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涉珠溪

作者: lj5678

導讀淺涉珠溪 早上聽見鬧鐘響的時候,睜開眼一看,窗外還是一片昏暗,天還沒亮呢,這下心又懶了,再睡一會吧!我把鬧鐘調後一個小時,繼續又睡。 等我來到上海體育館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清晨的上海,天空陰郁,空氣悶熱而潮濕的孕育著夏末初秋的雨水。八萬人體育場真的好大,足足轉了180度,才找到旅游專線發車處。最近一班旅四線,8點10分發車,還有好久,我就� ...

淺涉珠溪

早上聽見鬧鐘響的時候,睜開眼一看,窗外還是一片昏暗,天還沒亮呢,這下心又懶了,再睡一會吧!我把鬧鐘調後一個小時,繼續又睡。

等我來到上海體育館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清晨的上海,天空陰郁,空氣悶熱而潮濕的孕育著夏末初秋的雨水。八萬人體育場真的好大,足足轉了180度,才找到旅游專線發車處。最近一班旅四線,8點10分發車,還有好久,我就裡裡外外逛了一圈,研究了一下各條線路,買了一份周末畫報,一條綠箭口香糖,一卷柯達100。盡管一個人出去是不太會照像的,我還是帶上了照像機,萬一想拍了沒有像機多難受啊。最後還買了張朱家角含單程車票的套票,附送了瓶很難喝的市中純水。

八點鐘總算到了。3號玻璃門前排起長隊。次序和管理都很混亂,我跟著人們從紅絲絨的隔離繩裡跳進跳出。原來去周莊和去大觀園的都是3號門上車,時間也定得同為8點10分。繩外是去大觀園,繩內是去周莊。害得我差點誤了車,我居然忘了自己應該是走大觀園的這條線路,還傻傻的站在線內。

跳上車,前面差不多坐滿,還好最後一排一個人都沒有,正是我最喜歡的位置。最後一排的好處是可以看盡前排各色人物,但缺點是太顛了,而且售票員關於沿途的介紹也聽不清。娛樂星聞裡,COCO李玟居然生了四只眼睛,印刷質量粗劣的紙張隨著大巴的顛簸上下紛飛,為了我的眼睛,草草翻了一遍後終於將其塞入了座位與車壁的縫隙裡。

大約七十分鐘後,拎起我的帆布細黑白條紋雙肩小背包,架上墨鏡,帶上牛仔布的太陽帽,拿好那瓶市中,自我感覺不錯的下車了。

然後,倒走十步左右,過馬路,推開扇玻璃門。傻傻的笑著對坐在電腦前的男士說:你好。ROY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怎麼這麼早就來啦?

“是啊,我還准備坐頭班車呢。後來貪睡就晚了。”

ROY是IRC裡的朋友。前天聊天時隨口問了句,你在哪裡啊?青浦朱家角。他這樣回答我。啊,我正准備周六去呢。本說來了後請他吃飯,可是照他的規矩,一定要請我。真是不錯。所以一下車就先來確定一下預約。

“好,那我就自己去逛啦,中午來這裡找你請我吃飯。”“哦,好的,不要人陪麼?”

“不用不用,我既然一個人來就是准備一個人逛的”

告辭可愛的ROY,毫無方向的我只好往前走。在路口看到一塊很大的導游圖。分析了半天,還是走錯了。沿新風路走下去越走越窄,最後一條小河橫在眼前,沒路了。一問村民,啊,原來古鎮在新風路的另一頭,只好抹把汗回頭繼續走。

江南古鎮在文人墨客,攝影家藝術家眼裡,或許是深含韻味各具風姿的。可是在我看來,周莊,朱家角,同裡,都是差不多樣子。總有幾條細長婉蜒。穿鎮繞村的小河,水面輕輕蕩開搖櫓的蓬船,各式各樣的古老石橋橫跨其上,以及從水邊望去兩旁層層疊疊青瓦白牆的民居。

但我喜歡走在並不平坦的青石板路面上,穿窄巷,過石橋,聞路旁人家敞著的窗裡飄出的混雜各種氣息的味道,能嗅出久遠歲月沉積的腐敗。但這種味道讓我想起家,真正的有過數代人居住和生活過的陳舊而溫暖的家的味道。

沿新風路到底,左轉進美周弄到底,就到了北大街,這條擁有千年歷史的古老商業長街貫穿整個古鎮。各式店鋪擠擠挨挨的密布在寬不過三、四米的長巷兩側。這裡游人最多,也比較嘈雜。比較遺憾的是很多店裡擺買的都不過是些在國內很多景點均能看到的一些旅游紀念品,例如劣質玉墜,瑪瑙手鏈之類,一堆堆,一串串吊在那裡,做工粗糙,無人問津。有家賣古玩的店,老板打扮像剛解放時的地主老財,留齊耳發,頭頂毛發稀少,光亮可鑒,穿舊式黑衫黑褲,等店裡唯一的客人討價還價買下一雙筷子以後進了裡屋,在對門地方的躺椅上坐下搖起折扇。在陌生的地方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自由自在做你想做的事,不用管別人怎麼看,反正都不認識嘛。我便旁若無人的進店裡觀賞。一些完整或殘缺的瓷器陶罐。紙張泛黃發霉的線裝手抄書,舊時女子用的金銀發飾發簪色澤黯淡的躺在紅色的嵌絲絨木盒裡,唯一讓我感興趣的是一對方形杯墊,四寸見方,用各色碎緞拼成四瓣連環花形,鑲黑色緞邊兒,花朵中心也是黑色圓形綿緞壓實,每朵花瓣四周還細細用針腳均勻走一圈,層層疊疊的卻絲毫看不出拼接合縫之處,手工精細,色彩搭配素雅。我蹲在店門口的玻璃櫃台前看了半天,沒敢問價,我又不是收得住東西的人,即使再喜歡,買下來好像也沒什麼用處,便悻悻的走了。

我所知的,北大街上被宣揚過的有兩家店鋪,一是葛恆升棕子店,由一位八十幾歲高齡的老太太操執,曾上過上海電視台的什麼節目,以前無意間看到的。等我買好棕子,才發現這家店就在隔壁。生意好得很,客人們買或不買都要和那精瘦的老人寒暄幾句。弄得我有些後悔,蠻好再走兩步,買這老太太的,也算是名店產的呢。再往前走,有家很亮堂的店鋪,明晃晃的點著很多盞日光燈。我悠閑地逛過去的時候,斜眼正看到那女店主,抹著鮮艷的口紅坐在店內,旁邊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大概是她的女兒吧,兩人都搖著店裡正賣著的那種彩色綢面扇子。牆上掛了各種風格的畫,水彩水粉,水墨油畫,多數是以古鎮為主題的。我猜這便是在網上和一些雜志上都介紹過的,朱家角自學成名的女畫家了。果然沒錯,這不店門口便立著一塊大紙牌子,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介紹,某某女,某某年至某某年為XX廠女工,因酷愛畫,便數年如一日堅持到青浦文化館學畫,熱愛古鎮,多以古鎮風貌為素材雲雲。店裡看的人也有好幾個,一邊看一邊和女畫家高聲談笑著。不知怎麼的,我心裡突生一陣厭惡之情,好像搞藝術的不該是這副模樣。也許不能太苛刻吧,但至少我是不喜歡的。

大多數店鋪裡並不點燈。有些暗,但更有味道。在街面的右側有家店便是如此。鋪面很深,一條長櫃台貫穿到底,櫃內櫃上以及牆面上,擺滿掛滿各種繡品。門口亮堂的地方,一個女孩子靜靜的在泛青的玻璃樣的薄紗上繡著金魚,天氣悶熱,我已經是滿頭大汗,可這女孩子白晰的臉上一點汗意都不見,大概真是心靜自然涼吧。我蹲在繡架前,大氣都不敢出的看她繡。翠綠的絲線隨亮閃閃的銀針上下穿梭,一絲一毫的拉出魚兒的活潑靈動來。我雖在盯著看,她卻並不抬頭瞧我,只是專心地做著她的事。最後我竟看著繡架上那一大堆彩色絲線出了神。過了好一會兒,腿蹲酸了,才站起來,進店裡轉了一圈,這才看到裡面還有位中年男子,也在默默的做著自己手上的事。大概他們早已見慣各種各樣的客人了吧。

北大街上最多的還是飯莊和茶館。大大小小的飯館門前都架起大鐵鍋,咕嘟咕嘟地熬煮著扎肉、棕子、糖藕,或是在下有炭火的鐵網上翻動著新鮮毛豆。這種炙豆很特別,也很好吃,不過賣得不便宜,店主說要花費很多的人工和時間。還有一家很大的醬園,圓形拱門,粉牆上一個特大的“醬”字。買各式各樣的醬菜。裡面的什麼佛手瓜、醬茄子,以前我都沒見過。

沿北大街走到底,正對著是朱家角歷史文化陳列館,左轉是放生橋。陳列館裡幾乎沒有人,我就進去細細看,一樓是古鎮模型,簡介和相關題字;上到二樓,有三個陳列室,都是介紹朱家角歷史上的傑出人物,歷史事件等等。稱朱家角為歷史文化古鎮真是名符其實,小小一個鎮,進士多達13位。

放生橋是古鎮的標志性建築,是江南地區最大的一座五孔石橋。橋旁有座放生亭。橋腳立有三五塊石碑記載橋史。放生亭裡和放生橋邊都有很多小攤,擺些水盆水桶,養些魚蝦之類,供人買來放生積德。我只覺得可笑,若是有心向善,何必還捉得來賣呢?假仁假義的。有個婦人坐在橋腳邊買烤麥粒,一顆顆飽滿的麥粒烘烤成深黃色,上面一點一點焦黑的痕跡。我嘗了兩粒,總覺得不如兒時記憶裡的那麼香,就沒買。倒是在另一個婦人那兒買了兩只桃子,個不大,但看起來很新鮮,說是自己家裡種的。我一邊沿放生橋又低又寬的石階往上走,一邊用紙巾擦了擦就吃起來,引得迎面走來的游人問我甜不甜?不過真的很好吃,應該是在樹上長熟的而不是平時吃的放熟的吧。橋頂風很大,許多人拍照,我站了幾秒吹了吹風就下橋了。

過橋走到沿河的西井街,一直向北走大約十五分鐘,到了課植園,也叫馬家花園,是民國的一座私家花園改造的。課植園意為課讀耕植,這樣的意境我很欣賞。一進門是一座大理石屏風,旁邊幾位身穿藍印花布黑褶裙眉目清秀的女子正在吃飯,後來我才知道她們都是這園子的導游。時值正午,園子裡就一兩撥游人。我便有意錯開人群,撿無人處去逛。園子並不大,但布局精巧,分課園和植園兩部分。課園裡多是二層的房屋,回廊曲折,彼此相通,令我如入迷宮。碑廊那兒一個正在修砌的園形拱門我居然穿過了二三次。朱家角各個景點除了入口處以外,內部各處基本都無人看守,這是最妙的地方。房屋都是木制結構,我一個人踩著咚咚做響的木樓梯爬上爬下。空蕩蕩的房間,朱漆梁柱,紅漆地板,多半擺有明清式樣的一幾二椅,粉白的牆上掛一兩幅國畫,或畫竹菊牡丹,或是蝦子鯉魚,清新淡雅。有些房間則是陳滿年畫。有座樓有五層,據說是古鎮最高的建築,賞月用的。靠大門口的二樓走廊裡掛了口銅鐘,鐘音洪亮,游人多要來敲兩下。我當然也不例外,沒人的時候跑去敲了三下,嗡嗡的鐘聲在空蕩蕩的園子裡回響,感覺真不錯。

穿過碑廊就是植園,樹木假山,噴泉游廊,特別的是還有個旅舍,我本以為是舊時的陳居,冒失的闖進去,一看房間門上都貼著住客的名字就連忙退出了。植園裡的樹木下都有木牌介紹,包括英文名字,所屬的科目都有,品種也很多,倒讓我長了不少知識。游廊的盡頭有棵粗大的榕樹,氣根繁茂,枝葉濃密,蔽下一片陰涼。樹身、氣根及樹枝上密密麻麻的扎滿了紅鍛帶,遠遠望去,煞是好看。我走到樹下,仰頭細看,有求平安的,求幸福的,但大多數帶子上沒有寫字,只是一片單純而厚實的艷紅。有一枝氣根從上到下,一道道的全被扎滿了,不知都是些怎樣的人把自己深藏的心願細細地扎在這裡,感覺真的很好。當時非常想抱著粗大的樹干拍張照片。不過一直都沒有游人走過。我站在這紅影綽綽的樹蔭裡好久都不想離開。

沿一條水泥小徑往園子深處走,隱隱的聽導游在後面說這是園子裡唯一一條洋灰路,是沿舊址仿砌的,上面還描畫了些圖案。洋灰路到底,有一座小亭子,石桌石凳,很干淨,我把包扔在桌上,坐著休息。亭子前面一些假山石,石後有一個水池。三尾鯉魚噴出的水花零落灑在水面,淅淅瀝瀝的響。無意間看到紅影一閃,水裡有魚!我便跑去細看,大太陽裡戴著帽子坐在熱乎乎的石頭上。正好手上有牛肉干,便扯碎了往水裡扔,不一會兒,聚過來好多紅鯉魚,從水裡翻跳起來吃食。正玩得高興,忽聽到身後一聲怪叫,回頭一看,院牆外有民工模樣的人在伸頭看,我倒是不怕,只是趕緊回亭子裡拿了我的包,再坐到水邊繼續喂魚。

出了課植園已經快一點了,趕回ROY那兒一起吃了飯,大排檔裡也沒人,環境很好,當地的特產白水魚味道鮮美,直吃得酒足飯飽。兩人邊吃邊聊,盡興之至。

下午回到北大街,先去了城隍廟,也是加上我只有四個游人,好清靜。人雖不多,香火倒挺盛,燭台上紅淚淋漓。看介紹裡這城隍廟已經為道家所用。所以大殿裡城隍擺在一邊,什麼劉天王及夫人倒坐在當中。二樓還有幾處太子殿,奇怪的是旁邊都有娘娘寢宮,錦被紗帳,也許是道家的規矩吧。可我看了除了門口跪拜用的薄團,裡面居然有電風扇,熱水瓶?

出了城隍廟,去王昶紀念堂。高高的黑漆大門,一個清瘦的女孩在門口收票,王昶可謂文武雙全,官至兵部侍郎,解甲歸田後又為鎮上辦了很多實事,因此深為人民尊敬。與當朝宰相劉墉關系很好,有多封書信印本陳列其中。只我一個游客,從敞開的舊窗裡透進後院的涼風,四周靜悄悄的。上二樓一進門,三個真人般大小的蠟像或坐或立,嚇了我一跳。進去參觀臥室,出來下樓時又被嚇到。讓我想起倪匡的科幻小說《極刑》,那個蠟像館想必是極為可怖的。

等我從朱家角民俗文化館裡參觀了各種傳統的家私陳設、農用工具出來以後,開始下雨了。等我回到ROY的店裡,雨已經下得不小。對面就是最後一個景點:珠溪園。本來准備放棄,後來想想或許雨中別有味道,時間也還早,就問ROY借了把傘入了園子。

原來朱家角還有這麼個雅致的名字,珠溪。聽ROY說這裡像個公園,我以為和上海的公園一樣,不過是些樹木草地,進來後才發現是個相當不錯的園林。而且很大,分內園和外園。頂著整整齊齊青瓦的低矮園牆一層又一層。這裡大概游人一向稀少,角亭裡的長椅上積著厚厚的灰,園中樹木繁盛蔥蘢,有種不知名的樹,沿路開著團團簇簇雪白或是粉紅的花,風雨裡落了一地的花瓣,芭蕉寬大的葉片被雨水洗得青翠可人,直伸到小徑上,一蓬蓬的青竹嘩嘩地接著雨點。若大個園子,只看到兩對情侶,閑坐在亭子裡。我一個人撐著傘,一邊聽雨,一邊漫無目的的走。最後,在兒童樂園孤零零的小火車軌對面的筆直長廊裡,拍了張照片。那走廊很長,大概有二三十根紅柱子,我把ROY藍白相間的那把傘放在中間,走到另一頭,拍了張照片。朱家角,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園子。

等我出了珠溪園,已經不下雨了,告辭ROY,坐上回上海的小巴士。車開得又穩又快,我還是坐在最後一排靠右,座位很狹窄,只能拱起腿。我把窗開大,讓雨後傍晚又涼又急的風全灌進來,一邊吃豆,一邊看窗外滬青平公路旁不盡的綠樹,份外愜意。

2000/8/31(注:去那日是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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