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公園游記

作者: icebaker

導讀東坡公園座落在常州城東古運河畔,公園不大,但秀美。 東坡公園秀,秀在綠水環繞。 不是天造亦是地設,千裡京杭大運河逶迤南下,在龍城古邑打了個彎,彎彎的河道擁抱這一片玲瓏的土地,東西南三面環水,唯北面向陸而開。五月的常州城內不少河道受工業污染,漾蕩著"機油",唯大運河水獨清,這也許是"流水不腐"的緣故吧。問月亭中,我問中天的太陽:古人何在?沿� ...

東坡公園座落在常州城東古運河畔,公園不大,但秀美。 東坡公園秀,秀在綠水環繞。

不是天造亦是地設,千裡京杭大運河逶迤南下,在龍城古邑打了個彎,彎彎的河道擁抱這一片玲瓏的土地,東西南三面環水,唯北面向陸而開。五月的常州城內不少河道受工業污染,漾蕩著"機油",唯大運河水獨清,這也許是"流水不腐"的緣故吧。問月亭中,我問中天的太陽:古人何在?沿亭邊小路緩步而行,登上一個高台,從亂樹的罅隙中可眺望全城,但更好的景觀卻在腳下。運河水滾滾東流,晝夜不息,不因游人的位尊錢富而踟躇停步。往來的機輪轟隆不止,賦予大運河以新時代的足音。站在運河岸邊,令人欣喜而又令人憂傷的是,河邊上已不見往來的白帆,白帆已被收藏進歷史,收藏進騷人墨客們昨天的詩文之中。於是我想到了歷史,歷史從何而來?歷史不就是時間之水流淌出來的嗎?而時間就像這腳下的水流,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流淌不息。黃河、長江自西向東奔流,流出了夏商周秦漢;千裡運河由北向南流淌,流出了唐宗元明清。

我掏出一張字紙,信手拋向河面,靜靜地看它隨風飄入水中,不知這張載有我名姓的紙張,今夜將漂泊何處,明天又將漂向何方。人生無定期,人不正像這張字紙一樣,在生活的河道中隨風漂泊?芸芸眾生,不論地位尊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在打發時光中被淹沒進歷史,只不過打發的方式不同罷了。人生隨時光而縮短,時光又像流水一樣消逝向遠方。我想,東坡老人也曾站在岸邊,采擷浪花,沉呤流水,不知他所采擷的那朵流花,最終凋謝在何處。爾今我亦采擷一朵流花,但願它彙入錢塘江夜半驚潮,彙入大海連天的巨浪。我深深地知道,我面前的流水,已不是宋代的流水,亦不是昨天的流水,我第二眼所捕捉的流水,與我第一眼所捕捉的流水相比,已經面目全非。流水年年,水不可再;人生代代,面目全非。明天,不知又有誰獨立河邊,深情地采擷河面上的一束束流花,也不知他采擷浪花時的心境與我何異。對於古人,我們是今人;而對於後人,我們又會成為古人。值得沉思的是:我們怎樣才能不被歷史的浪花淹沒呢?

東坡公園美,美在園外有園。

公園分為兩個部分,西部為公園主體,東部為綠色三角洲,四不著陸,實足一個湖心小島。自西門進入園內,左轉右折來到蘇軾塑像前,上有高大的玉蘭樹為依托,下有玫瑰、月季、虞美人等名花相簇擁。一般人認為蘇老喜歡"大江東去"的豪放,不喜歡春花秋月的嫻艷,實際上,他筆下也曾有過,"天涯芳草"般的柔情。西園為盆地形,四面高而中間低,最低凹處的假山腳下有先硯池,以突出古今第一大才子蘇軾在文墨上的非凡貢獻。有人贊東坡先生說: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無所不精。此語似有誇張,但也是對一代天才文人全面的評價。樹因地形而植,高低相間,各得其所,綠得古樸,綠得高雅,綠出了層次。

正是山重水復,忽然柳岸花明。至"東波渡口",正當我面前出現一條河時,忽視發現了狹長的廣濟橋。廣濟橋原為西倉橋,運河改道遷橋時更此名,橋身東高西低,小步橋上,如登天梯,真有一種漸入仙境的感覺。過橋便上了湖心島,島上辟有仰蘇閣、東坡書院與東坡畫廊等仿古建築,雖是做假,但假戲真做,也能栩栩如真,把你帶入歷經天地洪荒的千年古境。我不得不驚嘆國人的模仿能力,做戲能做到真假難分的境地,那便是高手了。譬如魔術,表演者本身就該是一位變幻莫測的大師。其實,任何懷古建築都不過是後人對前人的崇拜物,這種崇拜既是一種精神寄托,又是後人對古人價值連城的評價與贊譽。世界上人口不下數十億,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受到後人崇拜與敬仰的。應該這樣說,能受到後人的崇拜與敬仰當是一種人生的驕傲,而這種人生又與一切碌碌無為、為人不齒的人生確有天壤之別。

我站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樹下,出神地東望朝陽橋,橋上車水馬龍,往來的行人視我而不見,它們都在市場經濟大潮中奔忙。朝陽橋恰恰建在太陽升起的地方,這不禁給人以莫大的希望。每個人都在希望之中生活,人生無時無處不浴沐著希望。當一輪朝陽從朝陽橋上升起的時候,常州城連同她美麗的倒影都會走進一片輝煌之中。同時,朝陽橋也送給往來行人以祝福:遠行人啊,願你們的人生也在腳踏實地中輝煌。

東坡公園名,名在人文拔萃。

東坡公園原名艤舟公園,因蘇軾曾多次在此系舟而得名。蘇軾似乎對常州這座歷史名城情有獨鐘, 他生前曾11次來此, 並於元豐七年(1084)上書《乞常州居住表》,欲在宜興縣買田造宅,於厭倦漂泊中尋一處安身之所。蘇軾自海南流放回常州時,也曾在顧塘橋北岸借得孫氏住宅數間暫居,後此宅被稱為藤花舊館,相傳館內原有東坡手植香海棠與朱藤各一株, 清康熙年間,香海棠枯萎,朱藤也於700年後絕跡。宋微宗靖國元年(1101年)七月,蘇軾因病逝於此舊居內,常州成了他的百年歸宿。蘇軾去世至今已隔千年,舊居數易其主,但藤花舊館尚存。

若說東坡公園的人文,清乾隆皇帝也曾為這裡的風景添光增色。這位以游幸江南的故事膾灸人口的風流皇帝,六次下江南,四次蒞常州,在此設行宮"召試"地方文人,也曾即興為艤舟亭題下"玉局風流"的匾額, 並揮毫作詩6首,記述自己南巡居此時的盛況以及對大文豪蘇軾的頌揚。今公園內御碑亭中還留存乾隆帝當年的詩作。

我在游覽問月亭之後,便沿著古運河登上了艤舟亭。亭身面南背北,古色古香,前臨運河水流,後可眺天寧古寺。亭畔雜樹森森,上有鳥鳴亂耳。亭門外有聯:"艤舟亭畔喜迎東坡居士;洗硯池邊笑駐西蜀故人。"我一次次徘徊於亭前,目送天上白雲漂移,嘆惜腳下河水東流。手撫亭柱,我尋找當年蘇軾的系舟舊地,尋找古人匆匆的足跡。此刻,我深為此生的碌碌無為而暗暗痛悔,我為前賢的有所作為而肅然起敬。即使梅花能重開二度,人生卻只能擁有一回。我猛地想起該留個影作紀念了,便連忙從脖子上取下像機。開好機,選好點,這才發現只有自家孓身一人。我好不著急,怨自己沒帶個伴來。我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亭邊的幽徑搜尋,想看到一個陌生的游人,請他來幫個忙。時已正午,人跡罕稀,更何況在市場經濟的衝擊下,今人憑吊古跡名勝者漸少,而急功近利者甚眾。我索性在亭邊石凳上坐下來,心情焦急地等待,不等到來人,勢不罷休。就這般等啊等,忽然等出了一著小詩《艤舟亭口占》:

江南五月逐鳥聲,

古木新竹伴客呤。

手提相機無攝處,

亭前獨坐待來人。

果然,時間不負有心人。這時有一位中年男同胞向這邊走來。我喜出望外,忙迎上前去。見我誠心相請,他才敢相信,大概是因為當今之人大都被江湖騙子騙怕了的緣故吧。經濟在發展,世人的欺騙手段也在千變萬化。那位好心的師傅為我攝下了艤舟亭邊這珍貴的一瞬。我誠摯地握手道謝。

我懷著戀戀不舍的心情,向艤舟亭道別,也向流連忘返的東坡公園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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