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是我千裡迢迢從蜀中跑到江南停留的第一個驛站，而回來之後每逢看到關於西塘的只言片語我便駐足不前。西塘作為江南的代表作已經根深蒂固地印在了我的腦海中，那小橋、流水、廊棚和粉牆黛瓦永遠地留在了我的記憶裡，讓我無時無刻地感受舊時江南。
在登上去嘉善的火車之前手裡並沒有太多功略，除了知道西塘是一個比周莊安靜得多的水鄉，就知道“又一村”的老鴨混沌和椒鹽南瓜了。我隨手拿了份介紹上海周邊旅游景點的舊報紙，就和一個舊日同學上路了。
下午三點多，到達西塘，迎面而來的是一幅巨大的江南水鄉的壁畫，而周圍的商店鋪面與之格格不入。我們與車流逆行，走過小巷深處五香齋粽子和阿牛粉蒸肉門前飄揚的旗幟，眼前就豁然開朗了。我驚訝於雨中的西塘是如此符合我對江南的想像，煙雨朦朧，缺的只是一位撐著紙油傘身著古裝與我擦肩而過的佳人。
我們沒有地圖，也沒在景區門口買旅游套票，於是不得要領地在水鄉裡東南西北地四處亂逛，殊不知我們走過的第一座小橋，左邊便是明清民居聚集的西街，右邊便是西塘有名的煙雨長廊。我們沿著巷子一直朝前走，走到無路可走的地方再繞回河邊，再走過一座又一座的小橋，我們又回到“明清食代”旁最初走過的小橋。一路上只遇上幾個放學回家的孩子和一個在清石板路上推著自行車回家的中年男人。我開始有些慶幸，這個水鄉沒多少游人。
暮色降臨，我站在永寧橋上重新打量西塘，也看到了三三兩兩的游人在水鄉游蕩。我寧願荒涼也不願游人如織，尤其在這種四處彌漫著詩情畫意的江南。我們走進長長的廊棚，我想西塘的廊棚是蜀中的屋檐所不能比的吧。我們坐在臨水的美人靠上等待長廊客棧的老板娘來開門的時候，我看見數只烏篷船並排靠在河的另一側，而船邊就是水鄉都有的戲台。我不禁想起魯迅在《社戲》裡寫道的撐著船去看戲的情景，估計也就如此吧。長廊客棧熱情好客的老板娘讓我對西塘人頓生好感，此後我在旅途中不得不面對居心叵測的人時我忍不住去懷念西塘人。
我和朋友坐在“又一村”臨水的桌旁，喝著西塘的黃酒，吃著朋友要來的菱角，說著些昔日的往事。窗外暮色下的水鄉開始在我眼前搖曳，我開始意識到有些話換個地方換個場景便一輩子沒有說出口的機會，就像《似水年華》裡文和英的故事不是在每個地方都能如期上演。
走過西街窄窄的巷子，看見有人架著三角架在環秀橋上拍暮色中的西塘。河兩邊的燈籠已經亮起來了，在粉牆黛瓦中間露出點點妖嬈。夜裡坐在船上，船在不寬的河面上緩緩行駛，霧氣漸起，兩旁高高掛起的燈籠讓人有種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感覺。下了船，我們坐在送子來鳳橋的石欄杆上聊天，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我們舍不得早早睡去。拐角的路燈拉長了我們寂寞的影子，我想那樣的夜晚是燈火通明的府南河邊永遠也無法享受到的。
清晨的水鄉河夜裡的水鄉一樣的恬淡安靜。燒香港水陽樓那邊柳枝正發出新芽，迎著清晨的陽光生機勃勃地展示著水鄉的情韻。我和朋友並肩坐在水陽樓臨河的青石板台階上，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提醒我不想走卻不得不走。
時間對於西塘是一種多余的概念，可我終究還是站在了嘉善火車站的站台上，我和朋友相逆而行。朋友本無意走這一趟，只因為我要去西塘他才在回杭州的途中陪我走了這一遭。我站在站台上收到他的消息，他說我看到你了，自此天涯，你多保重。火車呼嘯著向我駛來，我上了火車，聽到兩列火車各自離開的轟鳴聲。
我到了上海，後來去過熱鬧的同裡，看過《似水年華》裡的烏鎮，回到蜀地後去了喧囂的黃龍溪。清晨我在黃龍溪熙來攘往的人聲中被吵醒的時候，我知道我又在懷念西塘了，懷念西塘的恬淡悠閑、安寧祥和，懷念我在西塘長長廊棚下的美人靠上度過的悠然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