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想——與大連無關

作者: 安豬

導讀行程: 12月31日晚9:30,T81次,北京――大連 1月1日,海濱路行走,午睡,吃飯,看書,上網 1月2日,海濱路行走,受傷,晚8:30,T85次,大連――北京 I相機 我在收拾我的行李。我從攝影包中拿出了相機——到了手上,它突然變得有了生命,我握住它,它跟我的手掌如此熟捻,仿佛是我肢體的一部分。我知道我已經習慣了帶它旅行。於是,我把它放進背包——這是一個大約15 ...

行程:

12月31日晚9:30,T81次,北京――大連

1月1日,海濱路行走,午睡,吃飯,看書,上網

1月2日,海濱路行走,受傷,晚8:30,T85次,大連――北京

I相機

我在收拾我的行李。我從攝影包中拿出了相機——到了手上,它突然變得有了生命,我握住它,它跟我的手掌如此熟捻,仿佛是我肢體的一部分。我知道我已經習慣了帶它旅行。於是,我把它放進背包——這是一個大約15升的小背包,裡面已經塞滿了衣服和書,相機只能委屈地蹲在最上層。我擺弄了一下,剛好能拉上背包的鏈條,這讓我相當滿意。然後,我又把幾盒膠卷推進背包前面的小袋,這時候,整個背包就像我那時不時吃得過飽的胃一樣,顯出一副力不從心的神態。我繼續檢查攝影包,在裡面發現了閃光燈。這讓我犯起了難:帶還是不帶?帶的話我的背包不堪重負,不帶的話我的攝影不再完整——不能拍下那些燈光下的迷離,想起來都讓人心疼。

權衡再三,我作了決定——我把相機和膠卷從背包中拿出來,放回攝影包中。

很容易解釋我為什麼放棄了相機,那就是怕麻煩的心態戰勝了創作的衝動。但是,在這種淺顯的解釋背後卻有復雜的原因。在一個已經變心的男人的眼中,女子最瑣碎的要求都會被看成一種麻煩——我對攝影也是如此。攝影對我已不再重要,或者,不再像以前那麼重要。我們的蜜月已過,剩下的只是利益的計算。

II兩年

同樣的一年最後一天,同樣的T81次列車,同樣的晚上九點半,同樣的下鋪,同樣的燈影寂寥。

一切都跟兩年前沒有二樣。生命是一種重復,再沒有比這更能確證的了。

清晨七點半,我站在火車站廣場,背著我的小背包。天已大亮,城市已經蘇醒。空氣中有薄薄的霧,混合著飯館蒸煮的熱氣,氣氛變得生動起來。周圍高樓林立,一如我兩年前離去的樣子。匆匆離站的旅客,被同樣匆忙的旅館的掮客們截著:“先生,要住旅館嗎?”我接過名片,“標間只要50,很便宜,二星的!”天,價錢居然還跟兩年前一模一樣。

可是,也有變化了的。那就是我。兩年前我站在這裡,帶著失意和落寞。現在我站在這裡,心中只有平靜。

兩年,對世界只是一個哈欠,對一個人卻是天堂與地獄。

III午睡

關於我在大連的行走,實在沒什麼可以敘說的。我們已經太熟悉,實在不需安排什麼特別的儀式或線路。我唯一做的,也是唯一可以誇耀的,就是在她懷裡靜靜睡了一個下午——這午睡如此溫柔,如此深沉,如此靜謐,我在過去整整一年裡都沒享受過。

IV離開

離開的原因相當簡單,我的腿在走濱海路時舊傷復發,這杜絕了我任何留下去的托詞。拖著傷腿旅行的滋味我感受頗深,那是在周莊和西貢,總是那樣你別指望能有好心情。對於這次早夭的旅行,我沒有太多的遺憾,因為打開始我就沒有什麼太高的期望。故地重游,從最好的結果來看,不過將隔夜的剩菜翻炒一遍,那新鮮勁是無論如何比不上第一次的,而更壞的結果,可能是發現了菜葉裡的青蟲,又或是被重復的菜肴糟蹋了自己的胃口。毫不奇怪,以外表驚艷開始的感情總是不能持久。她的眼神迷人,她的紅唇性感,她的身材如魔鬼般讓人想入非非……這一起都在最初的一瞥中如此迷人,讓人沉醉。但再見呢?難保不會看見她紅腫的雙眼,又或是滿頭的發屑。當好奇的潮水褪去,留下的只是凹凸不平的碎石。對於一座城市,游客實在是最挑剔的情人。初見時他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你的一顰一笑都讓他驚艷,沉迷,忘乎所以。可再次來到,他卻帶著最苛刻的眼光——他已經看到了你的底牌,你卻對他的意圖一無所知。你張開雙臂迎接他,他卻以不屑一顧來回應。要討好懵懂無知的少年容易,要討好一個風月場中的老手——姑娘呀,你手上又有多少籌碼?

如果旅游不是一種生活,如果只是抱著淺嘗的心態去品味一座城市,那麼,一座城市不過是片口香糖——它最終必然在你貪婪的咀嚼下變得索然無味。

V節奏

拖著傷腿走路跟常人的行進有著不同的節奏,那就是,走得要比一般人慢得多。我的舊傷是在海邊走路時復發的,在那裡,我走得相當痛苦,周圍沒有出租車沒有行人,前面的路還很遠很遠。最糟糕的是,我無法估計目標的具體遠近:彎曲的盤山路和不精確的地圖描繪使我的判斷無能為力。這一切都讓人感到孤立和無助,我只有不停地往前,方有可能擺脫目前的困境。不過,在城市中,這種慢速的走動卻讓我相當坦然。盡管有些痛苦,卻相當安全。周圍全是人,只要你心甘情願把自己看作一個殘疾人,便不會有任何危險。而且,慢有慢的好處,例如,我可以從容地走過兩旁的店鋪,仔細觀察櫥窗裡的物品,同時驕傲地接受周圍的注目,就像大老板巡查自己的物業,甚至,我可以用我的速度跟平常的社會做一個小小的對抗,例如,在快餐店中,我可以慢條斯理地取餐,讓後面飢腸轆轆的人跟著我干著急。不過,這把戲有時候也不太靈光:當我從公共汽車下來或者隨著人潮走下樓梯時,我必須盡量快捷,好讓自己跟上別人的節奏——如果不這樣做,我隨時會被後面擁擠的潮水推倒或淹沒。

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在現在的社會要特立獨行是這麼難——在孤獨的時候,特立獨行沒有意義,並且不安全,在人群當中,你必須忍受別人的目光,和大眾節奏對你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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