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草原放牧理想的人

作者: Kemila

導讀我那時還沒有去過仰天湖,也沒有朋友去過回來宣傳,但我想我已經喜歡上了它,仿佛心靈在與它感應著。如果要明明白白地想出個原因,便是在報紙和互聯網上見過的關於它的描述,譬如:“春天,仰天湖方圓數十公裡映山紅遍布山崗,燦若雲霞浸在茫茫霧靄之中;夏日來臨,南風輕拂下的草野山巒,牛馬徜徉在高崗之上,構成一幅幅怡然的優美畫卷;而月光沐浴下的秋日� ...

我那時還沒有去過仰天湖,也沒有朋友去過回來宣傳,但我想我已經喜歡上了它,仿佛心靈在與它感應著。如果要明明白白地想出個原因,便是在報紙和互聯網上見過的關於它的描述,譬如:“春天,仰天湖方圓數十公裡映山紅遍布山崗,燦若雲霞浸在茫茫霧靄之中;夏日來臨,南風輕拂下的草野山巒,牛馬徜徉在高崗之上,構成一幅幅怡然的優美畫卷;而月光沐浴下的秋日蕩葦,曲橋鶯飛,呈現一片迷艨景像;入冬以後,雪原高坡下,層層雲濤素海,縷縷熱氣從湖面徐徐升騰,蔚為壯觀。入夜,躺休在水澤湖畔,堆堆篝火溶盡湖底點點星光......詩情畫意般的氣氛頓時漫延開來。”讓人就在這文字當中也神往起來,陶醉起來。我想,就算是為著宣傳的誇張,我體會到的也並非是商業的而是詩意的誇張。——後來終於知道,不管在哪裡,我所讀的所有仰天湖草原的介紹文字,轉載來去,都是出自他的手,這名叫做陳健的拓荒者,理想的守望者,夢想的經營者。而實際上,後來我發現,仰天湖草原,這個近年來在廣州各旅行社目的地裡新興的旅游景點,點點滴滴無不滲透陳健的理念。沒有什麼令人眩目的美麗和名氣,它只是平常山水平常土,農閑時分當地人任意放牧牛馬羊的樂園。在湘南粵北的大山頂上,密密竹林之上,層層梯田之上,守著約20余畝的天然湖泊,綿延開去是40余平方公裡的大草原。是陳健異常敏銳的眼光和旅游感知力,認識了它,愛上了它,然後推出了它,盡管五年來,由於他不向現代化設施讓步、不向短功近利讓步而使他的經營一直在困頓中摸索。

受了組織一批網友出游的令,也受了“離廣州最近的大草原”的感召,我為了設計兩日的行程,撥通了從報上一小角落裡看到的“大草原管理處”電話號碼,接電話的女士十分捻熟地立即為我設計了幾套郴州旅行方案。多年的旅游經驗讓我馬上信任了她,便決計將我和我的團友在郴州的旅游“承包”給她。而她在熱情的對答和介紹之後說,“你們放心,不用有跟旅游團的顧慮。這次我們的老板會親自帶你們廣州的團。”後來知道,“他們的老板”便是她的先生陳健。

早上5點,15人步出空氣清涼的郴州火車站,迎接我們的舉牌的人農民模樣,滿臉的謙恭與和善,安排我們進了一間小餐館吃了當地的牛肉面早餐,中巴車便拉著我們直奔草原而去。在行進中的兩個半小時,他開始並不多言,爬到山上漸入佳境了,他便打斷我們大部分人的睡眠,用並不高昂但有力的聲音開始了他的“解說” ——仰天湖的景點有幾個境界,你們可以一一體驗:看山下,是不是“小橋流水人家”?呆會兒還有“枯藤老樹昏鴉”和“古道西風瘦馬”;到了山頂,只有一處手機可以收到信號,那便是“斷腸人在天涯”。他這種“導游”風格貫穿了整個行程。我懷疑幾乎所有的“典故”和“傳說”都來自他的杜撰,包括瀑布兩邊戀人化石和峽谷裡烏龜落水的故事。可是,他眼光獨到的發現是驚人的:溪流峽谷、原始叢林、石林地貌、以及高達300米巨大無比的整座山岩仰天臥佛像,這些具有史前文化或者太空文化背景的奇異景觀等待千年仿佛只為了陳健的出現。

難怪他對那塊土地的了解和熱愛洋溢在他每一句話語裡每一個笑容上。這個在88、89年用兩年的時間摩托單騎走過全國除台灣省外所有縣城的孤獨旅者,在五年前意外地發現家鄉這靈性的大草原,對風景獨具慧眼的他三個月後義無反顧地結束了他的郴州市裝潢工程總公司的業務,轉讓了全部鋪面,傾其所有買下了這塊土地使用權50年。旅游似乎滲入了他的靈魂;而仰天湖草原似乎也有靈魂,那便是他融入的全部感情。他固執地用自己的方式開發著自己的土地,拒絕建大廈,拒絕車隊進入景區壓壞牧草,拒絕電視發射塔的進駐哪怕他可以因此分毫不花地解決電的問題。在方圓幾十公裡的景區內他按自己的意願建造了“古堡殘月”、“域外風車”、“天柱塔”等充滿夢幻色彩的景點。可理想,在不斷地與現實磨擦著,矛盾著。我不知道,他領著他的二十幾個手下,在這塊世外桃園之地,面對著投資者的不理解,交通部門的不合作,游客的稀少,他的種種執著還能走多遠?結束了長途跋涉的他,似乎並沒有結束孤獨的生涯。他話語很多,不停地介紹不停地逗趣不停地引詩作賦只為我們看懂他看懂的東西,只為我們欣賞到仰天湖最動人的一面。在他的思想裡,點點滴滴無不滲透進仰天湖的身影。下午陽光明媚地照耀,天空純淨蔚藍得仿佛要將人融化,他興奮地答應我們當晚有美麗的落日。他不想失去這個承諾,當跋涉了一天的我們在他的“木屋小餐”圍成兩座大快剁頤著當地美味之時,他爬上了屋頂,望著西天突然出現的大面積烏雲,與其說在為我們等待,不如說在為我們祈禱晚霞的出現。

黑夜終於沒有通過晚霞的映襯而降臨了。草原無電。無電的草原使熊熊燃燒的篝火有了更純粹的意義。火光映照在每一個青春的臉上,我們素不相識,都因對天地山水風雨的熱愛而來。我心裡充滿了莫名的感動。陳健見我這個“領頭人”沉默不語,又怕冷了場,害得他政治笑話風俗笑話瞎講了一氣。他不知道,那一種感動讓我不用歌也不用舞已是滿心的歡喜滿懷的憂傷。

第二天早上7點鐘,還沉沉睡在他農家小院似的旅館,被他行軍令般的吆喝吵醒,“快快快,起床看日出了。好漂亮。”一翻身我又睡了過去,然後又第二次被更為急切的吆喝吵醒,“太陽已經就要出了,快快快,各位不要再睡了,來不及了。”我在對自己確定了他肯定不會放棄還會來第三次之後被迫起床,不洗臉不梳頭昏昏然以最素的面爬上至高點面對仰天湖草原瑰麗的日出。後來和同伴說起,都覺得這次起床看日出純粹是討陳健的歡心。

在他不竭力說笑的時候,端了一張小竹椅,坐在湖邊和他聊天是一件絕對有意思的事。他以當地鄉下人自居,輕描淡寫地說自己投入25萬建的水電站大壩因為當地農民不懂施工而還未使用就突然垮了。“為什麼要叫不懂的人來修?”“一聽說有工程,個個都跑來了,都是鄉親,能不給他們嗎?”頓一下又說,“這樣也好,我不欠他們了……”

“那還打不打算再建?”

“當然要再建。明年初吧。我可以不要電但游客不能不要。”

“那行行好,找一個好點的施工隊。”

他依然准備花多出四倍的價錢從地下拉電纜,而不從地面埋電線杆。開發五年以來,辛酸艱難經歷了不少,難得他還那麼一如既往地堅持最初的理想。中國有很多美麗的山水美麗的小城,但往往去過之後我就不想再回去,或者說,我怕再回去,我怕看見麗江古城入口處阻擋我們眺望玉龍雪山的四層樓馬賽克建築,我怕在周莊雙橋照相得排長長的隊,我怕黃山商業化了的婦女為推銷一張地圖一件雨衣久久地尾隨,我怕聽見人們又說起“……還沒怎麼被開發,要去趕緊趁早。”

但我不怕郴州仰天湖大草原的未來。它也許一直就那麼寂寂無聞,但我相信,它的美麗,會一直保存在那片純淨的藍天之下,保存在陳健的守望中,在我每一次的回去時,感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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