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藏行1——布達拉宮的神秘哈達

作者: 鵝卵石

導讀記憶有些模糊了。回來半年,被凡塵纏繞,忘記與記憶交替。沾滿污泥的鞋、濕透的背包和溫暖的火塘,依然交織地、頻繁閃爍地流連於腦海。我害怕我會忘記,10年之內,或許已不能再去。 西藏之行(一) 西藏和酥油茶 酥油茶是西藏的味道。睡覺的時候、吃飯的時候,走路的時候,坐車的時候,時刻縈繞的味道。我承認,那對於我來說,不是一種享受。但是,每一天,我 ...

記憶有些模糊了。回來半年,被凡塵纏繞,忘記與記憶交替。沾滿污泥的鞋、濕透的背包和溫暖的火塘,依然交織地、頻繁閃爍地流連於腦海。我害怕我會忘記,10年之內,或許已不能再去。

西藏之行(一)

西藏和酥油茶

酥油茶是西藏的味道。睡覺的時候、吃飯的時候,走路的時候,坐車的時候,時刻縈繞的味道。我承認,那對於我來說,不是一種享受。但是,每一天,我都被迫在酥油茶和藏民的體味中睡去。

八一鎮,漂亮的招待所,一進房間,小時候家裡用過的大花床單上,一大灘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漬,牢固地躺在那裡。晚上睡在漬上面,翻來覆去。肺裡,是旁邊床上藏民的體味,耳朵裡,是隔壁床上司機的如山的呼嚕,眼裡,是天花板上似乎在奔跑的動物的影子。從此,再也不住藏民招待所,正如不敢踏進西藏的廁所。

拉薩貢嘎機場

一出機場大門,異樣的味道向我湧來。一個個黑黝黝的臉龐湊過來。太過明亮的陽光下,它們頭發眷眷的,眸子黃黃的。異域,一些些不同於漢族的面孔。他們有味道!對一個鼻子靈敏的人,那種不熟悉的體味是一種折磨。很久以後,一位維吾爾姑娘說:“外族的人也覺得漢族人是臭的。只不過各族生活習慣不同而已。”我不知道我在他們眼力是不是一個臭臭的女人,不過我絲毫沒有尋找到他們眼中的好奇。對我來說,他們就是我的第一次好奇。他們是我看到的第一批藏民。

汽車飛馳。窗外是漣漪的灘塗,微風過去,一灘又一灘的倒映的群山,就在高原的陽光中蕩漾開。當後啟的軍用飛機後門完全開啟時,我就呆了。敞開的連綿的低垂的空曠的純藍的輝煌的山,一連串的形容詞,還是沒有辦法描述那一刻我受到的撞擊。空氣裡沒有汽油的味道。純淨和稀薄。在貢嘎到拉薩的1個半鐘之間,我的心流連於那些灘塗之上。如果再有一次,我要在那些曲曲折折的溝渠裡面,好好地游蕩一番。那些沒有樹的灘塗,悠悠繞繞的纏繞。水之間有些瘦瘦的黑點。

布達拉宮

遠遠的,布達拉宮來了。輝煌陽光下的白牆,有些層次。完全不是想像中的樣子。第一眼我甚至沒有看到布達拉宮的紅宮。遠遠的時候,那些代表最高權利機構的紅宮,無非是一些小小的紅帽子。走近了。紅帽子蓋著大大的白色的有些青春痘的白宮上,並不雄壯。第二次的好奇,換來了無比喜歡之後的失落。

下午,我獨自一人去布達拉宮。陽光出奇的好。企圖逃票,被拒。再拿出學生證,再被拒。悻悻地上山。攀緣而上。是布達拉宮後院的山道。越來越接近白宮。三五結伴的、黑黑的、一幫一幫的藏民,叮叮當當地飄下來。他們駐足看我,或是奇怪於我的獨自一人,或是奇怪於我的白。前方,逐漸顯現了布達拉宮的的背後。那是一片淡藍色的雪山。它們是在望著我的,望著我這個異族的孤獨的靈魂。那一刻,我是太希望有人和我靜靜地遙望,那一片屬於天際的純粹陽光。

布達拉宮的宮門不過是黑黑的兩扇,有些彩色的、黃銅的飾物。五彩斑斕的印記。鮮艷的黃紅白藍,和銅環上的白哈達,那是代表著西藏的另一種記憶。在大門上的大銅門環,是皇族的血統。在四川和雲南的藏區裡,這種氣派的銅環已不再可尋。

進入宮牆,差點被臭暈。一股非常濃烈的酥油茶的味道襲擊了我。藏族導游告訴我,那是燃燒中的滿滿的酥油燈。它們正在布宮裡面,慢慢地燃燒,使勁地灰飛煙滅。隨後的布達拉宮很快變得陰暗。原來在這麼明亮的西藏,它的最高權利機構卻是這麼得黑暗,一個被永遠包圍在宮頂和酥油燈之間的黑色城堡。各種被稱之為傳世珍寶的靈塔和佛塔,此刻也不過是一些瞧不清楚的影子。我看到了那些珍珠和黃金,也看到了那顆永不停歇的夜明珠。但是,我絲毫也未曾覺得他們的脫俗和美麗。它們是臭的,因為酥油茶的味也完完全全漫進了那裡。

布達拉唯一明亮的一個殿是主殿——,我在那裡碰到了唯一跟我說話的兩個喇嘛。一老一少。老的慌慌張張,想要下班;小的,目光閃爍,不知道想什麼。還算明亮的光線裡,我看到了那個據說是菩提樹裡的天然佛像。不過如此而已。小小的稀世珍寶,還是五顏六色。倒是佛像前面,那些令人憧憬的純淨的聖水,對口渴的我很有召喚力。再一次的好奇。我跟戴眼鏡的老喇嘛說,我能喝水麼?老喇嘛看看我,也不說什麼。走到一個銅缸裡,舀了一大勺,盛在一個銅碗裡,我不記得喝了多少,似乎只是啄了一口。還未喝完,老喇嘛淅瀝嘩啦地迅速地將一根白色的東西套在了我脖子上,在胸前刷地系了一個結。

回去的時候,在那個天下無賊開場的廣場上。我一個人晃蕩了很久。經帆、藏民工人和白宮後面的紅宮。飄蕩,連同我自己的心情。輕悠悠地在那個廣場上蕩開了。就是在哪裡,我拍下了很多藏族的門楣。五顏六色的門楣,一扇沒有開啟的藏族的門。對我來說,遠比黑色的布達拉宮重要。

黑暗中的八廓街

到達八廓街的時候,街邊所有的小攤都收了。沒有機會再買一條藏族手鏈,卻因禍得福,看到了八廓街的本色。原來,這條巷子,不過是藏民朝拜大昭寺的通道。而那些,虔誠的藏民,實在無法忍受白天被異族輪番蹂躪的大昭寺,只能在黑暗中來尋找,一個自己心中的信仰。

我面前一個個高大的身影,正對著我走過去的方向,十分虔誠地倒下去,再像一條黑黑的蟲子一般,再起來。月光和清風,擦肩而過,伴隨著那些黑影匍匐的摩擦的聲音。清朗的月光下,藏刀的閃光不時略過。我再一次濃烈地聞到了酥油茶的味道,時遠時近的。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一個單身的漢族女子,在幾乎全黑的街道上面,完全安全地在一個個又高又壯的康巴漢子中間穿

過。我顫顫發抖,或許,我更害怕的是圍繞在我腦海的自己的聯想。

好奇再一次被激起——為什麼永遠只有正對我走過的黑影。我在一群藏民中,跌跌撞撞的。方向與他們完全背道。而他們,無一說話的他們,卻永遠只按照一個方向跪拜。直到抵達成都後,我才一霎間明白,那是他們生來就遵循的順時針方向。跪拜時,吃飯時,轉圈時,唯一的方向。而那一刻,其實只有我的聯想,才是真正齷搓的東西。

黑影、月光和匍匐之後,我看到了久仰的大昭寺的燭光。又是酥油茶的味道。卻是白色的,好多閃爍的,那麼多的蠟燭。就在一個木頭格子的窗口裡。那是大昭寺的一間房,黑黑的一間房,位於大昭寺的心髒。我一直以為大昭寺的心髒是它頭上那個黃銅的法像。可是此刻,我知道,這房子就和所有的藏民一致。他們的明亮是藏在黑黑的外殼下面。它們才是大昭寺真正的靈魂。我很幸運看到了大昭寺的黑影和大昭寺的靈魂。這是我當時就意識到的。可惜,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意識到,那跟下午隨便打結的哈達,後來給了我什麼樣的幸運。

西藏之行(二)

6月30日

第二天的行程一下子開始模糊了。跟了一個新的團隊,開始瘋一樣地趕路。顛顛簸簸的,一路上似乎都是在車上睡過去的。我好多時候都不記得經過什麼了,太遺憾。很多值得品味的細節,都被遺忘了。隱約記得第二天似乎去的是藏王冬宮——庸不拉康。一個傲立在山頭的復式房子,一個上上下下被酥油茶打造的冬宮。1400年前,文成公主和松贊干布就在這個破破的冬宮裡面,度過他們的冬天。王族的日子也不過如此。踩在冬宮的閣樓上時,地是軟的。看宮的喇嘛說,這都是酥油茶。守門的解放軍說,牆上的唐卡是寶物,不許摸。我也沒有想摸,似乎像一張張人皮。但是,1400年後顏色依然鮮艷的唐卡,可能的確是稀世珍寶。

倒是下山的時候,和香港的旅伴一起騎牛,頗為得意。我記得我騎的是一頭小犛牛,很溫和。一路往下,在牛背上一蕩一蕩的,看到遠遠地一片一片的黃色油菜花。盡管一路聞到牛的酥油茶味道,犛牛還一路拉屎,但是那種悠揚心情,一想到,就仿佛聽到犛牛脖子上的呤當聲和呼哧呼哧喘氣聲。還有我那香港朋友的不標准的香港普通話:TRACY,我們在這裡印一張照片啦……空蕩蕩的記憶,此刻突然被那些聲音代替了。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時候能夠比這些快樂更真實。

下午的時候,我們前進到一個小村子。又是一個千年歷史的廟。西藏什麼都不多,就是廟多牛多。喇嘛說,要交20元錢,才能進廟。我懶得進去。要是在上海,這種廟,還不被擠破。但是在西藏,實在是太不值得浪費20元錢了。我和教授還有香港男孩,一起繞到旁邊,去看那些矮矮的藏族民居。

靠近一扇半掩著的門的時候,一陣狂吠嚇得我猛地跳開。跳開時候,被絆了一下,咚地跪倒。香港男孩跑過來,正好看見我倒下,對著我暴笑:“TRACY,笨豬,哈哈哈。”這時候,門內又一次咆哮。門開了。這是我第一次認識藏獒——尖尖的犬牙,長長地突出在下顎之外,滿頭亂毛飛揚無比。眼睛狠狠的,似狼一般,淌著口水毛又黑又亮。一根粗粗的鐵鏈正緊緊的勒在它的脖子上。要是沒鏈子,這時候,香港男孩可能就該哭了。我小時候對狗有著深惡痛絕的記憶,現在這記憶被再次勾起來,更加深刻。

之後的日子中,我聽到了有關藏獒的傳說——一條藏獒是永遠不能被轉贈的。三個月大之前,它沒有主人的記憶,但三個月之後,它永遠只認一個主人,且永不背叛。如果被轉贈,只有兩種命運等著他:一種是被打死;一種是絕食餓死。它再次讓我想起那些在八廓街上匍匐的身影,又是一種黑暗卻明亮的信仰。

7月1日

藏民之城

第二天又是搓板路。車停在一個不知名的公路邊。

斜坡上,漂亮的磚瓦廢墟,就在那裡。真正的一座廢城。藍藍的,斷壁殘垣。在西藏典型的不長樹的山上,陽光晃晃的,灰灰爍爍的,很吸引人。我們沿坡上山,在斷壁殘垣中擺了很多自以為得意的pose。教授說:“我們是英雄。”香港男孩說:“哇塞,好美麗。”我只記得,我在山頂大喊。下山的時候很危險,在一條荒廢的山澗中,我們連滾帶爬地滑下來。下來的時候,褲子上一褲子的土。但是,終於下山以後,誤入一個純藏民的村子。那些藏民就這樣好奇地看著我們,提著酥油桶跟著我們在小小的土巷子裡。他們尾隨著我們,但卻不敢上來打個招呼。土牆的村子中,始終彌漫了牛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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