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

作者: rea

導讀西塘原本有個裊裊婷婷的別名--“斜塘”,很容易讓人聯想出個柳眉入鬢的美人兒來。悠悠千年彈指過了,即便遲暮,仍是堪憐。特意避開周末的洶湧人潮,到達西塘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盛夏日頭的灼熱絲毫未減,悶悶地將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長長斜斜。一絲兒風都沒有,老街兩邊人家門板上插出來的“酒”“茶”“粉蒸肉”小旗呆呆地垂著,好像小狗怕熱伸出的舌。時� ...

西塘原本有個裊裊婷婷的別名--“斜塘”,很容易讓人聯想出個柳眉入鬢的美人兒來。悠悠千年彈指過了,即便遲暮,仍是堪憐。特意避開周末的洶湧人潮,到達西塘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盛夏日頭的灼熱絲毫未減,悶悶地將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長長斜斜。一絲兒風都沒有,老街兩邊人家門板上插出來的“酒”“茶”“粉蒸肉”小旗呆呆地垂著,好像小狗怕熱伸出的舌。時間在這一刻是靜止的,跟老街上的所有東西一起,都給染上了明晃晃的金黃,燦爛得教人睜不開眼。西塘因“橋”“廊”“弄”“閣”而聞名。站在對岸剛剛看過的老屋新樹,等拾級而上在橋頭四望,又是別樣風情了。暮色中慢慢一路行來,只屋片瓦,皆可入畫。兩岸紅燈籠次第點起的時候,我們已經舟行水上。夜色深成一片墨藍,岸邊紅燈映得天上的星子失了顏色,只留淡淡模糊的印子。爬到船頭上坐下,這才有點點的風了。岸邊景物一一退後,沿著蜿蜒的水道緩緩前行,像是滑向我們不可知的未來。船上剛剛相遇的一干人乘著夜色吵吵嚷嚷潛到石皮弄,面前只一個隱隱約約的陰黑弄口,站著倒都不敢邁步了。石皮弄也就不到一米寬,兩個人並行都困難,只能硬著頭皮從包裡摸出手機權當手電,一個一個挨著往裡蹦達;弄堂兩邊都留有邊門,就有調皮的舉著手機往人家門上的窗戶望進去,自然只是黑乎乎一片,但幽幽的藍光效果糝人,驚得我在一瞬間以為門裡也探了個什麼出來。弄堂走盡,到了一座老宅,抬頭是舊日小姐的繡樓,高高扁扁的一扇小窗在白日看出去,只有空空的天、遠近高低的房檐和腳下的窄弄。鬧個不停的一群人原路退回時倒成了一路無話,不緊不慢踱出弄口各奔東西,空留了身後,弄堂的盡頭,隱隱的一聲嘆息。

凌晨五點在鬧鐘前醒了。懶懶撩開厚厚的窗簾,天空已轉成了深青色,半腰當中一彎淡黃的殘月,將明將滅的樣子。匆匆梳洗後抱著相機衝到水邊的老街上逮晨光。太陽已經有了淡淡的影像;沿長長的廊棚前行,古鎮全然靜穆,只薄薄一層紗罩著。美則美矣,還是太早,水畔人家連馬桶都還沒開始刷;偏偏這個時候腹如鼓鳴,什麼尋古訪幽的心情都沒了,滿心滿眼全是幻想中的黏黏豆粥和粽子,等見到實物,已是兩、三個小時後,早就餓得趴在木桌邊動彈不得。

老街深處的鈕扣博物館一角,有一身舊時新娘繡襖,靜靜掛在玻璃後面,給燈光映得美輪美奐,好像昨天剛剛穿用過。弄堂盡頭的閨閣主人,從這一刻起,才會領略到一點點的希望吧。玻璃上映出的紅鞋子,是我。過去和現在,如此在玻璃上靜靜交彙。沒有太多的時間感懷,早上新的一批批旅行團已經殺將過來了。

旅途中偶讀到《蘭亭集序》的一段:“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對我這種古文衰家而言,只模模糊糊領會了大意,其實是沒讀太懂的。從西塘回來,反而琢磨出點兒意思了。古鎮中的時間如沙,緩緩從指尖流走,但你是可以清楚感覺到的。再回頭想看看自己平日匆匆忙忙都怎麼過的,才發現除開依稀的影子,全沒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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