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角落

作者: 蘇木

導讀歐洲的角落是在2005年春節期間,一個在中國充滿熱鬧氣氛的日子,荷航的大鐵鳥把我從南海之濱溫暖的深圳拽出來,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又把我丟在北海之濱冬天的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天氣陰陰的,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正是這陰沉而冷寂的天氣和慢慢圍合的夜幕,最能烘托孤身旅客斷腸天涯的意境,就在這意境中,一個僅一面之緣的荷蘭人溫森先生把我接出機場,沿著� ...

歐洲的角落是在2005年春節期間,一個在中國充滿熱鬧氣氛的日子,荷航的大鐵鳥把我從南海之濱溫暖的深圳拽出來,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又把我丟在北海之濱冬天的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天氣陰陰的,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正是這陰沉而冷寂的天氣和慢慢圍合的夜幕,最能烘托孤身旅客斷腸天涯的意境,就在這意境中,一個僅一面之緣的荷蘭人溫森先生把我接出機場,沿著路燈下的高速公路,把我帶到荷比邊境的小城提堡。

我曾穿行過一些歐洲很不出名的地方,後來寫了一篇名為“歐洲的深處”的文章。走向提堡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是在走向歐洲的角落。靠近邊境,自然是比較偏僻,雖然是個20萬人口的城市,卻並未串在歐洲密密麻麻的高速公路網上——最後的一二十公裡,居然走的是很普通的鄉間公路。第二天我到火車站查看去首都的班次,雖然二百公裡的距離,卻沒有直達的線路和車次,說是角落,也不算委屈吧?

角落小城

提堡市甚至不如同等規模的中國城市那麼繁華,但仔細看起來,市政建築的質地,又是國內小城市難以比及的。進城沒多大一會兒,就來到火車站,停在正對著車站的一個四層舊樓的旅館。主人告訴我,該市也有好點的酒店,但都在郊外,很不方便,所以他就定在這裡,因為最後一天我要自己掂著行李離開,住在這裡正合我意。

他問我是否需要吃飯,我確實不餓,倒是從早上早起連續醒了近20個小時,我想早點休息。他也不客氣,約好第二天見面的時間,就離開了。我自己提著笨重的行李走上四樓,再下來時才發現居然有個僅容一兩人的古老電梯。我穿過馬路看了一眼火車站,剛才溫森指著一片看上去有些彩燈的街區告訴我,那是酒吧區,在這個周末的晚上晚些的時候會比較熱鬧,我望了望,卻沒有氣力前往,只能困乏地回房間睡覺。

第2天自然是早早醒來,熬到7點多走到清冷的街上,天色根本還沒亮,我信步走向對面的車站。車站不大,來往的車次卻不少,主要是附近幾個城市間的快車。車站各種商店很多,但都沒開門,冷清中上上下下的總有些急匆匆的旅客,誰也沒注意我這個外鄉人無聊的閑逛。

8點,酒店的早餐開飯,我做了第一個並直到吃完也是唯一的顧客。離約好的10點鐘還有近2個小時,我背上相機,按從站牌上背下的地圖,開始我的小城之游。

我先是來到那片酒吧區,馬路上有些髒亂,記述著昨晚的熱鬧;建築是典型的荷蘭特色,小巧而精致,更妙的是街區的中心,竟是一座宏大肅穆的教堂,其宏大襯托著整街的商業建築猶如模型,其肅穆則左右著酒吧區只能悠閑無法迷亂的氛圍。

再往前走幾步,就是一片高檔住宅區。最讓我欣賞的是院落中一些參天的大樹,無言地告訴我,這雖然是個偏僻的小城,卻有許多人家,安詳舒適甚至豪華地生活了許多許多年。其實,這樣的歐洲城市,或許比游人如織的巴黎羅馬,更符合歐洲人生活的典型。

返程,我又拐到商業區,小商店一個挨一個,建築和櫥窗的裝飾,都顯示著小城人特有的心思。連麥當勞的裝潢,似乎和別的地方都不一樣。星期天的早上肯定是不開門的,行人也見不到幾個,只有街角一個中藥店和一個中餐館的招牌,讓我感到一絲親切。

陰雲中偶爾露出陽光,讓古舊的小城顯示多些明朗。最後冷冷的雨滴飄落下來,我緊趕幾步,回到我的酒店。

在這裡的計劃,是見一個木材客戶、看一些二手卡車,以及參觀一些當地木材和家具市場。在雨雪和陽光交替的天氣中,我又一次穿行在荷比交界區的田野村落中,冬天的韻味多份清爽,色彩雖然單調些,但田野裡油油的綠色還是非常搶鏡。可惜,時間非常緊湊,而我和溫森也太不熟悉,路是非常整齊卻只有窄窄的上下各一個車道,來往的車輛川流不息,我居然一直沒法拍下一幅照片。

我一直記得4年前從荷蘭去比利時時,剛進比國國境,在一個小鄉鎮上驚喜地發現了一個中餐館,這次,當我從另一條路從比利時返回荷蘭時,正好從相反的方向又路過那個中餐館,一切依舊,不知道那個在那裡邊打工的溫州小姑娘是否還在裡邊,同樣因為時間的緊迫,我沒法駐足,再說也不是吃飯的時間。

參觀了一個很大的家具店,建在兩國邊境線上的小鎮上。相信是有意地,這個商店的建築就跨在邊境線上,在店裡四周游走的時候,腳下有清晰的標志,告訴你你在來回跨越著國界。家具的風格我很喜歡,看介紹,在荷蘭和比利時都還另外有分店,而這個邊境上的商店,作為總店最為合適了。方圓數十公裡的老百姓,無論來自邊境線的哪一側,都可以說是在外國買的家具,也難怪這家商店的生意非常之好了。

角落地區的人

當天晚上最後的活動,是回到提堡市見一個二手汽車商。在公司門口等了半天才等到他。公司的規模看上去不小,但等老板開著一個面包車過來一見面,長長的頭發,不修邊幅的樣子讓我有些吃驚,更讓我吃驚的是從車上下來一個黑人婦女,身材有些走樣但穿著依然性感,老板介紹說是他從東部非洲帶回來的太太。

告別後我串起這一片我認識的人時,我感到簡直有些奇妙了。最早認識的是比安先生,我上次歐洲深處之行的帶路人。他就住在比利時靠近荷蘭的小鎮上,會講荷語、德語、法語和英語。做了一輩子木材加工生意,他到蘇裡南采購木材的時候,認識了當地一個馬來族的中年婦女,後來結婚並在蘇裡南定居了。他介紹我認識的德梅先生,我曾分別在蘇裡南和荷蘭各見過面,這是位英俊的老年紳士,曾經做過蘇裡南森林局的技術顧問,現在在比利時靠近荷蘭的一個小城市做一家木材貿易公司的老板,他去過很多國家,尤其是亞洲熱帶國家,並娶了菲律賓太太帶回歐洲。溫森先生的家,和比安先生相隔大約40公裡,他們在8000公裡外的南美認識,在那裡他受比安先生的鼓動加入木材生意,這樣就認識了我。他告訴我,他在非洲做其他生意,前後呆了好多年,現在在荷蘭一起生活的女朋友(還不是太太),就是從西非的尼日利亞帶回來的。而剛剛認識的二手車商,一直主營對非洲出口二手汽車和其他設備,賺了大把錢之余也賺回了一個性感的黑人太太。

如果串起他們的共同點的話,那就是,他們都生活在荷比邊界這一歐洲的角落地區,卻都成為世界公民,滿世界亂跑,尤其是到不發達的亞洲、非洲和南美等熱帶地區,他們沒有門第之見,種族之異。另外,還有一個共同點,但和我這個中國人談起中國時,他們知道很多關於中國的情況,比如最近中國主導全球的鋼材漲價,比如鄧小平。

生長在一個國家、民族界限不那麼分明的地方,一個相對偏僻的歐洲的角落,他們卻有著一般人包括那些超級大都市市民所遠遠不及的地球觀,並且有了如此豐富具體的實踐。我不敢斷定,這樣的他們一定具有多大的代表性,但是,荷蘭人、比利時人等,他們的國家在西方社會算是小地方了,因為同是講荷語的緣故,他們比較多地去蘇裡南,或者挨家挨戶傳教,或者去偏遠的土著部落義務行醫,或者經過艱難跋涉到原始森林漂流打獵。還有就是作為白人,為數不少地和外族人、尤其黑人通婚,這些確實是不爭的事實。

另一個角落城市——海牙

因為要回阿姆斯特丹必須在路特丹或海牙轉車,我改變主意,不再回阿姆斯特丹,在兩個城市中我選了未曾游過的海牙。而且,這是荷蘭的政治首都、並且是國際法庭所在地,應該是地道的歐洲名城,但在地理上,卻也是地道的歐洲的角落,荷蘭在歐洲的西北角,而海牙,又在荷蘭的西北端。

打定主意,我就在第三天一早,掂著行李,搭上去海牙的火車。也就是不足200公裡、不足2個小時的路程,去經歷了晴陰雲雨的天氣,等在海牙中心站下了火車,寒冷潮濕的空氣讓我不禁打個寒戰!

天氣是我最好的奢侈一把的借口,鑽進出租車,讓司機帶我到海邊的一個小酒店。歐洲的計費表比國內人民幣的跳得更快,大約5、6公裡的路程,跳掉18歐元。好在司機是個巴基斯坦人,對中國非常友好,一路給我說自己孩子快畢業了,他自己要回祖國養老。他給我找的酒店也非常好,是很少見的的一家中國人開的帶餐廳的酒店。地道的荷蘭排屋格局,房間雖小,卻干淨舒適。當晚我在這裡吃中餐晚飯的時候,因為是住客,得到5折的優待,讓我又節省了好幾歐元。

酒店離海邊只是兩個街區之遠,我放下行李,就走向海濱,這要翻上山梁般的一道高地,高地上建有多層的大型建築,這讓通向海邊的路口更像山口,我登上這山口的時候才發現北海來的風是如此之猛,再帶著寒氣,不禁讓我踉蹌了半天。趕快尋階梯走到沙灘上,我才能定神望著眼前的北海。無盡的波濤翻滾著由遠而近,平坦的沙灘上有一道非常寬闊的白邊,我走近看清,是寒氣中從浪淘中被風吹起來的白絮。

游人非常稀少,但海濱風光的畫面並不寂寥,這是因為一群一群的海鷗時而熱烈地追逐著浪花,時而在濕冷的沙灘上閑庭信步,但這樣的天氣卻讓我無法久呆,趕緊找到電車站,去應該暖和得多的市中心看看。

果不其然,市中心的商業街上的人們摩肩接踵,恍如深圳的東門。建築是歐式的古董,卻擋不住街頭廣告的繽紛和商店櫥窗的鮮艷。走來走去的中國面孔明顯多了些,因為正值春節,不遠處還正在舉辦著中國文化周。

回去的路程,大概有五六公裡,其中一半是很有特色的街區,一半可以穿過一個很大的公園。看時間尚早,我決定步行回去。離開了商業中心,行人就很少了。我慢悠悠地一路欣賞各種風格的辦公房屋或住宅及園林。因為天陰,我在公園裡迷了方向,不過還是趕在天黑之前走了出去,再去海邊看一眼北海的波浪,最後坐在自己的酒店裡等晚餐的時候,確實非常累了。

第4天的一早,搭火車直奔阿姆斯特丹的國際機場。火車開行得非常輕,讓我感覺不到和這個城市的分別之意。身邊的當地旅客,兩塊面包,一疊報紙,輕松的行裝,輕松的氣氛。在這個歐洲的一角,無論是偏僻小城,還是世界名城,當地人的生活就這麼個格局,一種看似不變中的隨意、舒適。

2005年3月寫畢


精選遊記: 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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