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口抒懷大名鼎鼎的壺口，是我心中的向往，從柯受良汽車飛越黃河壺口開始，其名聲就如雷貫耳。
百聞不如一見，上次（1998年去西安），因故未去，深感遺憾，這次下了決心，不到壺口心不死。
7月28日清晨6時23分，我們乘中巴車離開臨汾，中巴車是到吉縣的。半路上司機將我們“賣”給了到壺口的小面包車，反正沒有損害我們的利益，我們也就接受了。
從吉縣到壺口，僅40公裡，在1700米高的呂梁山上盤旋，要轉367道彎，開兩個多小時。
小面包車翻山越嶺，轉著一個又一個彎，想到就要見到夢寐以求的壺口了，特別興奮，有關黃河的歌曲、詩詞一齊湧上心頭：“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於是，在我的眼前出現了浩浩蕩蕩的滾滾的黃河。
小面包下山了，司機告訴我們，壺口就要到了，又指著山下一條小河說：“那就是黃河”。只見山谷中一條黃泥水在緩緩地流淌。這哪裡是河，簡直可以叫做“溪”，它靜靜地在被切削得很深很深的山谷中慢悠悠地流著。河兩邊，就像一只厚厚的千層餅被掰開一樣，露出一層層犬牙般不規則的石岸。
“這就是黃河！”我們簡直呆住了，黃河的“黃”倒是不假，那水簡直就是黃泥羹，稠稠的，厚厚的。可這“河”，跟我們腦海裡那翻騰的，跳躍的，充滿野性的黃河，相差太大了，我們懷疑是不是走錯路了。
司機是本地人，在這裡開了十幾年車了，總不會開錯吧。
又開了幾分鐘，已看到路邊“壺口”的招牌和廣告了，但黃河還是那麼小，那麼沒有氣魄，周圍也只是一些低房子，顯示不出著名景點的氣派。
汽車一直開到停車場，下了車，司機說，在這裡等我們，兩小時後仍在這兒上車。我看了手表，是10時30分。從臨汾到壺口，足足開了4個小時。
出了停車場，在我們面前展現了一大片夾在兩座大山中間的開闊地面，上面是泥濘的黃土，三四十米寬的黃河從中間流過，人們說，河對面就是陝西省。
走出汽車，就聽到隆隆的聲音，走近黃河，才知道這是黃河的聲音。看來，黃河並不安寧，它翻騰著，跳躍著，夾著黃土呼嘯而去，河水雖然比較急，但與我們心中的中國第二大河相差還太遠。順著黃河向北望去，見前方霧氣騰騰，從溝壑裡不時衝出一股股黃色的濃霧。我們朝著霧氣的方向走去，黃河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轟隆轟隆的，連講話聲都聽不到了。
突然，在我們面前，出現了奇觀：一大片黃潮從天而降，浩浩蕩蕩，奔向落差30——40米的河床，在河床底翻起巨大的浪頭，激起黃色的大雨，大雨紛紛揚揚灑落下來，又形成了更濃的黃霧。
黃潮是那麼急切，前面剛翻起浪頭，後面又直瀉下來，又掀起一個更大的浪頭……就像幾百頭獅子在怒吼，卷著毛，張著大口齊聲怒吼；又像幾千頭黃牛，從遠方奔來，在這落差地，一不小心掉了進去，在深淵裡，翻滾著、嘶叫著、掙扎著……
這就是中國第二大瀑布——壺口瀑布。
98年我曾在鄭州見過黃河，那裡的水，雖然談不上清澈，但還是透明的，哪像這裡，簡直就是黃泥糊，黃泥粥。如果說，鄭州邊跳到黃河洗得清，在壺口，可真是洗不清了。
空氣中充溢著黃水、黃霧、黃氣，連照相機的鏡頭上都蒙上了黃色的一層，可以說，黃色充斥著一切，無處不在，無處不有。
邵建菁連忙打開手機，給在杭州的即將生孩子的女兒打電話，讓她聽聽黃河的聲音。“聽到嗎？”“聽到了，好響啊，好雄壯啊！”於是，黃河的聲音通過電訊傳到千裡之外的杭州，他的女兒，還有女兒肚子裡的孩子，都將記住這黃河的聲音，永遠，永遠……
沈麗娟剛才在車上暈車了，下車後，頭昏腦脹，臉色剎白，可一聽到黃河的聲音，一看到翻騰的黃潮，竟一切都好了。人越來越新鮮，笑聲不斷，話也越來越多。後來，竟爬上了驢背，穿上陝北的藍花土布衫，包上頭巾，當起了小媳婦回娘家的主角，而男主角當然是老許了，就這樣，在壺口，老許牽著小毛驢，陪小媳婦回了趟娘家。如你感興趣，不妨去看看他們的照片，包你笑得前仰後合。
一位畫家，站在黃河邊，揮動畫筆，一張又一張地畫著速寫，要把這動人心魄的壯觀留住，我們的相機，也一張接一張地拍著，直到膠卷拍完。
黃河就在我們腳下，這翻滾著黃浪的神河，這沸騰著熱血的神河，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千年，萬年，就這樣奔騰著，咆哮著，哺育著中華兒女，激勵著民族精神。她見證了多少歷史，她見過了多少人物。
柯受良曾從這裡飛越黃河。
荊軻在刺秦王前，有沒有到過這裡？
劉邦作大風歌時，是否受到這神河的影響？
力拔山兮的西楚霸王項羽，是否帶點黃河的豪氣？
老驥伏櫪，志在千裡的曹孟德，是否曾在這裡指點過江山？
李白，肯定到過這裡，否則，怎麼能寫出“黃河之水天上來”這樣神奇，這樣大氣魄的詩句？
蘇東坡不知有否到過壺口？他的《大江東去》，寫的長江可與黃河完全是兩種性格，兩種風格。
千古奇人徐霞客，肯定不會不來這裡，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中，靠兩條腿，翻山越嶺，要多少天才能到達壺口啊。
《黃河大合唱》的詞作者光未然，就是在這叱吒風雲的壺口，產生了創作的衝動和靈感，於是，“朋友，你到過黃河？你見過黃河嗎？”的歌詞噴薄而出，一瀉萬裡。
冼星海一定站在這裡，感受到黃河的氣魄，黃河的靈魂，譜下了不朽的《黃河大合唱》。
毛澤東肯定到過壺口，他對蔣家王朝“百萬雄師下江南”摧枯拉朽的氣魄和文化大革命不可一世、不顧一切的破四舊“創舉”，都有點黃河的脾氣。
華國鋒肯定到過壺口，抗日戰爭時期，他在太行山打過游擊，解放後，在臨汾當過市委書記，我們在臨汾參觀堯廟廣場時，還看到他題寫的“華夏之源”四個大字。不過，華國鋒可能缺少一些壺口的魄力和勇氣，與歷史上的英雄相比，還缺少一些韜略和才干。
鄧小平肯定到是過壺口的，可能還不止一次。他那種鋼鐵般堅強的意志和不屈不撓的性格，和壺口的性格非常相似。
還有許多歷史人物，如彭德懷、葉劍英、賀龍、陳毅、林彪、蔣介石、宋美齡、閻錫山等，也一定到過壺口。
而來這兒最多的，是千千萬萬，像我一樣普普通通的中國人，來過了，看過了，心裡一陣驚喜，一陣沸騰，帶著永久的回憶，離開了壺口。
是的，心中的激情是一時的，但，這激情所泛起的波濤，這激情所定格的情景，卻是永久的。
在壺口，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陌生，卻又覺得熟悉，似乎冷淡，卻又覺得親切。在黃河邊的黃土地上行走，雖然泥濘，但感到溫馨、自在，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在黃河邊的黃土地上行走，有一種小孩躺在母親懷裡的感覺，感到安全、滿足。
98年在鄭州，曾在黃河邊拍下一張照片，這是一張“黃河母親”塑像的照片。漢白玉雕塑的黃河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微笑著，慈愛又端莊。是的，我們在壺口的感覺，的確，就像在母親懷裡一樣。
黃河從山西西部流經壺口附近的呂梁山區，切斷了呂梁山的層層岩石，在壺口，兩岸犬牙般的岩石還有三四十米深。水滴石穿，要多少年，才形成這樣的格局啊，這充分顯示了黃河剛毅、執著，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氣質。有人說，壺口代表了中華民族決不言敗、決不放棄、勇往直前的民族精神，這是很確切的。
還要說一說的是：壺口黃河邊的農民老大爺。他們有的牽一頭小毛驢，有的坐在黃河岸邊吹嗩吶，留著白胡子，包塊白毛巾，穿件藍土布衫，帶支旱煙管，管上吊只煙袋，黃褐色的皮膚，布滿皺紋的飽經風霜的臉，一個個都是標准的黃河老漢。你花上三元，就可以和他們合影，他們還可以給你穿上羊皮襖，包上白頭巾，化裝成山西老鄉，在黃河邊上留個影。
這些老大爺的形像真好，是壺口一道靚麗的風景。
由於在母親的懷裡，時間過得特別快，一眨眼，兩小時就過去了，等司機來叫我們，我們才醒悟過來。
一時左右，我們離開了壺口。
2004年10月11日記於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