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出關

作者: wyw12

導讀十月二十八日,太陽下山,坐上K76次10車14鋪,與我生日巧合。車行弗遠,暮靄漸沉,已感覺不到車子的快慢,列車咕噥著仿佛牛一般緩轡而行。將息燈時駛過了上海西,鄰鋪們閑聊著國事家私,我則持報打發去睡前的夜陰,爬上鋪睡前給幾個熟鳥發了幾條短信便身心舒坦圈窩於促狹的鋪面。第二日醒來時,列車穿行在江蘇平原上快到江北的徐州了,可直到過了徐州站也沒發現� ...

十月二十八日,太陽下山,坐上K76次10車14鋪,與我生日巧合。車行弗遠,暮靄漸沉,已感覺不到車子的快慢,列車咕噥著仿佛牛一般緩轡而行。將息燈時駛過了上海西,鄰鋪們閑聊著國事家私,我則持報打發去睡前的夜陰,爬上鋪睡前給幾個熟鳥發了幾條短信便身心舒坦圈窩於促狹的鋪面。第二日醒來時,列車穿行在江蘇平原上快到江北的徐州了,可直到過了徐州站也沒發現劉皇叔戰鬥生活過的蛛絲馬跡,郊外老舊低矮的棚屋貓著身子擠在路沿下,遠處廠房黑煙囪煙霧繚繞告訴我古風無存,再向前行,江北的農村依稀尚存幾許江南的顏色,到了山東泰安站,旁邊巍巍高聳的泰山令人頓生壓迫,小小的土色土鄉的小城。車子行了近一個時辰,泰山翼側巨大的身軀也緩慢延伸著,山體岩石極像華山,松柏較多,從岩縫中兀立著,松似乎與山石相依而存,柏則依山壤而息,前者韌性十足,後者拒腐不嬌。不知什麼時候山脈沒了行跡,平原又生於四野,舉腮臨窗極適合做呆若木雞狀。進了德州站,此地扒雞聞名,站台上叫賣聲不斷,吆著長腔,恍如剛苞了蛋的母雞喋喋。及至濟南,雖美號泉城,但所及之處躁涼肅秋之色,據雲城中趵突泉已枯。到了天津又聞狗不理包子叫賣聲,5元一盒8只,想著不錯可吃到嘴裡方知全是空心包子,面又死硬,真氣殺人也!聯想出發時在寧波火車站吃的一碗難以下咽的牛肉面,遂結出教訓:路邊的野花你不能采,車站的東西你更不能買。深更時分行徙秦皇島,過北戴河,沉沉睡眠中馳過山海關,何時過了沈陽便不知曉了,醒來時天已放亮,列車奔跑在廣蹂的東北平原上,洗漱畢坐於窗前,看著遠山近樹,矮山連綿,忽遠忽近,路沿林灌茂然,阡陌田野,枯禾薪積。一些農田已墾上了矮山包,生過水稻的田裡水放走後留下的青色的印滓,山林和茅草擁護著北方農村低矮敦厚的小屋,房舍前後籬笆圍起的小院,只不見狗的影子。冬日初升,晨曦微熏,農舍炊煙溶入冬天泛黃的晨藹裡,車廂裡愛爾蘭風笛恰如其分的響起,與晨輝相濡梳撫著眼中秋末的東北,野色怡然,仿佛穿行於森林,仍覺著逐水草而牧的女真人就在附近,卻不能見,有點憂傷,這是野牧牛羊,騎馬狩獵的所在呀!可他們卻想著中原的浮華,終不免亡。夜牧之地雖已改農耕,但田疇四周野趣猶存,故不同於江南熟耕之鄉,欣賞中略感傷懷,漸離漸遠莽莽原野,終於進了吉林站了,這裡已是初冬氤氳,薄霧籠罩之鄉。

在松花江邊銀河大廈住下,先尋了一家小店,純羊肉水餃8元半斤塞飽,然後去北山公園,路過掛著網通牌子的公話亭打長途竟要8毛/分鐘,公交車路牌到站叫落車點,三輪車倒著騎,出租車5元起步。露著塵土的人行道好親切,拐進公園才發現北山腳下是進出吉林的鐵路,民國時期吉林督軍張作相修的,山上佛道儒共處,玉皇閣裡僧道共持,道士立山門收票,和尚鋸殿內頌經,宣揚佛法的黑板上還摘錄了幾句毛主席的語錄。民國時這裡是舉辦廟會的地方,香火很旺,小買小賣,求簽問卦,極其熱鬧。我捐了一元的功德福牌掛在院內一棵有三百年高齡在樹上為家人祈福。北山三峰相峙,東峰攬月亭,南峰觀帆亭,西峰烈士紀念碑。山上山下算卦看相的很多,西峰山腰還有一個寺廟智光寺,門前冷落,看不到香客的影子,階前一個老頭也打起了瞌睡,香燭丟在一邊,真是好笑。出了園門,幾處人家小院門外堆著賊亮的煤塊兒,騾馬歇在街道邊上。附近有一個大清真寺,回子來來回回吆喝著買賣,路過一處宅樓,窗外涼曬著排排大蔥,忽地想起幾天前在上海一處破敗的閣樓上小巧卻艷而不繁的花簇,多莫不同的景致啊!高架橋下又看到幾駕驢車泊靠路邊,牲口們把頭整個埋入食料袋裡貪吃,老倌倆則在一旁不知嘮些啥。

就這樣漫無目的行走於一個陌生的城市。不認識的人們從我身邊穿過,我像游在時間裡的一只魚。看到眼裡的一切,經過鰓而不是腦輕輕濾過,機體細胞就需要這個,解乏。

吉林以前一直是吉林省會,滿人發祥之地,經略東北的中心。為防止漢人入關亂了滿人的族脈,特在山海關置柳條邊,植很多柳樹仿若關隘,不許關外漢人入關,到了清朝後期已名存實亡,實際現在東北漢人居多,流民的進入也帶去了佛道儒等俗教,原居民信奉的薩滿教倒退居次要地位了,這一特點在北山尤其顯著,三教九流在這裡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神祗。北方城市拙樸厚實,也不知還有什麼可轉,就買了張地圖打地奔到龍潭山,這一處山高林密,曾是古代高句麗城池所在,山上水牢旱牢已有千年經歷,行走在落葉繽紛的山徑,感受著亙古未變的秋風山色,山下汽笛聲聲入耳,打斷了思古之幽情,多希望聽到牧馬嘶鳴呀!喘著氣爬行山路,站到山頂極目卻望不清這坐城市,她隱沒在山川沉沉的煙色裡,只有寬闊的松花江呈巨大的“S”形穿城而過。

走在松花江邊,明麗的濱江大道極力模仿著上海的外灘,憶往昔,這裡曾是騎射之濱。民國時期的督軍府只剩下一個名字綴在地圖上,現在能看到的是吉林市政府。古舊的天主堂黛青磚就,很像寧波外灘上那座。夕陽映在水中央搖曳成一條黃燦燦的帶子,世界如此之大,如此異樣,又如此似曾相識,只是揮鞭遠去的女真人再也沒有出現在這裡。

文於2004年1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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