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東林寺

作者: 明月清風

導讀廬山東林寺走筆東林寺位於廬山西北麓,是佛教淨土宗的發源地,屬中國佛教八大道場之一,東晉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建寺,已歷一千六百余年,累遭兵焚,大多付諸劫灰,現已修葺一新。在民間,有許多虔誠的信徒在家中供一座瓷質觀音菩薩像或彌勒佛像,點著香燭敲著木魚或捻著佛珠喃喃地念著南無阿彌陀佛,這種稱名念佛為主的修行方法即為淨土信仰。淨土宗� ...

廬山東林寺走筆東林寺位於廬山西北麓,是佛教淨土宗的發源地,屬中國佛教八大道場之一,東晉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建寺,已歷一千六百余年,累遭兵焚,大多付諸劫灰,現已修葺一新。在民間,有許多虔誠的信徒在家中供一座瓷質觀音菩薩像或彌勒佛像,點著香燭敲著木魚或捻著佛珠喃喃地念著南無阿彌陀佛,這種稱名念佛為主的修行方法即為淨土信仰。淨土宗認為借用阿彌陀佛的“願力”即可被接引去西方淨土,免去了深奧的理論和繁瑣的修行方法以及嚴苛教律,故簡單易行且流傳甚廣。人們把東林寺的慧遠大師推為淨土宗的初祖,其實慧遠大師與東林寺結緣使之聞名並非全因於此。為了解一代宗師在東林寺是怎樣把佛教中國本土化的,我踏上了去東林寺的旅程。

一千六百年前的東林寺“北背重阜,前帶雙流……南對高峰,上有奇木,其下似一層浮圖,白鷗之所翔,玄雲之所入。東南有香爐山,孤峰獨秀起,游氣籠其上,則氤氳若香煙……其左側翠林,青雀白猿之所憩,玄鳥之所蟄……”這是慧遠大師在《廬山略記》中所描繪出寺院周遭的環境,仿佛一個神話中的仙境,而當我乘車從廬山北麓下山約2小時到達東林寺,發現東林寺竟為大片稻田所包圍,連村落離寺亦不過百米,世俗生活與方外生活已難分彼此。只是寺院背後青山依舊、飛湍流瀑依然,清幽的環境尚余幾分,“虎溪”曾在寺前流過,而此時只有“虎溪”兩個剛勁有力的大字被鑿刻在麻石圍欄上,據說慧遠大師送客談笑間竟走過了石橋,老虎大吼三聲以示提醒也只有用想像去填補了。經過近百米長丈余寬的麻石路,我到達三門殿,殿前匾額上書“東林寺”三字,橫寫的“南無阿彌陀佛”十分醒目,標志著與其他名寺古剎的不同,大門前按理迎接我的應是哼哈二將,實際卻是兩只生態紛陳的獅子。從側門進入殿內,一口碩大呈四方形的蓮池展現在我眼底,因近秋末,襲人的蓮香和蓮葉的婆娑已是夏日的辭章,殘枝敗葉在池中飄零,添一些傷感的情結。去過許多古剎而在寺院中目睹到如此規模之蓮池實屬罕見,逢和尚前來便求教之,和尚雲:“蓮乃淨土宗的像征物,東林寺青蓮華(白蓮)中外馳名,於公元1321年傳入日本。1992年正值東林寺向日本贈送青蓮花670年之際,日本淨土宗組織日中友好訪華團,再次向東林寺回贈蓮種蓮花匾,現池中所栽種白蓮系日本品種。”小小的蓮竟成了宗教的使者友誼的使者。

關於這口蓮池,亦有一佳話。相傳慧遠大師與南朝名士劉遺民、山水畫大師宗炳等一百二十三人結成白蓮社,在阿彌陀佛前發誓願死後“俱游絕域”,往生西方極樂淨土,從蓮花中降生,故淨土宗又有蓮宗之謂。南朝著名山水詩人謝靈運頗想入社,慧遠認為他心雜,不同意其加入,他苦苦哀求慧遠還是不同意,謝靈運無法,辭行前出資挖了這口蓮池,植上白蓮,以表崇敬之意。蓮“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夭”為文人高士所認同,像征著高潔和衝淡的品質。慧遠大師在這清山秀水中駐錫東林寺達三十余年“影不出山,跡不入俗”,嘯游林泉執著出世潛心於佛學並將玄學與佛教教義嫁接,從而使佛學開始中國本土化,並為封建時代的教化立下了一功。慧遠大師“博綜六經,尤善老莊”,在開講時將佛學教義與玄學互參,贏得了時人的信服,每次開講,聽眾不下萬人,當時廬山已成為江南的一個佛教中心。

慧遠大師不是因襲印度傳來的大小乘佛學理論,而是結合中國人的心理有所創新,比如他闡釋的“三世輪回報應說”就是一例。將因果報應分為現報(現世受報)、生報(來生受報)、後報(後二、三生受報),追求以此世緣結來世果,著眼於來世的幸福,把來世看成此世的延續。認為人生在世“無明為惑網之淵,貪愛為眾累之府”,揭示了人的諸種煩惱源於愚昧無知和貪欲。人的思想凝滯於外物,放任自己,使得生生相推,禍福相襲,輪回報應也就相繼而生。若想擺脫輪回,不受報應,必須“反本求宗”,不隨世俗流化,情感不為外物所滯,斷絕心的思維活動,才能做到“冥神絕境”。他的《沙門不敬王者論》調合了佛教義理和儒家名教綱常之間的矛盾,通過理論的建樹奠定了他在佛教史上舉足輕重的地位。

在微波蕩漾的蓮池邊我細細地梳理東林寺建寺時的盛況,懷想慧遠大師在此的盛舉。以致我總想尋訪到一座具有當時風格且古色古香的寺院,但寺院的其他建築並無異樣,大雄寶殿裡塑著釋迦牟尼佛像和兩位比丘尼。兩側偏殿裡塑滿了八百羅漢,一個羅漢是一種形像,嘻、笑、怒、嗔姿態萬千。那一座座羅漢像仿佛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向你展示人間百態。在羅漢堂裡,你從任意的一個羅漢數起數到你此時的年齡數時停留的那羅漢,便會與你的命運有些偶合,據說很靈驗,同行的人照此一試,果然稱妙。在整座寺院裡我尋找慧遠大師的塑像未果,盛傳“遠公袈裟”“千僧鍋”“謝靈運翻經貝葉”等珍貴文物亦不知所之。寺後有一泉曰“聰明泉”,為鐵欄杆所圍,寺院用水即靠此泉。沿寺後一山間小道而上,有一草寮,想必就是慧遠大師精舍。“清泉環階,白雲生室”“森樹煙凝,石徑苔生”,好清幽的一個所在。大師一千六百年前從塵世消失去了佛國,而這草寮恐非當時的精舍,只不過現代人用來招徠游客的一招,滿足一下游人的好奇之心。

東林寺梵宇巍峨,棟接椽摩,這宏偉的建築群的確不負一大道場之稱。但除了那口蓮池,淨土宗的其他特色無從體現。我慕名而來想引發思古之幽情,讓意念超越時空,品味魏晉之風流,一些對應物均湮沒。置身東林寺只想有一座漢白玉雕,雕刻出慧遠大師的仙風道骨、飄逸神思,那才不負淨土祖庭之謂。有些悵悵然地我走出了寺院,踏上了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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