大平台則是拍攝梅裡太子十三峰的絕好位置。倘若想在房間裡拍、看雪山,只要拉開窗簾即可。與我同屋的是鄭哥——一個來自上海從事IT行業的兄弟。說起來也是緣分,我和鄭哥同樣穿橘紅色衝鋒衣,也都愛好攝影。從麗江進入迪慶的一路上我和鄭哥就在相互幫忙留影。其他隊員笑稱“這才是真愛”。

由於天氣原因我們幾乎沒有看到梅裡太子十三峰的晚霞奇觀,厚厚的雲層中透出的暮光為雲層鑲了個邊。這幾乎是在迎賓十三塔的時候就可以預見到的情況,著實讓我們有些失望。我們把希望寄托在了第二天早上日出時的日照金山,或者更往後一些從雨崩出來還有可能看到的日落、日出。



凌晨四點的明珠拉卡很安靜。

星空為雪峰展開了一面背景,雪峰將東方天空中皎潔的月光反射到我們的眼眸中。黯淡的夜幕下,星光閃耀;星光的閃耀下,雪峰奪目。我曾在一個喀斯特地貌形成的峰林前有過這樣的暢想——當夜幕降臨之後,那一個個矗立於花田中的喀斯特山丘,都具有了生命,他們如雪原猛犸一般行走著;而在黎明到來的那一刻,山丘們又回到了它們改在的位置。再往後,但凡我在山峰面前過夜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唯有梅裡太子十三峰,在那一刻我、鄭哥和雪峰一直靜靜地矗立著,平台上的長明燈裡的燭光與一個個精致的白塔輝映,燭火不為山風所動。山中沒有散干淨的雲就像在被雪峰把玩著,一會兒被雪山纏在腰際,一會兒又被噘著嘴巴的雪頂用勁兒吹散。



一切莊重,一切安寧,仿似一個盛大的儀軌。

從小接受著無神論教育並堅持無神論的我不通教經,卻一直對宗教文化、宗教歷史和宗教信徒有著敬畏的態度。仰望,我似乎在和神山對話,似乎在和另一個世界觀對話。人類試圖去用自身特有的智慧去解釋世間萬物,從最早的圖騰崇拜開始,人們觀天、察地、推己、及人,在不同的經濟基礎上創立了眾多世界觀體系,創造了宗教、哲學和諸多物質或非物質文化遺產,創生了一個又一個人類文明圈。世界上不同地域的人們,各自以這些世界觀體系為中心,在他們各自或共同的文明圈中世世代代發展著他們解釋世界的能力。於是,這些世界觀體系及其關系也不斷地發生著變化,也牽引著價值體系的變化。在大航海時代、特別是三次科技革命之後,在一個個圈子超越自身時空的背景下,一些價值體系被改革,一些價值體系保留,一些價值體系消彌,一些價值體系變質。隨之,不同的世界觀抑或同一個世界觀中由於經濟社會因素產生的不同派別,或和睦共處、共同維系和平與安寧,或分崩離析、引發動蕩與戰亂。藏傳佛教也是這裡的世界觀與價值體系的一種,它在起源上發揮著解釋世界的功用,當然也在松贊干布的時代開始就被政治統治借力,維系中華民族西南地域廣袤土地上生活著的人們。但是,當我們看到梅裡太子十三峰的時候,這一切的宗教背後的復雜因素都與我們絕緣。我不是虔誠的信徒。在那片星空下的雪山前,我透過取景框,卻似乎看到了我堅信的一個價值體系之外的一個價值體系,我仿佛能感覺到兩個價值體系之間在相互尊重地對話。



陽光點亮了卡瓦格博的峰尖。觀景平台一片沉寂,又一片歡呼。

沉寂的人們將呼吸屏住,卻壓抑不住心情緊張及“高反”帶來的急促喘息。呼吸吞吐之間,是一聲聲驚呼和一聲聲快門。這一聲聲是送給自己的,是送給身邊所有人的,也是送給遠方牽掛的人的。這一聲聲我認為是最樸素的祈禱——不能通曉佛經的人們用這種方式替代了大聲的誦讀或規範的膜拜,卡瓦格博攜眾神峰一同用他們最寬廣的胸襟包容了我們的無知,盡情地展現著他們的神性。



















顯然是大量出汗造成的電解質流失。在第二休息站,我沒有和正在這裡休息的李哥夫婦、易哥夫婦一同吃方便面。唐隊靠在長椅上盯著Tina,看Tina的情況,Tina低著頭大口喘氣。我從背囊裡取出一袋聚能壓縮餅干,並從方便面之家買了一瓶脈動——在第一休息站我已經有抽筋感的時候我喝過一罐紅牛,但是似乎沒有什麼效果。唐隊讓我還是以自己的節奏先往埡口和雨崩走,我稍稍放松放松腿部肌肉,便背上行囊開始往南宗拉埡口上升。我聽唐隊對先我五分鐘左右出發的兩對夫妻說,從這裡往埡口大約一個小時。我相信過了埡口,下山路一切都會好起來。

進入雨崩前最後一次見到唐隊和Tina,是在“第82號杆”附近。從西當村進入雨崩沿途的電線杆,共有150根。唐隊在“第24號杆”的位置告訴我,大約在第146根的時候就進入雨崩村腹地了。我們是中午十一點半前後從西當村下車步行出發、從第一根電線杆開始走的。西當和雨崩都是德欽縣雲嶺鄉管轄的村落。從飛來寺乘車沿滇藏線往雲嶺鄉西當村的路上經過了兩個岔路口,一個岔路口是我們此行距離西藏最近的地方——離西藏自治區昌都地區鹽井縣僅85公裡,另一個岔路口是通往西當村和明永冰川景區的分道口。在進入雲嶺鄉的路上,我們見到了波濤洶湧的瀾滄江。瀾滄江峽谷一改我對西南大峽谷的印像,狹窄的土路上黃沙漫天、落石嶙峋,坐在臨江位置的我幾次覺得自己正懸在江水之上,“濁浪洗腳”。唐隊提示靠山一側的隊員將窗戶關好以防小塊落實造成傷害,仔細幫助司機楊師傅觀察著前方道路和上方山體。在戶外活動中,司機師傅和領隊的密切配合非常重要。在從麗江到飛來寺明珠拉卡十一個小時的行程中,唐隊在相對安全的路段和我們講故事、開玩笑的過程中時不時要把楊師傅“牽扯”進來,為的就是使楊師傅在長時間的駕駛過程中保持清醒,以保證全車隊員的安全。唐隊在麗江上車是還往車上拎了一袋數罐紅牛供楊師傅提神用。

進出雨崩有兩種方式,一是徒步行走,二是騎騾馬。我們一致決定步行進入雨崩。當我爬過起點的兩個陡坡時,便後悔帶上的東西太多、寄存在飛來寺的太少。我從四川飛雲南的托運行李是20.1公斤,去掉寄存在飛來寺的物品再加上坐飛機時隨身攜帶的相機包、裝有電子設備的腰包,再加上注滿1L開水的保溫瓶,20多公斤的行裝重量幾乎沒有發生變化。此時走在前頭的顧哥、敏姐已經和我們拉開距離了。我在和來自山東的辛姐邊走邊聊,說自己也是半個山東人之後,就發現辛姐也走在前面了。我跟隨團隊走線路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會因為別人而打亂自己的節奏,一旦節奏錯亂我就會著急,就會發生各種狀況,比如後來出現的摔傷疼痛、雙腿交替抽筋。拿不了相機的埋頭走路,我從內心就會覺得累。

身體不適是在經過第一個休息站的時候到來的,此時時間大約是中午一點半左右。烈日當空,衝鋒衣裹著速干襯衫和Coolmax排汗內衣,雖沒有貼在身上,但我能感覺到身上一陣陣出汗。衝鋒褲因汗貼在身上,我解開護膝,打開兩個褲腳的拉鎖,用藥包裡的雲南白藥噴霧劑再次處理了之前摔得腫脹左膝,並用打包帶將雙腿膝蓋上的護膝死死捆祝簡單補充水分之後,我就開始第二段行程。身上前後已經掛了數個隊員背包的唐隊看我身體不適,要把他的背包和我換一下,因為他的背包更輕一些,我都婉拒了。常走雨崩的唐隊說他知道我這樣的人是怎麼想的,走是能走到,但是所謂“自虐的戶外精神”會使自己更固執。我的想法是,既然自己帶這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進雨崩,就算拖也要自己拖進去,就算爬也得爬進去。隨後,就是鑽心的痛。

“好起來”來得太快,來得讓我自己也驚愕。我只是遺憾的是如果意識到,我如果能穿少一點並且適時補充鹽分,避免過分出汗造成電解質流失,也不至於進入“第三梯隊”。後來,我用四十五分鐘走完了大約用一個小時完成的第三段行程。由於我吃下的是一整袋壓縮餅干,再加上喝了較多熱水,肚子有點脹。我在隨後的行程中就解開了背包腰帶,沒有使用背囊的背負系統。

離開方便面之家的時候,我買了一瓶礦泉水。

在爬上方便面之家後的陡坡後,我回望了一眼方便面之家。Tina在唐隊的攙扶下已經出發了,在這之後我屢次回頭沒能看到他們。直到晚飯的時候。

後面的路驗證了唐隊的“經驗”。他告訴我們,在走了一段路之後就會對這條路“失去感覺”,在他看來失去感覺的地方在第一休息站,而後知後覺的我還是把這個點選擇在了方便面之家。我本打算從“第82號杆”開始,用隨手可取的卡片機拍下所有的電線杆,但是由於幾次三番抄近道,把好多電線杆都“弄丟了”。第三段路,陡坡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小段。在登上曲折回環的陡坡之後,山路突然平緩起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飄動的經幡。我知道,埡口不遠了。



我們翻越的南宗拉山是西當進入雨崩的必經之路。在尼農大峽谷通道被走通前,進出雨崩村的唯一通道。南宗拉埡口西當方向一側的山坡屬於西當村,雨崩方向一側的山坡屬於雨崩村。唐隊說,南宗拉山、雨崩村都是藏語漢譯名——“南宗拉”意為“樹林繁茂的地方”;“雨崩”意為“經篋”,即裝有經書的筐。由於雨崩村四面群山簇擁,地理環境獨特,人煙稀少,共有不到五十戶人家。噶瑪巴活佛在他著寫的《內轉經聖地志》中將雨崩村說成是“西方極樂世界在人間的顯現”,他描述居住在雨崩的人們都是“空行母和空行勇士的化身”,“雨崩村的村民們在臨終時,就算沒有得到上師的關懷,也一樣能夠往生到淨土世界中”。雨崩分上下兩村——上村出發穿越原始森林、翻越一座山後可以到達笑農中日聯合登山大本營舊址,並可以繼續上升到達太子雪山腳下的冰湖乃欽拉措;下村出發經古篆天書、五樹同根奇觀到達雨崩神瀑。關於雨崩的發現,有這樣一則傳說。在藏傳佛教的傳說中,雨崩和明永是八世紀將佛教密宗傳入西藏的印度僧人蓮花生大師在卡瓦格博聖地加持過的地方,雨崩藏有蓮花生大師的經卷並由此得名。蓮花生大師同樣也是西藏密宗寧瑪派紅教的開山祖師,幫助西藏正式建立了佛教傳播的基礎,受到藏族人民的愛戴。有許多卡瓦格博的朝聖者會選擇從西當進入雨崩,再從西當離開雨崩前往明永。由此,在南宗巴埡口,朝聖者們自然要按照藏傳佛教禮儀掛經幡、堆瑪尼堆、築白塔。記得在第一休息站,我將一個印有風馬旗的魔術巾從包裡拿出來放到另一個側袋裡——由於我擔心頭上或頸部戴有風馬旗圖案的魔術巾,會造成某種意義上對朝聖者的不尊重,因此就一直沒取出來。我的這一舉動被休息站賣飲料、方便面的藏族阿媽看在眼裡,就問唐隊:“你們要去掛經幡嗎?”我主動誠懇地向阿媽解釋魔術巾的用途並表示了自己的困惑,藏族阿媽表示這其實是沒關系的,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南宗拉埡口海拔實測為3800米-3900米之間,在進出埡口的路旁朝聖者掛滿經幡。在這條經幡路上,我獨自一人享受著山風帶來的快意。在這裡我遇到從香格裡拉縣來雨崩的藏民一家三口,簡單交流之後這一家的男主人為我在經幡道和埡口處留影。他們沒有帶什麼行裝,孩子看上去約莫六七歲,都是很普通的衣著。他們漢語不是很流利,表意的時候常常比劃著。他們究竟是雨崩的膜拜者還是來走親戚的,抑或只是雨崩某家客棧的經營者?這一切對於我來說都是迷。在離開埡口之後一家三口就消失在山路的盡頭,留下了一個正在第三休息站門口拿著卡片機拍電線杆的我。





過了埡口下山至雨崩上村約需要2小時,不過在路過埡口之後十幾分鐘就可以從樹叢中往下看到雨崩下村——那個樹叢缺口正對吉娃仁安峰。看到下村的感覺,正如在平原地帶的山上觀察一座山下的村落,相對高差十分明顯。我在整個下山的過程中看到了諸多岔路口,我後來才知道無論我怎麼走都會到達雨崩上村。為了不走錯路,我當時的想法是要分析沙地上的腳印,跟隨那些明顯是登山鞋留下的腳印就能夠到達雨崩上村。當然,許哥在聽了我的這些方法之後,給的建議更可靠,那就是跟著電線杆走。在這樣一個地方,輸電線路一定會走最捷徑。倘若我堅持拍電線杆也一定會這樣想,但是下了兩個捷徑之後我又把電線杆“丟”了。再隨後,過了115號杆後我就不再拿出卡片機拍電線杆。下山時忽走忽停的節奏很累,且嚴重耽誤下山的進度。我想,拍下146號杆就好了。



笑農大本營位於雨崩上村十三公裡處。笑農是梅裡太子十三峰主峰卡瓦格博下的一片平地,“笑農”在藏語中意為“一千萬兵馬集合地”。傳說卡瓦格博神手下的五部神,每到羊年都要在這裡集合閱兵。靠近卡瓦格博的笑農,也成為歷史上攀登卡瓦格博峰的營地。有很多文字都在用平實的記錄語言闡明卡瓦格博的神性與不可征服,甚至演繹了藏民們起初如何歡迎登山隊員們的到來,隨後又如何質疑和阻止他們要從事的對神山的攀登。自1902年英國登山隊首登卡瓦格博失敗,到1996年後迪慶地方法規禁登,登山者們近一個世紀的努力和代價都未曾征服卡瓦格博。唐隊在我們到明珠拉卡前就介紹過,1991年中日聯合登山隊卡瓦格博山難是世界第二大山難,中日兩國十七名登山隊員遇難,梅裡太子十三峰主峰卡瓦格博也是中國地方政府首次以地方法規的形式禁止任何組織和個人攀登的雪峰。前一天晚上唐隊建議我們去大本營和冰湖的路上只帶相機和水,要避免掉隊。當時的考慮是可能需要走雪路,唐隊需要在隊伍前方開路。從雨崩上村往深山走的路上我們看到了拖拉機。唐隊說以前拖拉機基本都是把零件用騾馬運進來,然後組裝。現在山路比以前好那麼一點,可以在緩坡往裡開,但是遇到陡坡便是人拉肩扛。進山的路上,無論是馬蘭花劃出邊線與中線的足球場,還是活佛手植的神樹,無論是幾人合抱的大樹,還是掛滿經幡的白塔,都帶給我們十足的新鮮感。唐隊為大家撩起經幡,讓大家從經幡下走近白塔並帶領大家順時針繞白塔一周。



我邊走邊拍的節奏。到大本營的時候雨量算是中雨了。

我不記得是在什麼時候吃膩了方便面,卻又會在餓的時候因方便面的香味流口水。比如在貴州獨自旅行的火車硬座車廂裡,身邊的農民工兄弟泡著的方便面讓我垂涎三尺。我站在大本營的小賣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脈動與隨身攜帶的壓縮餅干搭配。鄭哥在大本營的牛棚小屋裡大聲招呼我,在我吃壓縮餅干的時候用相機為我留下最狼狽的吃相。







在大本營停留了半個多小時,雨基本停了。發熱的許哥留在大本營休息,許嫂陪著,他們將會在休息之後先行返回雨崩上村。從大本營向冰湖乃欽拉措方向的路起初很緩但相對狹窄,人多的時候大伙兒基本上是在路上排著隊慢慢走。鄭哥在我背後看上了我反戴在脖子上球面雪鏡裡的景致,以及攀登頭盔用來調節頭圍松緊程度的開關,幾次在後面抓拍。我們剛從大本營出發不久就遇上了快腳板的鄭哥,他已經從冰湖乃欽拉措返回來了。算起來時間,他應該沒有在大本營休息太久。遇到敏姐是在開始攀陡坡的時候,她很是興奮地給我們展示了手機裡她穿著短袖臥於冰雪的場景。此時的我在這個團隊中已經被取名“維多利亞”,簡稱“利亞”——盡管我的褲子縫補得讓唐隊也覺得我手工做得不錯。正在“觀察”我“銷魂”背影的“真愛”鄭哥、辛姐、羅拉,頭戴魔術巾的Sho,以及就跟在我們身後的唐隊和李哥夫婦組成了乃欽拉措第二梯隊。我們在曾勸說其他團隊的驢友不要大聲喧嘩以防雪崩,也曾悄悄地故意停留、與前方的團隊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

冰湖乃欽拉措——卡瓦格博神的生命之湖,登上一個高地,她就在眼前了。





在下行山谷的時候,唐隊特意要求我們不要去石灘以外的三個方向,也就是不要跟其他的團隊一起靠近三個大雪崩體。事實證明,過於興奮的我在冰湖山谷裡忽略了這裡3800多米的海拔高度停留時間過長,為後來發生的事兒埋下伏筆。回到山谷之上再行下撤的路我們沒再走雪路,而是一條大概一尺寬的、由碎石壘起的脊形“通道”。走上這個坡度大約二十幾度的“通道”,右側是六十度以上的積雪陡坡,左側是四十五度上下的積雪緩坡——這個通道的形狀類似斜著的河堤。剛走上“通道”的時候我依然很興奮,踏著壘起來並不緊實的石塊跳躍著走。但是,就在快要走到“通道”盡頭的時候,問題出現了。我突然感覺到頭特別沉重,身體仿似在跟著山谷來風左右晃動。我嘗試用一道剛才在冰湖邊上做的加法題驗證自己是不是出現“高反”,我竟然想不出那道題是啥。我用雙杖支撐了身體,然後向通道盡頭看了一眼,又向腳底下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我的恐高症狀又出現了。我本能地將自己重心降低,一番目測後,向45度雪坡一側躍下。我站在雪坡上的時候,“高反”更嚴重了,以至我判斷不了下一步往哪一小片雪上落,雪厚厚地蓋住了下面的一切。於是我盯著遠處的唐隊,發出求援的信號。唐隊沒有花時間判斷我遇到什麼麻煩,直接跑步從45度的雪坡橫切過來扶住我。那一刻我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抓住唐隊。後來據敏姐和辛姐說,我那一抓把唐隊手上藏式戒指內側的釘子嵌進了唐隊的手指。

一只土撥鼠從我們身邊跑過去,鑽進石縫裡。

在原地休息了一分鐘左右我似乎緩過來了,唐隊在我身後鼓勵我讓我自己沿著他跑過來的路線走到通道盡頭。隨後的下山路,就沒有什麼可怕的。盡管陡坡很多,我的恐高症狀也沒有出現過。我們還是一路玩笑地走回大本營,稍事休息後在山風中返回雨崩上村。

許哥和許嫂——這對兒從高中時就一直相伴的有情人——已經先行往雨崩上村返回了。顧哥和敏姐組成的第一梯隊也大致回到了客棧。

唐隊在大本營另一個團隊聚集的地方發現了一個黑色戰術背包。許哥和許嫂今天的行裝也是一個黑色戰術背包。唐隊一路上在尋找有移動手機信號的地方,同時又在照顧我們的同時,盡可能靠近另一個團隊。在確認背包不是許哥的之後,他才放心和我們一起往前奔。那一天唐隊很辛苦,晚上他在組織我們討論後一天行程、舉行過我們短暫的“爐火晚會”之後,又和在雨崩的朋友騎著在雨崩罕見的越野小摩托,去為Tina到一戶藏民家取葡萄糖。直到深夜他才給懷著寶寶的愛妻打電話,“報平安”。據與唐隊“一木板之隔”的女隊友和顧哥說,“客棧木頭板牆的隔音效果很差”。唐隊說,他還是蒙著被子的。

我一直認為,一個優秀的戶外活動領隊不僅具備專業的技能、豐富的經驗和必要的責任心,更重要的是其自身對於活動開展地的熱愛,以及將這種熱愛傳達給他帶領的隊員們。他關心隊員們在活動中生命和財產安全。他熟悉當地的歷史文化和社會經濟發展情況,深諳當地不同社會階層的生活方式,知曉一切活動需要或不需要的地域禮儀。他有著良好的溝通能力,與活動輔助人員——比如司機師傅、馬夫、背夫、景區管理人員溝通,與當地民眾溝通,與隊員溝通。他有著強大的親和力。他需要調節個性張揚的隊員們之間的關系,在保證每一位隊員自由的前提下,讓整個團隊和諧。對於他們的隊員來說,在困境未曾發生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和大家一同好奇地遍覽風光的驢友,盡管同樣線路走上幾年、十幾年的他可以講述和這樣一片美景相關的所有故事;但只要任何一個隊員有任何的困難,只要一個團隊需要決斷的時候,他就是這個團隊的領頭羊,他承擔著最大的風險和責任,往往容不得猶豫。

在我們看來,唐強是一個優秀的領隊,當之無愧。一個優秀的領隊也是一個優秀俱樂部的名片,一個優秀俱樂部是一個優秀領隊施展的平台。當活動結束後“維多利亞真愛團”的全體隊員向越野者戶外贈送寫有“一路相伴,一生溫暖”的錦旗時,似乎我們每個人都在內心默念了一句——

尼瑪澤仁,扎西德勒。(五)從大本營回雨崩上村,我下山的腿腳快,只在攀上我之前滑倒時所在埡口前後稍事休息。到坡度緩一點的地方,我就不再使用雙杖,而是將攀登頭盔系在杖一端,用手杖挑著頭盔優哉游哉地走著。從影子裡能看到的,是我頭盔一跳一跳的圖景,就像此時的太陽一跳一跳地藏進山巒中。遠遠地看到客棧的平台上,易嫂正在晾衣服。我向易嫂揮手示意,然後加快腳步向客棧奔去。第二梯隊隊員中,在我之前有兩個人先回來——鄭哥、羅拉。唐隊帶著辛姐、Sho、李哥、李嫂他們回來時,就開晚飯了。我們在晚飯時開會集體決策後一天的行程。 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後一天是經雨崩下村去神瀑,然後返回雨崩上村再原路返回西當村,撤出雨崩。但是此時的情況十分特殊。據唐隊介紹,這個季節每天傍晚落日前的山風很大,常常將山崖邊的石塊吹向山谷。在雨崩村內部問題不大,唐隊擔心的是離開西當村時的瀾滄江大峽谷落石。這又讓我回想起那種“濁浪洗腳”的感覺。天色明亮的時候唐隊可以幫司機師傅看著山上的情況,但是天色昏暗的時候會出現什麼情況無法判斷。用唐隊的話說,“那真的就像賭博一樣”。

我們需要達到這樣一個目標——下午四點前務必從之前進入雨崩的起點西當出發,開始返回飛來寺明珠拉卡的觀景天堂酒店,這是保證我們行車安全的時間底限。由此目標派生出的,是去觀賞神瀑的隊員必須早上五點出發,早上八點左右到達,中午十二點左右要經過連續陡坡下降和上升途經雨崩上村,回到進入雨崩時的南宗拉埡口,然後下山。這裡面包含騎不上騾馬的風險。這一系列時間點的要求,以及之前兩天的經歷意味著,如果我去神瀑就無法拍攝雨崩村的田園風光和人文圖片,也無法去尋找傳說中雨崩村的小學校了。神瀑在這個季節水量較小,唐隊反復用客棧的木頭柱子來比喻神瀑的水量。綜合考慮,我決定留下神瀑的遺憾,把神瀑留到未來某年秋天我再進雨崩的時候。最後,方案出來了,唐隊帶領鄭哥、敏姐、辛姐代表整個團隊前往神瀑,除羅拉和Sho由於種種原因徒步出山,其他人全部半程或全程騎騾馬出山。

天,蒙蒙亮的時候。雨,瓢潑大雨被山風甩在客棧的玻璃上,濺起水花的聲音將我驚醒。我看了下手表,早上五點半。我心裡咯噔一下。五點鐘出發的他們四個人這不得被澆個透濕?神瀑一路有沒有雪路?會不會很冷?以及——會不會出現失溫?這些擔心一直持續到下午見到他們的時候。在一個小時之前的四點半,我曾醒過一次。當時我的一個翻身差點從用木墩床頭和木板床板架起的床上掉下去。當時,右手邊鄭哥正在悄悄收拾行裝——輕裝去神瀑的三個隊員輜重行裝由我們用騾馬帶出山,這樣他們就可以節省時間,不用再返回客棧取大包了。我“越過”熟睡中的李哥、易哥向鄭哥做了個手勢,讓他放心他的背包,我一定“完好地”帶出去。


精選遊記: 梅裡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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