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戀徽州的前塵往事---徽州冬游一

作者: Alina_linlin

導讀去黃山的計劃早於2004年2月就有了,結果因為擔心二月無雪,就猶猶豫豫地放棄了。2005年1月,下了決心一定要去黃山,於是在攜程上發貼號召,卻沒想到貼了兩個星期,還是沒召集到同游者,不免有些心慌,這並不是怕只身上路艱難險阻,而是擔心孤家寡人路途郁悶。情急之下,一面繼續查貼尋伴,一面聯絡去年計劃去黃山時通過郵件的黃山導游程開宇。正是一籌莫展的時候� ...

去黃山的計劃早於2004年2月就有了,結果因為擔心二月無雪,就猶猶豫豫地放棄了。2005年1月,下了決心一定要去黃山,於是在攜程上發貼號召,卻沒想到貼了兩個星期,還是沒召集到同游者,不免有些心慌,這並不是怕只身上路艱難險阻,而是擔心孤家寡人路途郁悶。情急之下,一面繼續查貼尋伴,一面聯絡去年計劃去黃山時通過郵件的黃山導游程開宇。正是一籌莫展的時候,小程回復了我的求助郵件,除了西遞宏村黃山的行程,為我余下的時間推薦了牯牛降和一條“我自己的、游客幾乎沒有走過,很漂亮的”路線,說他想自己走一回,願意的話可以結伴同游,並且這個路線費用是免費的,不只不用付租車錢,吃飯都是他請客!--------這個行程推薦不只讓我是放下不安的心,更竊喜將免費獲得一次額外的獨家路線。看來什麼事情都有柳暗花明之時,旅游的樂趣,除了自在看風景,還有於陌路上不期而遇的峰回路轉的驚喜吧。我又一次懷著雲游天下的歡欣的心情,開始了2005年冬日的徽州之行。

迷戀徽鄉的前塵往事

如果將風景比作一個人,那自然風光是相貌,而人文景觀則是思想與靈魂。漂亮的風光會令人眼前一亮,但令人深思感嘆、流連忘返的,卻一定是與人有關的故事:與故人有關的文化歷史,以及與今人有關的人情樂事。我享受的游走路上的樂趣,就是在那風光地貌裡,尋找與感懷那裡的人文故事。對於徽州,這一個曾經以仕、儒、商聞名元明清三代的地域,一個曾經以獨特的徽文化顯赫幾代並傳承至今的皖南古鄉,要真正了解與熟悉它,對於一個路人來說不可能。我要做的功課,就是希望自己立在那一幢幢粉牆黛瓦前時,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用了幾個晚上的時間,看有關徽州的介紹,看書裡的村落景觀的相片,和名留史冊的文儒賈士的記載。那些陌生的名字,宏村,西遞,棠樾,歙縣……與那些族聚而居的大戶姓氏,汪,程,鄭……以及那些彰顯民居、宗堂和牌枋的嚴整與精美的建築與雕飾,令我腦中浮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徽鄉的輪廓。1月28日,我帶著這個由書中的文字與圖片拼合出來的徽州,於陰雲微風的上午繞過西遞村口的刺史牌坊,走進了徽州故裡的石板深巷。腦海中的徽州的形像,隨著我的步子,慢慢地影落在眼前的院落石巷上。那些書中相片裡的景物,一一地在我眼前展現:五岳朝天馬頭牆,四水歸堂天井院,東瓶西鏡,頂柱替雀,商字門,冰梅窗,掛落,門起……開放給游客參觀的民居,大都是保存與維護得完好的商宦之家的府第,穿過村落裡石板鋪路的長巷短巷,那些書中介紹過的深宅府第如一個個與世無爭的隱者,沉靜安然地立在我面前,高門深院,雕梁畫棟,保留著明清建造時的布置與裝飾,更保留著那個繁華風雅時代的書畫匾額。也許,在這樣人稀客少的清冷的冬日裡,還有著與百年前冰梅窗下清燈長卷同樣的寂寥吧。

陳年金粉承志堂

徽州之行,我走了西遞、宏村、盧村、棠樾與許村,給我印像最深、令我停留最久的是宏村的承志堂與棠樾的鮑氏祠堂與牌枋群。這兩處舊宅,是保留與維護最好的景點,也是徽州民居、祠堂與牌枋最高工藝的縮影,更代表了商宦並盛時徽州的繁榮。在承志堂,我穿門過堂繞了三圈,拍了前廳、後廳、偏廳、橫梁、楹聯……我感嘆著房子格局之別致,感嘆雕梁畫棟的精美,感嘆汪氏當年家業之盛。在幾百年前的皖南村落,能費時十一年建造、裝雕一座宅院,足以見得主人對家居的講究,更見得主人資產之富足。有錢而講究,在現代來講,叫品味。承志堂主人的品味,怕是讓現代無數住別墅開房車的人自慚形穢了------這種自愧不如,其實是兩個不同時代的對比與體現吧。

而承志堂的這種侈華精致的民居,在明清徽商鼎盛時期並非絕無僅的,只是歷經幾代,保留下來的這種“鄉村豪宅”屈指可數,特別是在六七十年代那場浩劫中,無數的舊宅雕飾被人為地全部或者部分毀壞,逃過劫數已屬幸運,更須經過後期精心修復,才能大致還原到建造時的布局。導游給我講了宏村承志堂得以保全的經過,多虧那個年代少數清醒而聰明的村民,將一人合抱粗的橫梁門楣用石灰封起,貼上大標語,才得以保存到浩劫結束、被世人發掘。而棠樾的一行七座威嚴聳立的牌枋群,能躲過那個年代的破壞,真是一大奇跡。

尚書敬文,安居樂業

而即使歷經歲月與人為的劫難,在寬街窄巷中仍然看得到這麼多的明清院落:有仕宦巨賈人家,有杏林名醫世家,有私塾桃李門庭,有販夫耕農院落……無論深宅小院,主人都給自己的家起一個文雅的名字,甚至有人在廚房的小門上也寫一個“食香井花”的頂額-------的那時候的徽民,該是如何地尚書敬文,又如何地富足與殷實呀。亦商亦文,亦儒亦賈,以商養文立身,以文傳家揚名,這種儒商並重的風氣,體現在徽州的民居、宗祠、牌枋的一匾一額、一窗一門、一字一畫中,並由此記載傳承幾百年。

幾百年前徽州祖人的見識與尚文之風,到今天雖然已不繼甚至可謂沒落,但代代相傳的古風遺訓,仍然在現代人的身上隱隱若現。我在宏村下榻的民居客棧樹人堂,是宏村最早的汪姓的一支嫡親的府宅,祖上也出過文官,算是書宦人家。樹人堂現在的長輩汪老年近六十,看上去精神矍鑠,戴上老花鏡時,像一個學者。汪老膝下兩子,名字一為“千帆”,一為“萬木”,都是汪老引詩據典而起。程導說汪老年輕的時候經營榨油靡坊,雖然受正規教育不多,也未出過遠門,但喜歡讀書辯理,去年出了一本《水脈宏村》的書。一個隱居村鎮、未受過中等正規教育、經營手工作坊的老人,竟然耽於文字創作,實在不由人不將此著書立說的行為與徽州百年前尚書崇文的古風聯系在一起。

著書立說,揚名立萬,雖然是徽州古風所崇尚的,但更多的百姓,更樂於安身立命的平靜日子吧。當游人穿過牆垣頹敗的院落、斑駁陳舊的古居時,可能會詩意地感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滄桑;而看到曾經的富賈達官的後裔演變成今日普通的山鄉平民,更會惋惜“官無後代福,槐塘賣朝笏”的沒落。而居於此地的徽州人的後代,在經歷了百多年的盛衰浮沉後,卻似乎安居樂業,將前人精雕細琢建造的廳堂,當成起居飲食貯藏的平常民居。在西遞、宏村、盧村、許村,開放給游客參觀的大多宅院,仍然居住著主人的後代,他們友善拘束地向游客打招呼,然後繼續做著他們手上的事情:編竹筐,曬干菜,雕木刻石,剪衣裁縫,洗刷掃塵,圍爐飲茶……徽文化的形成,有相當一部分是源於儒教理學的,其最終想倡導與維護的,也是一個平和安寧、井然有序的社會,以及一種達身知命、安居樂業的生活吧。

人文,徽州永恆的美

徽州的民居與村落,因由多部電影而享譽“中國最美的村落”,但客觀來說,其自然的景觀並非能居於中國“最美”。拿宏村來說,即使其有一個以湖為髒腑、以圳為腸的牛形水鄉,但其周圍之景色、湖水之質量、水圳之深寬,都不足以與雲南麗江古城相比。麗江的民居,家家溪水門前過,溪深水急,清澈見底,水底碎石中間生出長長的綠苔;而宏村與西遞的水圳,只能以水溝相稱,淺緩混濁,溝底濁物浮沉。但徽州水鄉勝過麗江之處,在於她的文化歷史。徽文化的繁盛及其眾多富商達官名仕在中國歷史上的地位,是難有二處的。

徽州永遠不會像麗江那樣水清天藍,而麗江也永遠不會有徽州那樣的文化淵源。追尋心動的感覺,可以眼看,可以思想。要回望一下古中國的鄉土印痕,沾染幾絲書畫沉香氣,到徽州走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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