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誤會，那絕對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一夜情。我要說的一夜情與性無關
如果說與性有關的那個一夜情有點齷齪的話，
我要說的一夜情是單純的
更加不要誤會，一夜情的男主角不是我
其實回頭想想，如果我在那一夜裡稍稍熱情一點、堅持一點的話
這個男主角也未必不可能是我
好在不是我
在都市裡的一夜情大多是發生在一些燈紅酒綠的地方的
而作為旅行者之間的一夜情，則大多發生在一些密閉的空間裡
這次也不例外
故事發生在一輛從拉薩摸黑夜奔格爾木的豐田子彈頭裡
男女主角都坐在車的最後一排
豬豬坐在他們旁邊，見證著一夜情的萌芽和結束。
從一個熱烈的競爭者、參與者漸漸變成一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甚至是一塊可有可無的大玻璃
男主角是一個不會說粵語的廣東人，是一個起碼三十七八歲的老男人，
老男人有妻子有兒子，但說起旅行的時候居然有著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激情。
女主角是一個樣子標致的江南女孩，女孩有穩定的工作、穩定的男友，旅行對她來說只是調劑。
在老土電視劇中，男女主角的初次相逢往往都是偶遇的
在豬豬的故事裡的男女主角也不得不下了俗套（其實我們又有誰能真正超出俗套呢？）
據他們說他們曾經在八廓街某一個買藏刀的小攤子裡偶遇過的
不要以為他們就此一見鐘情，我是打死也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的
他們只是點點頭，輕輕地問候一下然後就各自離開了
如果不是突然有某位哥們突發肺水腫的話，我們的男女主角可能這一生也不會再見了
而那個所謂很美麗的偶遇也會像世上其他許多的偶遇一樣很快就會風流雲散，他們甚至不會記得曾經遇見過
但是就是這麼巧，有一位哥們楞是在關鍵時候咬一咬牙病出個肺水腫來
我沒有見過那位如此大無畏放棄艷遇而去和肺水腫擁抱的哥們
因為據說他在抓狂地買到一張頭等倉的機票後奪路逃離了拉薩
在離開拉薩前的夜裡，女孩給我發來短信：有一人肺水腫，走不了，你千萬不要又變卦啊
我討厭人家一再懷疑我的誠信，雖然我事實上也動搖過
迷糊中，我隨手回復：不就是人嘛，再找一個不就行了，我還以為是愛情呢
好了，好了，羅羅嗦嗦一大段，該說故事了...........
坐在子彈頭上，車朝著金色的夕陽飛馳
兩旁都是雪山都是高原草甸都是些熟悉的風景
我還在努力的感傷，但一點點感覺都沒有，我懷疑自己已經開始麻木，要麼就是進步了
老男人不甘寂寞，開始侃起來
老男人自認為自己是牛得不行了的牛人，
他驕傲地告訴我們：我已經來了西藏一個月零一天了
他還滔滔不絕地說，他走了阿裡轉了山走了林芝兩進納木錯
還走馬燈地住遍了拉薩大大小小有名氣沒有名氣的旅館
女孩不是牛人，來拉薩十幾天只是輕輕地去了一趟納木
她很羨慕別人能走這麼這麼多的地方
她本來還希望帶著牛人光環三進拉薩的豬豬會與老男人激烈辯論一下
那應該是會有很多精彩的對決吧
但她失望了
雖然老男人在西藏走過的路豬豬都走過。但我自從決定離開拉薩後事實上沒有興趣和任何人再說西藏
或者真的和宋哥呆在一起久了吧，豬豬感染上了他的一點點高傲，也學會了他的一點點內斂
這一次，豬豬出奇地沒有抓住老男人話中一些致命甚至是幼稚的錯誤蹦出來一密再密，
只是波瀾不興地說著些“是啊，是啊，那路也挺難走的”之類不著邊際的話
老男人一個人說得怪累的，於是便開始挑釁豬豬
他質疑我那種成天爛在吉日曬太陽的舉動非旅行者所為
他說他認識一些騎自行車進藏吃最簡單的東西住最簡陋的旅社的牛人，他深以認識他們為榮
雖然老男人自己也是坐飛機進來的
我冷冷的丟回一句：沒有錢就不要來拉薩，我也沒有錢，但我認為我如何去花錢不需要別人的認同
我不是說我多麼多麼的清高，多麼多麼的高境界
在我的眼裡，如果說頭次進來是浮光掠影，是感受震撼，見山是山的話
那麼第二次進來是心中有求於佛，深深地拜倒在諸佛腳下，深深地拜倒在藏傳的文化裡，見山已經不是山了
而這次再進來，我想，也達到了古人說的見山還是山的境界了
我也看風景，但已經不輕易拿出相機
我也走寺廟，但已經不刻意去結交喇嘛
我也混吉日，但已經不再巴巴給別人留地址留電話了
誰走了，誰來了，就是那麼一回事
宋哥看到了這一切，輕松地和我說：恭喜你，成老鳥了...........
哎呀，又扯遠了，說故事說故事
老男人在豬豬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只要向女孩套磁
為了使女孩更有興趣，老男人刻意去說些在西藏的酒吧、紅燈區和他那些所謂的艷遇
這一下我更加沒有興趣了
我從來沒有在西藏去過任何夜店，那是我不屑的生活
同樣也不是我故作清高，而是我在歡場上早已經成精了
女孩饒有興趣地聽著，老男人愈發買弄起來，灰黑的臉上流露出激動的光華
他覺得光說還不夠，在口袋裡掏出一件件禮品、照片給女孩看
我假裝看著窗邊最後一點陽光，忍著沒有告訴他，他手上那些東西在加德滿都是爛大街的普通貨
天黑了，師傅按原計劃連夜奔襲，
窗外沒有了風景，我開始東倒西歪起來
但在我旁邊的男女主角卻終於開始燃燒起如火的激情起來
很正常的，在這個密閉的空間了，他們互相吸引了，然後互相擦亮了
女孩輕輕地靠著老男人，很是享受
老男人還在絮絮著，但聲音明顯小了，也不單單在說旅行了
他顯得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或者，這就是某些偽旅行者走出來所要追求的東西吧
他們平時的生活正統、苦悶，壓抑，
於是他們總是期待能在旅途裡有這麼一段兩段這樣的經歷在告訴自己還有魅力
來讓自己輕輕地嘗試一下心靈出軌的顫抖感覺，就像一個偷吃的孩子
他們知道他們總是要回到正常生活中去的，他們也知道這一夜是沒有將來的
但我還是很固執地認為，這個夜裡，他們都是真誠的，
或者這一夜會很快散去，或者這一夜會藏在他們心裡
或者他們到了老的時候還會偶爾翻出這一夜的往事偷偷去回味
但我覺得，那都是件美好的事情
好事情怎麼都與我無關？
已經是凌晨了，師傅還在趕路，而且不顧在睡覺的我大放音樂
我無法有一個完整的睡眠
偶爾醒來，迷糊中看到身邊的女孩已經旁若無人地完完全全地倒到老男人的懷裡
老男人也好像回復了青春，大手有力地摟著女孩。
他還是在絮絮喃喃著，但那已經是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清楚的夢囈了
天亮了，車還是在不停地往前開，大家先後都醒了，
我們的男女主角也不意思在維持昨夜的香艷了
他們繼續有一句沒有一句打情罵俏著，而當旁邊的豬豬完全人間蒸發了
我恨恨地看了他們一眼
然而我看見了在椅背後面大家看不到的地方老男人用雙手輕輕地摩挲著女孩柔荑般的右手
女孩很是享受，臉上一片潮紅
我連忙轉過頭去，呆呆地望著天邊初升的太陽，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我相信那裡面是有愛情的
愛情這鬼東西有時候讓人死去活來都無法得到
有時候就是這麼輕易
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便已經傾倒一生
我一直為所有的有情人祝福，這次也不例外。
我也同樣希望這條路更長一點更長一點
我知道他們也同樣希望著........
路總是有終點的，就像天一定會亮的一樣
一夜情最害怕的就是天亮
天亮就要說分手，天亮就要說再見
我開始為他們的故事編寫結局了
我本來以為老男人會很瀟灑地和女孩在火車站握別甚至吻別
那應該是最好最好的結局
而事實上他們的路也走不下去了
老男人要去敦煌，女孩要去蘭州，然後回家
揮一揮手，不帶走半點雲彩的愛情是是多麼經典的一夜情啊
但我總不能想到結局，也不能夠胡編結局
我只有忠實地說著故事
故事當然沒有我設想中完美
是老男人放不開，也放不下心來
我知道，那是屬於比我們年長的人對感情這東西的執著和敏感
他們是不可能和現在那些所謂新新人類一樣無所無謂地游戲愛情的
老男人刻意陪著女孩一起去買火車票
陪著女孩一起吃了他們之間第一頓或者也是最後一頓午餐
陪著女孩一起開一鐘點房休息
甚至還傻乎乎地在樓下捧來一只大西瓜
看著他在無意識地折騰著，我笑了，我似乎重新看到了那個情竇初開的自己
總到了分手的時候了
老男人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
女孩靠著門邊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她同伴大叫：去吧去吧，送一送送一送
我狠啃著他們剩下的西瓜，口齒不清地起哄：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我什麼都沒有說
女孩飛奔而出.............
半小時後，老男人的班車已經開出了，女孩還沒有回來
我擔心地問她的同伴，女孩不致於真的跟了老男人走吧？
那個女孩大笑，把我嚇得一楞一楞的
“她。她才不會呢，你沒有見到幾天天她在納木錯和那個小廣東那種膩勁，受不了受不了的
這丫頭，哪是來旅行的啊，純粹是來塗抹自己情史回去炫耀的.........哈哈......
原來如此
豬豬恍然大悟
那已經是一個我不能理解的故事了........
我心想，要是老男人知道了，他會很受傷嗎？
或者是我多慮了
在一夜情裡
誰又會比誰更受傷呢？
阿裡豬豬
20040822
青海格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