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2月18日,年初三,我和維勤到蕭山河上鎮傅益萍家作客。“河上鎮”,唐代就有之,那時叫河之巔,意思是大溪的上游。後改名和尚店,近代又改名為河上鎮。現有人口1.5萬。
河上鎮是座很有特色的江南小鎮,有一條小河蜿蜒地穿鎮而過,形成了“小橋流水人家”的格局,街道並不寬闊,兩旁的房子大多是兩層磚木結構的,一般也有百年歷史了。當然,也有一些四五層的新房子,但並不多。
改革開放後,鎮上人到外地開廠、做生意,發了財,回鄉造了不少別墅式的住宅,小鎮也有不少的改觀。這些住宅大多在鎮郊的山地和河邊。
益萍的爹,69歲,是位養鴨專業戶,在溪邊蓋了幾間簡易房,養了400只鴨子。每天早晨將鴨子放到溪邊,晚上6時左右,鴨子紛紛回家。在鴨房裡,鴨子吃了玉米,夜裡生下了一個個本鴨蛋,蛋黃紅紅的,就像早上初升的太陽。天氣暖和,溪水大時,每天早晨可拾到300多只鴨蛋。但天冷水少時,只有100多只。益萍爹告訴我,鴨子一天要吃60斤玉米, 玉米7毛錢一斤,光飼料就要花42元。拾了鴨蛋, 益萍媽就拎到菜場去賣,新鮮的本鴨蛋,很好賣,鎮上的飯館常常10斤、20斤的來定購。
小溪的對面是田野、山嶺,山頭上長著茂密的竹林。益萍爹指著對面的竹林說:“這裡對過去兩排,一直到山頂,是村裡分給我們家的,為了不與別家的搞錯,每一家都在竹子上做了記號。”小溪邊,是種了6年的西湖垂柳,婀娜多姿的柳條已經發芽,在新春的陽光裡,輕輕地搖曳著。溪水潺潺, 鴨子呷呷,一位老人蹲在岸邊,在婆娑的垂柳下,笑眯眯地看著在水中嬉戲的鴨群,好一幅令人神往的江南養鴨圖啊!
夜幕降臨,溪邊人影已模糊,一家人吃完飯,把玉米放在鴨房裡,悄悄地躲開,連小狗小貓都躲開了。不一會,一群群鴨子, 呷呷呷地從溪裡爬上岸,排著隊,搖搖晃晃地走進鴨房。我躲在房間裡,偷偷地看著這一群群快活的鴨子,自由自在地走進它們溫暖的家,覺得特別新鮮有趣,這種滋味是在城市裡的“格子房”無法嘗到的。
益萍爹還是個民間藝人,二胡、三弦、打鼓都來行,鎮上婚喪喜事,吹吹打打都少不了他,每次也能賺個五十、一百的。他還是個扎花燈的能手,逢年過節,扎龍燈什麼的,也少不了他。他是肖山民間工藝協會的會員,手藝遠近也有點名氣,他自己說,在肖山可排在十名之內。
今年,他為肖山元宵燈會扎一只麒麟,價值2000元,化了半個月時間,現在已基本完工。麒麟高一米,長1.2米,威武地站在客廳裡,金色的鱗片閃閃發光,龍樣的頭一開一合,眼睛是兩只小燈泡,一閃一閃的, 麒麟身上還貼著不少剪紙,是金紙用刻刀刻出來的,都是古代的傳說和故事。老漢自信地說:“這麒麟,沒有一等獎,二等獎是沒問題的。”
益萍爹帶我到他的臥室,拉京胡、二胡給我聽,想不到,竟拉得那麼好。據說, 益萍媽的越劇也唱得不錯, 益萍也是唱越劇的高手。後來才知道, 益萍的父母,50年代,60年代是河上越劇團的演員,怪不得有這樣好的功夫。更讓我贊嘆的是:這些京胡、二胡、三弦都是益萍爹自己做的,與店裡賣的相比,竟毫不遜色。
悠揚的《二泉映月》樂聲在靜靜的小溪邊蕩漾,我看著微微眯著眼,隨著音樂的節奏,輕輕擺動著身軀的益萍爹,想,一位多有意思,多有情趣的老人啊!
晚上, 益萍帶我們到鎮裡操場去看“舞板龍”。農村的過年比城裡熱鬧多了,7時半光景, 男男女女、老老小小, 三五成群地從四面八方湧向操場,燈火通明的操場上聚滿了來看“舞板龍”的人群。一陣驚天動地的炮竹聲後,“舞板龍”就開始了。舞龍燈我看過多次,可“舞板龍”還是第一次看到。板龍的龍頭有3米高,兩眼是兩只大燈泡, 射出兩道強光。在兩個籃球場大的操場上,它高昂著頭,威風凜凜地游了進來,在它後面是由80多人抬著的龍身、龍尾。兩人抬一節,每節約1米20公分長。每一節都可以左右活動,就像關節一樣。龍頭前面,一位70歲左右的長者,手舉著一根指揮棒, 沉著穩重地指揮著這條100多米長的巨龍。指揮這條巨龍可不簡單,龍頭一動,就要牽動後面80多個關節,越是後面的關節,晃動的幅度越大,要讓這條巨龍在操場上自由靈活的游動,沒有豐富的實踐經驗,是萬萬不行的。這些“舞板龍”的都是年輕力壯的中青年,龍頭一動,整個操場都沸騰了,龍身、龍尾在游動,前面的在走,後面的在跑,最後的已在狂奔了。人們的眼睛隨著龍在轉,簡直有點眼花繚亂了,人們的心隨著龍在飛,激動得仿佛已飛上了天空。
在操場上舞了半小時左右,“板龍”開始游向鎮裡的大街小巷,居民們在自己家門口,放炮竹,點蠟燭燒香,恭恭敬敬地迎接巨龍的到來。
10左右,我們搭上回杭的汽車回家。這一天,我覺得過得充實、有趣。在農村過年，不僅能讓人感受到濃濃的鄉情，而且那濃烈的過年氛圍，讓人變得單純、熱情，有一種如臨春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