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同裡

作者: daisy_f49

導讀同裡的黃昏是一首二聲部的歌。當夕陽那一抹余輝斜斜地越過樹頂投向河面的時候,河邊的婦人絞干最後一件衣裳,對面的老婆婆顫巍巍地跨出門檻將一桶水干淨利落的倒入家門口的河裡,驚起一只蜷著身子正要休息的魚鷹。老伯背著雙手提個空酒瓶,哼哼著小曲渡向不遠的小店,家中的飯桌上定有豐富的小菜等著沽酒歸來小酌幾杯吧。不時有幾位媽媽探出身子對石板路的深� ...

同裡的黃昏是一首二聲部的歌。當夕陽那一抹余輝斜斜地越過樹頂投向河面的時候,河邊的婦人絞干最後一件衣裳,對面的老婆婆顫巍巍地跨出門檻將一桶水干淨利落的倒入家門口的河裡,驚起一只蜷著身子正要休息的魚鷹。老伯背著雙手提個空酒瓶,哼哼著小曲渡向不遠的小店,家中的飯桌上定有豐富的小菜等著沽酒歸來小酌幾杯吧。不時有幾位媽媽探出身子對石板路的深巷喚著什麼,聽著該是呼喚自己玩得忘了歸家的孩子,趕快回家, 語氣中該有責備的意思吧,可在我們聽來吳儂軟語就像蘇州評彈般婉轉動聽。於是古鎮民居區的低聲部隨著院子裡的炊煙緩慢而抒情地飄向空中。

因了“醇正水鄉,舊時江南”幾個充滿韻味的召喚而來到同裡的我們,因為種種原因失去了原本在某民居客棧預定好的房間,於是打算夜游同裡後即打道回府。當我們一臉迷惘的轉悠到古鎮最最著名的明清街時,看到的是另外一幅黃昏的景像:

古街的兩邊商家林立,紅燈籠黃幡子呼啦拉的飄在風裡。三橋邊,轎夫吹吹打打的將最後一位游客抬過:“平安”“幸福”和“財富”,河裡的游船在漁歌聲裡慢慢靠岸。河邊吊角的樓裡堆滿了各式的花窗、牛腿和像是某個時代的石刻,門口老板娘殷勤的招呼著客人,靠窗的石桌上有兩個年輕人在下圍棋,一副事不關己淡然入定的模樣。河邊一溜在昏黃的燈光下喝茶聊天的人們看著風景同時也將自己坐成了一道風景。天色漸暗,古街上的商家開始乒乒乓乓的上門板打烊,一律豎著“太湖三白”的飯店裡呲呲啦啦開始飄出飯菜的香味。討價還價的聲音延著青石板的街道曲曲折折的傳到耳朵裡。這一切的一切都合成了古鎮的高聲部:高亢激越,商業味十足。

只有串心弄還是安靜地,在黃昏日漸黯淡的日光裡,幽幽的看不到盡頭,始終沒有勇氣走進去,恍惚覺到弄的那頭串起的該是怎樣的一個心靈呢!

原本該在失望中返程的我們,就在這時候遇到了奇跡,一切緣於一副對聯的驅使:在明清街的拐角有一座圓拱門,兩邊的對聯上書:有福人住有福店,發財客進發財門。一個拙樸的招牌掛在風裡:正福草堂!木制照壁前的條案上是一個古意的磁瓶。所有的種種似乎昭示著院子裡該會有另一番別樣的風情。

轉過照壁,像是走進了舊時江南的書香人家,大紅的宮燈廊間搖曳著,放出柔和靜馨的光照亮了整個院子,目之所及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座石刻的觀音像無不顯示著主人看似信手拈來的匠心。空氣中隱約的琴聲清淨著我們的耳朵。正詫異間主人從堂前走了出來,年紀輕輕超然脫俗的樣子。一番問答後我們有了自己的房間,名字就叫“江南人家”,雖然六個人只有一個房間,但 看著三張細致的雕花大床,干淨的床單和古樸的桌椅還有散著檀香味的衛生間,一種因禍得福的感覺油然而生。更讓人感動的是桌上有草堂主人准備的一罐好茶,揭蓋時撲鼻而來的清香,應該不是應付人的那種。

待一行人重新梳妝打扮洗淨鉛華已是夜裡九十點鐘了,於是乎趿著屋裡的木拖鞋准備去夜游同裡!延著木制回廊拾幾而下來到院裡,左廂房的燈還亮著似有人在彈琴歌唱,循聲而去見屋內茶桌上茶具一應俱全,還有兩個客人在品茶聽琴,一旁撫琴而歌的正是正福草堂的主人!有略通音律者驚呼:“古琴耶”於是紛紛找位坐下准備一飽耳福。這一陣的忙亂並沒有打擾到主人繼續彈唱他的“陋室銘”,直到曲罷,微笑而起,才為我們一一斟茶,茶盞裡茶湯碧綠香氣襲人,是剛剛出的龍井新茶。沒想到我們既有耳福也有如此的口福呀!

原來草堂的主人正和他的兩個朋友喝茶聊天,於是我們便也冒冒然加入了,聊的最多的當然是同裡,是歷史以及正福草堂種種緣起。古琴的絲絲縵縵沁入日益煩躁的心扉,讓心靈在琴聲裡慢慢清淨下來。寒冷隨著同裡的夜一點點加深,而我們卻渾然不覺。已是深夜兩點,想起夜游古鎮的約定,於是起身告辭,准備從邊門溜出去轉轉。走到門口時主人追了上來,遞過手電並叮嚀路上小心早歸記著鎖門。含笑謝過,溫馨的感覺已然在心中蕩漾開了。

出得門,剛剛被琴聲淨化的心靈再一次被震撼了:那夜的古鎮沒有月光,黃昏時高音部的熱鬧像是從來不曾有過,白牆黑瓦飛檐挑梁還有青石板的小路彎彎曲曲都讓時光倒回了千年,只有街角處一點慘淡的街燈還提醒著我們此刻是2004年的某夜凌晨!白天還熱鬧非凡的退思院門口靜靜地,坐在那裡可以體會到舊是高牆大院內的明爭暗鬥嗎?那院裡精致的山水草木可曾滋養過一代江南文人的心靈?

木屐輕輕地叩過石板路,來到河邊,許多游船現在安安靜靜地泊在小橋旁,曾幾何時阿嬌也搖著小船唱著古老的歌謠從我們的想像中穿過……

手電的光打得很遠,一切都安靜極了,連貓咪都是悄聲無息的從河的這邊竄到那邊。河水在街燈的照射下泛著凌凌的波光,不時有小魚兒“波”地一聲跳出水面來看一下這群奇怪的過客。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了這夜這靜讓我們著實地嚇了一跳,細細聽像是在說:杭州某機關退伍干部某某查夜,向我們要身份證呢!一行人齊齊地後悔出來的時候沒有帶它。剛要向對面解釋時才發現,那人一直不斷重復著剛才的話語,我們才恍然明白那人是瘋了的,大家都立在原地聽著他不斷重復機械的字眼,一桶一桶地往河裡倒水,嘩嘩的水聲一下子讓同裡過分安靜的夜鮮活了起來。於是我們不再往前走,開始循著原路回家,夜游同裡結束了。

“醇正水鄉,夢裡的江南”也因了這一番的經歷在每個人的心裡漸漸清晰……


精選遊記: 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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